而劉思涵,明明不高興,卻還要強顏歡笑,死命撐着。
她一笑,客人就樂了,攬着她脖子湊上去親一口,肥碩的身子壓着劉思涵的胸口,兩個人快要倒下去一般,這時旁邊起鬨的人鼓掌叫好,劉思涵好不容易掙脫開,閃到一邊賠笑臉,這時,胖男人從兜裡掏出幾張人民幣,直接往她衣服裡塞,劉思涵躲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臉上堆着笑。
胖男人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劉思涵臉色挺難看的,等人一上車走了,她轉身就跑,跑到一邊樹下,扶着樹幹狂吐。她頭頂上是一盞路燈,昏黃的光打在她單薄的身子上,整個人顯得特別瘦削,可憐。而周圍那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願意幫她拍拍後背,或者遞上一包紙巾。
我忍不住橫穿馬路,來到她身邊,從兜裡掏出紙巾遞給劉思涵,那紙巾是林陽衣服裡的,古龍水的潔柔。劉思涵撇過腦袋,錯愕地看着我,眼神一下亮了,更有些閃躲,她慌忙地擦了嘴巴,問我,“小唯,你怎麼在這裡?”
“我路過,看到你在吐,就過來了。”我說。
劉思涵勉強地笑了笑,打量着我身上的衣服,她大概認出來那是林陽的衣服,所以眼神充滿了疑惑,但是不敢問我一般,支支吾吾說,“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在宿舍?一個人?”
我抿嘴苦笑,“出了點事情。”
劉思涵一下緊張了,問我,“什麼事?哎,你臉上怎麼有傷?”
她說着,伸手來摸我的臉,被歹徒扇腫的一邊,我拿來她的手說,“你什麼時候下班?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劉思涵說,“兩點,但是,你能等我嗎?”
我點頭,她疲倦地笑了笑,拉着我往會所裡面走,說,“我帶你去休息室等,我還有一個鐘要上,你在休息室裡玩着
,一會兒我下班了去找你,你不要亂走,我本不想讓你進來,但外面冷,總不能讓你在外面晾着。”
她帶着我坐電梯上樓,有專門員工用的電梯,進去後一股脂粉味還有濃郁熱烈的香水味,裡頭站着兩三個穿着暴露的妙齡女子,乍一看才知道,劉思涵這一身已經很保守了,那三人,簡直恨不得把整隻胸都露出來,屁股微微一翹,底褲一覽無餘,更別說臉上的濃妝,親媽都認不出來那種。
人打量着我,劉思涵護着我往角落裡站着,到八樓後,她拉着我往走廊盡頭去,門口掛着銘牌,正是“化妝間”三個字。
她輕輕推開門,裡頭沒幾個人,都在玩手機打發時間,位置都是分開的,有點類似於公司的格子間的感覺,把位置都分割成單人的,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化妝品。劉思涵把我拉到一個位置坐下,從抽屜裡拿了個杯子出來,給我接了一杯熱水,“你就在這兒等着,要是無聊了就睡一覺,我下鍾來帶你走。”
我點點頭,捂着杯子說好,她快速漱口,補了個口紅,然後匆匆走了,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囑咐我說,“小唯,你別亂走,就乖乖等着,我下鍾就回來!”
那時候,我還看不懂劉思涵在擔心我什麼。
她走後,我坐在位置上發呆,放眼望去,她的化妝品是最少的,雖然不多,但看起來都是好東西。有些東西,對比一下,優劣分明。那時候我就知道,在劉思涵身上,有一種精神,如同沒落的貴族,即使淪爲窮人,窮困潦倒,餐風露宿,但身上總有貴族高傲的精神在,在一羣庸人裡,驕傲地昂起頭顱,擡頭挺胸。
劉思涵走後沒多久,忽然進來一個穿OL黑西裝的年輕女人,約摸三十來歲,西裝外套裡的白色絲緞低胸打底衫,襯得胸前渾圓白皙,配上閃亮亮的項鍊,更是惹人眼球。她進來就招呼休息的小姐,道,“打起精神來,玩什麼手機,玩手機能賺錢嗎?走臺去!”
幾個小姐紛紛起身,對着鏡子補妝,這時她看見我,眼睛一亮,疑惑道,“這寶貝兒哪兒冒出來的?新來的?我怎麼不認識?”
幾雙眼睛齊
刷刷地看着我,我渾身不自在,尷尬地看着她們,她走向我,上下打量着,問,“你坐的菲菲的位置,是她朋友?”
菲菲?張駿也這麼叫過,大約就是劉思涵了吧。我點了點頭,“我等她下班。”
女人抿嘴,點了點下巴,立即笑了,說,“妹妹叫什麼?想來跟菲菲一起上班?”
“不是。”
“還是學生吧?”她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姿色不錯,來姐姐手下,保管帶你火,讀書有什麼卵用?清華畢業的還去掃廁所呢,不如早點下海,賺錢瀟灑,這世道,有什麼玩意兒不錢更管用?這種問題啊,多跟菲菲交流,她最有覺悟了!”
我冷笑了聲,沒說話,她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從腰包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笑得特別有意味,“啥時候想來了,再聯繫我,姐姐記住你了。”
我沒要,兩個人爭執起來,那張名片便掉到地上,我尷尬地要去撿,這是化妝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惠姐,你最近眼瞎啊。”
我扭頭一看,我說呢,這聲音挺耳熟的,原來是張駿,他穿着黑色皮夾克,一身破洞牛仔褲,吊兒郎當地走進來,靠在桌前,瞅着女人說,“你看她這樣子,像是做這一行的嗎?你信不信,她在心裡已經把你祖宗問候千百遍了。”
張駿聳肩一笑,女人訝異地看着我和張駿,問他,“駿哥認識這姑娘?”
我立即說,“不認識。”
他卻說,“認識。”
女人盯着我倆,然後笑了,她湊到我耳邊,香水味撲鼻而來,“妹妹,前途無量啊,我沒看走眼。”
說完她笑嘻嘻和張駿告別,帶着一幫女的離開了。
張駿一直盯着我,看得我渾身雞皮疙瘩,瘮的慌,我撇開視線,抱着水杯不吭聲,他繞過桌子走到我身邊坐下,搶過我喝過的杯子喝水,我瞪着他,他卻笑了,我無可奈何,轉過臉去,他卻一把抓住我肩膀把我擺正了,神情一下就嚴肅了,像是在質問,“半夜三更,你一姑娘家家的,來夜總會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