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剛纔那幾巴掌沒用全部力氣,一來,她只是箇中年婦女,囂張跋扈,只需要挫挫銳氣得了,要狠功夫上,拳打腳踢的,我怕她進醫院。二來,林陽還在一邊,雖然我忍不住林彩秀的侮辱和謾罵,但無論如何她還是林陽的媽媽,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林陽的面子我要給。
原以爲身在豪門裡,一個私生子的名分已經讓他擡不起頭來,可沒想到,還有個這樣的母親。很多時候,人自身的壓力不是來自於外界、陌生人,而是最親近的人。我不由地唏噓,有這樣不知廉恥還沒大腦和儀態的母親,林陽能成長得這麼好,一點都沒有紈絝子弟的惡習,他該多自律?
顯而易見,爲什麼這麼多年林彩秀都入了不顧家門,哪怕是正室死了,顧啓中也沒提起要同她關係合法化,是該多令人厭惡。倘若顧啓中不是輪椅上的半個廢人,怕是早就把她攆了!
我甩了甩手腕,凝眸凌冽地看着林彩秀,怒氣還未消退,她漲紅了臉,哭喪着問林陽,“陽陽,你就這麼看着這賤人欺負我?你不幫媽媽討回公道嗎?”
林陽站在邊上,昏暗曖昧的燈光下,他面色鐵青,嘴角緊抿着,怒氣涌動在淡漠的表情下,那眼神,染上了冰冷和殘酷,決絕地看着林彩秀說,“媽,我做不到。”
“你這個逆子!媽媽怎麼教你的?這些年媽媽是爲了誰才撐過來的!你爲了個女人竟然不要媽媽了!我生你養你什麼用處!”林彩秀哭喪着說。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你起來,回休息室去待着!我說過沒有我的准許你不能出來!誰放你出來的!”林陽怒聲說,他是真的發怒了,聲音裡是我從未聽過的冷漠和果決。
我說呢,林彩秀這麼愛出風頭,怎麼會不出現在宴會上。原來是林陽將她關起來了。
活該。
林彩秀掙扎着站起來,臉上的妝花了,人到中年,再好的保養品也止不住皺紋在眼角紮根,流金眼影是優雅的顏色,卻在她尖酸刻薄的眼睛上,顯得難看和低廉。她抓着林陽的胳膊,不死心地問,“難道你還想跟你三叔爭一個女人嗎?陽陽!就算爲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你也不能這樣啊!這種女人怎麼配跟你站在一起!”
林陽怒瞪林彩秀一眼,眼神裡的犀利和冰冷,讓我心尖顫了顫,那種不屬於林陽的鋒銳和狠毒,讓我非常驚訝,自然,林彩秀看到他的眼神,也是一驚,眼底閃過一絲後悔,林陽甩開她的胳膊,只冷聲說,“我的事情,你別操心!”
“陽陽!”
不管林彩秀怎麼喊,林陽都不理會她,走上前來想牽我的手,我搖搖頭,他無奈地放下,悵然地說,“小唯,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林陽,你先送你媽媽回去吧,我自己走。”我頓了兩秒,看着林陽的眼睛說,“顧承中在等我。”
我轉身要走,林彩秀忽然衝上前來抓着我,她勸不住林陽,只好來威脅我,一雙渾濁的尖酸刻薄的眼睛盯着我,恨恨地警告,“楊小唯,我警告你別打我兒子的主意!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要想毀了我兒子一輩子,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信不信-------信不信我去告訴顧承中!以他的手段,知道你勾三搭四,非弄死你不可!”
我冷笑,盯着她抓住我的胳膊說,“林女士,我奉勸你一句,做事情帶上你的腦袋,不要像今天一樣像個沒吃藥的神經病。顧承中早就知道我和林陽的過去,你覺得你去告訴他有用嗎?還是說,你覺得我胡怕了你了?我對你的耐心,到今天爲止,再來招惹我,我管你是誰的母親,我說到做到。”
“他早就知道了?!”林彩秀大驚失色,錯愕地看着我,張着嘴一抽一抽的,被驚嚇到了吧,我非常滿意她現在的狀態,甩開她,她不死心地說,“是不是老三讓你來勾引我兒子的?我知道一定是他,只有他才這麼卑鄙無恥!我要出去告訴所有人,你們的苟且關係和算計!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你腦子裡裝的是豆腐渣嗎?”我冷笑,懶得和她廢話,轉身走了。
結果她在背後大喊,和林陽鬧起來,林陽脾氣冷,受不了她的鬧騰,更不理會,她歇斯底里,要去會場,我被她蠢哭了,回頭冷聲說“你去,你不去纔是不給我面子。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林陽和他小叔的女人有一腿,一個豪門私生子和小叔的女人亂倫,你試試看,到底最後受傷的是誰。你以爲顧承中會在乎這些嗎?蠢貨!”
林彩秀冷靜下來,思考着我的話,崩潰地扶着牆哭,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我看了林陽一眼,目光交匯的一瞬,我們倆的眼裡,都是無可奈何。
在洗手間整理好妝容和頭髮後,我回到宴會場找顧承中,他被一羣人簇擁着,臉上掛着淡淡的笑,見到我來了,他招招手,我走上前,他擁着我肩膀說,“今夜就不陪各位盡興了,我這邊還有點事情,先告辭了。”
“承中,怎麼能這麼快走?今夜可是你顧家的酒會,不見你上臺致辭?你大哥行動不方便就算了,怎麼你也不去,倒叫一個外姓的毛頭小子登場,主次不分,成何體統!”一名穿銀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說,他捏着酒杯,眼睛掃視周圍的人,等着大家的呼應。
“是啊,自從你父親過世後,你就沒管理過顧氏的業務,難不成真要將這偌大的江山拱手讓人?”
一前一後的呼應,顧承中只淡淡一笑,道,“各位說笑了,我恆豐的業務暫且忙不過來,顧氏這邊實在是分身乏術。林陽不是外人,正是我大哥的親生兒子,雖說年輕,經驗不足,但年輕人成長的空間比我大多了,各位可不能小覷。”
“看來傳言都沒錯,你大哥年輕時候的風流韻事啊,嘖嘖,那是圈子裡的奇談呢,你大嫂在的時候能坐享齊人之福,現在你大嫂和母親都走了,顧家的主母也變天了!”銀色西裝男人說,“我看啊,外來的人總歸是不放心的,你早點成家立業,顧家啊,還是得靠你撐起來,這若是有朝一日你執掌大權,我們這些老朋友纔敢放放心心跟你賺錢啊!”
“就是,一個毛頭小子,我們可不敢輕易下注,這商場裡的關竅,他啊,還沒學會!”
顧承中抿嘴微笑,打太極說,“年輕人,是朝生的太陽,潛能無限。各位就別拿我打趣了,還請全力支持我小侄子。咱們這些人,不都從年輕的時候打拼來的嗎?再說了,阿楊背後,還有我大哥和董事會坐陣,各位就放寬心吧。”
我發現顧承中打太極和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一流,這些人明擺着是來探口風的,豪門斗爭這些人見怪不怪了,就看站隊,錦上添花誰不會?一個個都等着看好戲呢。
自然,顧承中深諳這羣人的想法,只好應付過去,既不得罪人,也不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來。他的野心和企圖,全都藏在謙卑溫潤的態度裡。誰都知道,恆豐信投的厲害之處,和顧氏比擬,是差了一些,但顧承中手裡捏着顧氏的股權,而顧家人,諸如林陽,顧啓中,甚至顧云溪顧佳妮姐妹,都沒有恆豐半點股權在手。
“既然你這麼說,我們這些人都放心了!不耽擱你和佳人約會了,回頭咱們再聚。”
顧承中道,“好,再聚。”
而後他拉着我的手離開,背後那羣人的議論不止,直到我們消失在門口,那目光才收走了。
顧承中嘆氣,輕哼了聲,旋即拿出手機撥通,那頭很快接起來,顧承中說,“車子開到門口來。”
語畢,他收起電話,我問他,“這就回去了?”
他側過臉看我,表情盡然是帶着點點笑意的,戲謔地說,“還想進去接受衆人的注目禮?”
“不想。”我撇嘴說,“沒把我給憋死。”
“那走吧。”顧承中拉起我的手,往電梯去。我
出了酒店大堂,是外灘的人來人往,司機將車子開到酒店門口,有門童上前服務,將車門打開,請我們上車。
那門童長得很帥,穿襯衫制服,剃了平頭,濃眉大眼的,非常精神,約摸有一米八高,身板很正,穿一雙長靴子,白襯衫解開兩顆釦子,一點也不死板,看那樣子,像是當兵的,訓練有素,有種說不出的陽剛之氣。
我不小心多看了人家兩眼,人家察覺到我的目光,禮貌地直視我,我不好意思了,耳根子燒起來,真的好帥!
“小姐,請上車。”帥門童說,連聲音都那麼好聽!只是,大冬天的,就穿個襯衫,我好想問他冷不冷啊。
這家酒店也太會挑人了吧!
這頭還在害羞呢,已經上車的人,拉了我一下,力氣不小,我悻悻地笑了笑,顧承中斜了我一眼,問,“這麼明目張膽地看別的男人,誰給你的膽子?”
我嘿嘿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皆有之!”
“怎麼不見你用這種眼神看我?”顧承中饒有興致地看着我。
天啦,他怎麼問我這麼不要臉的話?
我愣住了,
笑臉僵硬,“呵呵-------你也很帥。只是感覺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說說看。”顧承中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做好了等我回答的準備,要我不說,估計今天下不來臺。
言語間,司機已經開車,駛入無邊的燈火車流裡,融入上海灘絕美的夜色中。
我搜腸刮肚,腦子飛速旋轉,好不容易找到詞語,剛一張嘴,顧承中就警告我,“溜鬚拍馬的詞語就算了,我要聽真話。”
好吧,看來驚若天人風流倜儻舉世無雙這種成語他是看不上了。
我又想了想,說,“哎呀,想了半天,不知道是我語文太差,還是那些形容詞都爛掉了,我找不到詞語形容你的帥。想來,那些詞語都沒資格讚美你!”
顧承中沉默了兩秒,而後揚起一抹笑,是滿意的意味,他伸手捋了捋我耳側掉下來的頭髮,淡淡道,“嗯,這個誇獎我喜歡。”
我小聲嘟噥,老不要臉。
顧承中似乎聽到了,沉吟,“你說什麼?”
“沒有!我說你好帥!”我花癡一樣的笑,顧承中哼了聲,然後閉眼小憩。
折騰了一天,我也累了,我靠在窗邊休息,他忽然睜開眼,不由分說地將我腦袋拉過去,靠在他肩膀上,我有些受寵若驚,要挪開,他傲嬌地說,“不是誰都可以靠在我肩上睡覺。”
言下之意是,楊小唯,你別不識好歹。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對。我嘟噥說。
而後,我靠在他肩上,竟然睡着了。一覺醒來,揉着惺忪的雙眼,不料,我們已經在浦東國際機場,我一下精神了,看着一遍淡然自若的顧承中,驚呼,“怎麼到這裡了?不回家?!”
“你小聲點行嗎?我是要把你賣了還是怎樣?”顧承中斜了斜腦袋,揉着耳朵,表情有點無奈。哎,我聲音是太大了點兒哈。
“對不起啊。”
“睡醒了?”
“醒了。”
“那下車。”顧承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道,“還有半小時飛機起飛。”
我剛要問去哪裡,顧承中已經下車了,我摔上車門追着他問去哪裡,他不說,眼睛瞪我,你好吵。
到了VIP通道,司機送上來機票,並說行李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只要登機就好。我這才明白,是我睡太沉了,早就該下車的。
我看了眼機票,是飛成田機場的。
上了飛機,顧承中翻看雜誌,我無聊得慌,不知道是太興奮還是什麼,我話好多,問顧承中,“我們到機場多久了啊?我是不是睡太久了?”
“不算久。”顧承中淡淡瞄了我一眼,“兩個小時而已。”
我頓了,你大爺的,故意酸我呢。
“嘿嘿,你怎麼不叫醒我。”
“爲什麼要叫醒你?”
“要是我一直不醒,飛機飛走了怎麼辦!”我正兒八經地說,要不是他不小心動了動,我還不一定醒呢。還有半小時就起飛,一眨眼的事兒。
“飛走了就飛走了,再買機票。”顧承中漫不經心的說。
“那不是浪費機票錢嗎!”我說。
顧承中幽幽地看着我,眉頭微蹙,一副吊炸天的樣子,“我顧承中需要在乎這點兒錢?”
“你是隔壁村的大傻子嗎?有錢就可以浪費嗎?我告訴你,就是你這種萬惡的資本家興起的驕奢淫逸浪費無度才把消費門檻拉得這麼高。”我脫口而出,不知不覺,竟然和顧承中用這種輕鬆的方式聊天。平常“隔壁村的大傻子”是對張駿說的,顧承中三生有幸啊,哈哈哈哈-------
說着我就笑了起來,顧承中卻冷着臉,淡淡地看着我,用表情和眼神告訴我,他生氣了。
我漸漸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有點激動了,第一次飛出國,有點小激動。”
顧承中輕哼一聲,瞥了我一眼,轉過臉低頭看手裡的航空雜誌。
等待起飛的過程中,我看顧承中時不時扭着脖子,大約是被我壓了兩小時,有點撐不住吧,他低頭認真看雜誌,還是財經類的,這人真自覺啊,到哪裡都不放鬆。他目光十分集中,我在邊上無聊,他全然未覺,我心裡過意不去啊,心想,人家讓我睡了兩小時,我也該回報回報。
於是乎,我伸出溫柔的手搭上他堅實寬闊的肩膀,我才捏了一下,顧承中就反應強烈,猛地轉過頭看我,“幹什麼?”
把我給嚇了一跳,我瑟瑟縮縮地看着他,貓聲毛氣地說,“我給你捏肩膀啊?”
“不用了,你坐好,馬上要起飛了。”顧承中說。
“沒事兒,我幫你捏捏,你給我睡了兩個多小時,肯定累了,我幫你放鬆放鬆,這叫禮尚往來--------”我自顧自地說着,卻發現顧承中臉色越來越難看,盯着我,恨不得掐死我一樣。
“你看着我做什麼?”我問。
顧承中臉都紅了,不好意思的樣子,冷聲說,“你趕緊坐好!”
“這位女士,請您喜好安全帶,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忽地,頭頂傳來一抹清麗溫柔的女聲,我轉過臉一看,一名漂亮的空姐站在我身側,正禮貌地看着我,提醒我係好安全帶。
“好的。”我悻悻地說。
那空姐走後,我發現坐在旁邊的乘客笑吟吟地看着我,我新鄉,他笑什麼呢?有什麼好笑的?
不對!
你給我睡了兩個小時?
我去!
我急紅了臉,轉身對顧承中說,“顧------”我不想叫顧先生,也不想叫顧承中,只好省略了名字,“那個,我剛纔那話不是那個意思,你別想歪了,我的意思是說你讓我睡了兩小時,哦,不對,是你的肩膀給我靠着睡了兩小時一定很累了,所以我想幫你鬆鬆骨,就這麼簡單。”
顧承中的臉還微微泛紅,跟十七八的小姑娘被告白那樣羞澀我,還有生氣,無奈,他盯着我,抿着嘴脣,咬牙切齒地警告我,“楊小唯,你給我閉嘴。”
“我爲什麼要閉嘴啊!我跟你解釋呢!叫你要想歪了!”
“我沒有想歪!”
“你臉都紅了還說你沒想歪,你騙誰呢!”我冷哼,嘲諷他,“你這人怎麼這麼壞啊?”
顧承中:“……”
“哼!”我置氣地轉過身,心跳砰砰砰的,其實我也不敢再說了,怕被顧承中扔下飛機。
但不得不說,把他弄得啞口無言的樣子,實在是,爽!
之後的飛行路上,顧承中一直扭着脖子,不適的樣子,飛機上發的東西他一口沒吃,我餓了,吃得很歡,忽然發現他在看着我吃東西,我一塊麪包塞進嘴裡,“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吃得很嗨。”
“嗯,麪包好好吃,你怎麼不吃?”我喝一口橙汁,興致沖沖地看着他。
他輕哼了聲,慢悠悠地閉上眼睛,調整坐姿,不屑地說,“因爲難以下嚥。”
你們知道嗎?我嘴裡嚼着麪包說好吃,他卻拽得上天地說難以下嚥,那種感覺多憋屈你們知道嗎?我恨不得把所有面包都砸他臉上!
但我忍住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面帶微笑,繼續吃麪包,但可能是被氣到了,我沒吃兩口就吃不下去了,叫空姐把東西收走了,默默睡覺。
到成田機場,已經是深夜兩點多,可我還十分興奮。坐車到札幌的酒店後才睏乏,我們匆忙洗了個澡就上牀睡覺。
第二天一早醒來,竟然已經十點多,這個季節正是下雪的時候,溫泉酒店落地窗外飄着雪花,從透明玻璃看出去,銀色的世界,連接着湛藍的天空,讓純淨的白和澄澈的藍色融爲一體,雪地裡長着許多筆直但是瘦削的樹,光禿禿的沒有葉子,細笑的枝幹上堆着雪,冰凍了,有點像冰凌,陽光從上空灑下來,照在枝條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那些小樹密密匝匝的,聚集在一起,像是從雪裡生長起來的,腳下是厚厚的白雪,一望無際--------
我趴在窗戶上看呆了眼,驚呼好美!
顧承中被我吵醒了,不適地睜開眼,眉眼間還帶着疲倦,他悶哼一聲,我正在興頭上,管他要不要睡覺呢,先拉起來再說。兩個人站在窗邊,我歡呼雀躍,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目光呆滯,還沒睡醒的樣子。
“你不覺得很美嗎?”
“我來過了。”
“……”顯擺!
他打了個哈欠,然後去浴室洗澡,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來,留下我一個人欣賞美景。
早餐我們沒趕上,收拾好已經是中午了,顧承中想在酒店吃飯,我卻覺得既然來了,吃什麼酒店,出去吃小吃啊!
顧承中皺眉,猶疑地看着我,“你確定?”
“確定!”
然後我們就在外面隨便找了家烤肉店,真是隨隨便便一家都很好吃啊,和牛燒烤吃得我
恨不得把舌頭吞掉,顧承中卻淡淡的,基本上都是看着我吃,還說我餓死鬼。
那家店名字我記不住,不認識日語,但是我記得他們家的冰激凌!特別好吃!和國內的冰激凌不太一樣,是那種,半個哈密瓜上放冰激凌!我說哈密瓜,顧承中鄙視我說,那叫網紋瓜。
我說,不就是哈密瓜嗎?味道都一樣!
然後他就不說話了,看着我把它們一口口吃掉,我看他可憐兮兮的,就喂他一口,他也不嫌棄,可竟然咬着勺子不鬆口!氣的我抱着瓜直接啃,他在一邊快笑死了。
之後的行程,很簡單,很緩慢,我們去了小樽、定山溪和美瑛,隨處可見的雪景並沒有讓我對大雪的歡喜沖淡了,每到一個地方我都特別興奮,因爲真的太漂亮了!
在定山溪的時候,我們住在溫泉飯店裡,泡溫泉,看雪景,我非要吃冰激凌,顧承中說我白癡,我說他不懂,他只是搖搖頭,最終還是買給我吃。
記憶最深的,應該是在小樽的街道上,夜晚的街道上,堆滿了積雪,街道兩旁的路燈昏黃,溫暖,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都是遊客,我和顧承中走在街道上,他非要把圍巾摘下來給我,我不要,說不喜歡,他問我是不是脾氣來了,我說我就是不要!
他比我更倔,霸道地把圍巾纏在我脖子上,還罵我,“這麼冷,你想幹什麼?”
“我就不要!”說完,我把圍巾扯下來,扔給他,他沒接住,圍巾就掉到地上,我看了一眼,他眼睛等着我,很兇,我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跑了。
這些年,不管再冷,我從不圍圍巾。
從不。
身邊很多人都問過我爲什麼,顧清,婷婷,許多人,我都說不喜歡而已。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個人曾經用圍巾,給了我一個冬天的溫暖。
自那以後,我再也不圍圍巾。
但顧承中不知道,他衝上來抓着我,厲聲吼我,問我要幹什麼,一生氣就跑,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丟了誰去找你?
可能是太久沒有和顧承中這樣相處了,平平淡淡的,像我剛來上海那年一樣,我準備高考那年,有一次憋不住壓力太大趁容嫂不在的時候悄悄溜出門,那時候是元旦,四處都歡天喜地的,但我來上海那麼久,我沒有一次單獨出門,對這邊的路也不熟悉,顧承中也不給我錢,身上的錢還是悄悄從容嫂買菜的錢裡拿的,我當時不知道,怕被發現,就只拿了二十塊,順着路線坐地鐵去外灘,在地鐵上被人偷了手機和身上僅剩的十幾塊,我慌了,什麼都不知道,又是傍晚,天色暗下來,我在南京東路上孤獨地飄蕩着,最後沒辦法了,又餓又冷,只好求助路人打了電話給顧承中,他問我在哪裡,我說南京東路,他問我南京東路哪裡,我說不知道。
當時聽着顧承中着急的聲音,我哭了,自從我爸爸走了以後,沒有人這麼緊張過我,雖然他在責備我,語氣也不好,但是我瞬間就感動了,哭得稀里嘩啦,顧承中聽見我哭,也不好意思在罵我,電話那邊沉默着,等我冷靜了點,他說,“哭夠了嗎?哭夠了就找家餐廳吃飯,用餐廳的電話打給我,我去接你。”
我很餓,但是我不想吃飯,我想吃冰激凌,心裡難受,我就想吃點甜的。
最後,顧承中在哈根達斯找到我,我點了個冰激凌火鍋,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冒着風霜趕來,黑色的呢大衣裡套着筆挺的西裝,和店裡的小年輕完全不在一個線上。
他坐在我對面,摘下手套,冷着臉看我,“手機呢?”
“被偷了。”
“笨。”
我理虧,默默低頭,不說話,顧承中看着面前的冰激凌問我,“別吃了,我帶你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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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還沒買單-------”
“有人去了。”
他話音剛落,我看見何文淵一臉笑意地朝我們走來。
後來我們三人一起去餐廳吃飯,就在百聯樓上一家餐廳,我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顧承中點了一桌子菜,和何文淵一邊說話,一邊幫我夾菜,到後來盤子裡都堆滿了,我沒吃幾口。大約是一個人流浪的辛酸,讓我很想哭。
回去之前,顧承中帶我去買了一支三星手機,他說,以後出門要帶好手機,丟了就打電話給他,爲了避免說手機丟了,他死要我背好他的私人手機號,助理那邊他的手機號,甚至還有他辦公室的座機。
車子駛入上海的夜色中,燈火闌珊從身邊快速略過,留下捉摸不透的痕跡,最終成爲了轉瞬即逝的風景。
很久遠之前的記憶,忽然回想起來,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顧承中急切的眼神一看着我,我的倔強就忍不住變成了撒嬌,我甩開他,放肆地說,“你管我!我叫你來找我了嗎?”
“你究竟在倔什麼倔?不想要圍巾就算了,掉頭就跑,這是誰教你的?”顧承中教訓的口吻說。
寒風一吹,我鼻涕長流,眼睛被封吹疼了,淚花兒在眼眶中打滾,我咬着脣硬撐,眼淚顫抖了兩下,旋即滑落,性子止不住的倔,我說,“你管我!我就是不要!冷死也不要!”
沒能憋住情緒上來,聲音裡全是哽咽,到中途還有些顫抖和消聲,可憐兮兮的樣子。我覺得流淚好丟人,伸手摸乾淨了,可接二連三的下來,怎麼都擦不乾淨,斷線的珠子似得,一串接着一串,我這是孟姜女附體嗎?
顧承中站在我跟前,見我流淚,繃着的臉漸漸鬆弛下來,只是眉頭還微蹙着,無可奈何地看着我,想說什麼,卻又久久未曾開口,我自己抽泣着,他就瞅着我,跟看猴子似的,我踹他一腳,揚起一腳雪來,他不躲開,任我踹,“你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
“沒見過你這樣不講道理的美女。”顧承中白我一眼,從羽絨服裡掏出紙巾來我擦臉,我不要,他就握着紙巾上來,細細緻致輕輕柔柔地擦着,一面擦還一面數落我,“一會兒眼淚結成冰塊,冷死你。”
“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這邊你又不認識路,也不認識人,跑,我看你跑去哪裡,嘴硬。”
我瞪大眼睛看他,不服氣地說,“關你屁事,我還能丟了不成。沒有你我一樣能回去!”
顧承中愣了愣,擦臉的手停下來,他低頭吸了口氣,隱忍地看着我,抑制住內心的火氣說,“楊小唯,是不是太慣着你了你想上天?你再調皮我就把你扔火山裡去。”
“惡霸!”
“哼,你試試。”他威脅地說。
我怒了,一巴掌拍開他的手,轉身就走,順着來時的路往酒店去。
過了好久,顧承中才小跑着追上來,喘着氣在我身邊問我,“還生氣?”
他呼吸被冰凍了,全是白氣。
我斜了他一眼,心裡是歡喜的。
我不理他,他就死皮賴臉地抓住我的手,男的地笑了笑,“走,回去。”
“我要吃冰激凌。”我甩開他的手,站在原地不肯走,撒嬌說,“現在就要吃,薰衣草口味的。”
“你講道理不?這麼冷,你會感冒的。”
“我現在就要吃,你買不買?”
顧承中:“……”
“你怎麼這麼摳?”
“買!”
然後我們就和好了,我舔着冰激凌,被顧承中拉着手回到酒店。正好有歌舞互動表演,住在酒店的賓客都站在一起看,熱鬧異常。
回到房間後,我洗完澡躺在牀上看電視,日語電視劇,一個字都聽不懂,我就關了電視唱歌,含着棒棒糖喊得特別嗨,顧承中洗了澡出來,一臉嫌棄地看着我,“你能不能消停消停?你鬧了一晚上了,嗓子不疼?”
我把糖拿出來,結果一不小心就把枕頭給踹到地上去了,我不想挪位置,就伸一隻手去拿,結果整個人掉下牀,摔了個狗吃屎。
我半截身子栽在地上,雙腿翹在牀上,倒立的感覺,我嘴裡還含着糖,含含糊糊地喊顧承中幫忙,他走過來,直接拎着我雙腿把我甩到牀上去,站在牀邊看着我一臉笑,我頭髮一團糟糕,三兩下撥開了,恨恨地看着他,“笑什麼笑!”
顧承中哼了聲,然後撲上牀來,把我嘴裡的糖扯走了,“大半夜還吃糖,你不怕蛀牙?”
“我喜歡,我願意。”
他把糖用餐巾紙裹好了扔進垃圾桶裡,然後撲上來壓着我,闔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看得我瘮得慌,“你幹嘛這麼看着我,怪嚇人的。”
“我要吃糖。”顧承中幽深的眼底閃過一絲嘲弄。
“在那邊,你自己去拿,不要壓着我,你很沉,”說着,我推開顧承中想逃走,我又不是傻子,這種時候要做什麼我不知道嗎?
然而,我根本沒逃出他的掌心,他扯住我胳膊將我往回拽,順勢迎上來,扣住我肩膀將我壓在身下,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吃這裡的。”
語畢,溫軟的脣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