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從辦公樓裡出來再次去調查的時候，江上能明顯感到隊員安琪的不爽。然而出於對屬下的尊重，他不想問出那句“你怎麼了”。他想等着安琪自己說出口，但這個隊員向來沉默得很。
單純以能力的強弱來說，安琪實際上不應該在他的部門裡工作。
作爲年紀輕輕就掌握着高超黑客技術的安琪，如果不是因爲從小就被聯盟機關收養，這時候恐怕已經成爲活躍在跨國企業裡的怪才程序員了。然而她那操控網絡信號和強大的電磁波探測能力並沒有給她的天賦增加什麼好處，反而因爲她是一名能力者而不能迴歸到正常社會。雖然她的能力並不能用於暴揍超級罪犯，但從應用角度來說在總部的話應該可以發揮最大的作用。就算上面的人物大部分都食古不化，也沒人可以否認網絡的功效，安琪可以說是相當罕見的人才。
然而，她並沒有選擇在更高層工作，而是選擇主動到江上的部門去支援。
雖說物盡其用，哦不對，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應該是聯盟機關的原則，但是安琪擅自修改了自己的配屬文件，硬生生從核心部門把自己調離。這種操作是嚴重違規的，而違規的代價應該就是降級懲罰。
她就降級到了這裡，完全符合她最初的要求。
江上曾經問過這個看起來像是小學生的女孩的想法，結果安琪給出了最讓江上信服的答案：“我討厭爭鬥，喜歡和平。”
這種用來騙人的鬼話誰也不會相信，但江上偏偏選擇相信。他的通訊組的確缺乏人才，有時候他在閱讀那些父親時代留下來的殘破不全的文件的時候就在想，如果那時候的通訊管制更加強大，說不定很多駭人聽聞的事件就不會發生。
這樣難得的人才，這樣乖巧的部下，他當然願意去盡力維護。
出發大概二十分鐘之後，他收到了安琪發來的短信。這個丫頭平時都不願意和別人說話，就算到了關鍵時刻也只是簡單說一兩句，但是和江上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願意溝通的。她會發短信來，只能證明一件事：她心情不好。
“爲什麼還要帶着這個累贅？”
安琪在短信中如是說。
“人家可是我們開着燈都找不到精英，是黑風看上的人。如果有怨言就去找黑風，跟我說也沒用。”
江上如此回覆道。
不用說，超級英雄少女又僞裝成了王小弱，再一次跟着出來調查了。在凌晨得知江上的調查方向有變化之後，她有換了一副姑且相信你的態度，繼續黑風讓她跟着調查的命令。
很顯然，安琪對這種讓別的部門橫插一槓子的行爲很不滿意。在派系林立的聯盟機關，江上的部門是少有的會跟所有派系打交道的部門，也是少有的沒人願意真心拉攏的部門，這樣微妙的地位讓他們顯得特別中立，也符合“和平主義者”的風格。雖然大部分時候peace maker所有的工作都需要申請權限，但每次工作都比較獨立。像這樣跟着一個人時時刻刻監視調查進度的，真是少之又少的情況。
“忍忍吧，很快就結束了。”江上又補充了一條短信，“信我一次。”
安琪沒回他，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在公交車上繼續昏昏欲睡。實際上昨天她一直在加班，因爲辦公樓被破壞嚴重，很多線路需要重新去接，少不了通訊組忙前忙後。安琪雖然是組長，但毫無懸念地不會指揮隊員，大部分人能力又比她弱很多，所以大部分的工作也都是她自己完成的。
穿着土裡土氣運動服、好像逃課出來的小學生一樣，安琪靠在江上的身邊睡着了。
“你的人行不行。”
雖然嘴上說着什麼姑且相信你一次，可王小弱對江上的態度依然冷淡。她似乎隨時都在宣告，任何一個膽敢侮辱她恩師的人，都是她所憎惡的對象。
“我要是你，坐公交車的時候就會安安靜靜的。大家上班都不容易，車上補會兒覺是很難得的。”這麼說着，江上也閉上了眼，“我的人再不行，也不會窩裡鬥。”
這幾天他很累。
比處理了很多現場都要累。
有時候，他寧願去處理一萬個現場，也不要做這種勞心費力、根本討不到好處的事情。
他們再一次到達了黑風的那間公司附近，這次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麼襲擊。安琪下車以後伸了個懶腰，然後單手伸出，衝着空中緊緊握住拳頭。
“信號的痕跡已經很弱了。”她說道。
“要是很強的話我就不要你來了。”江上咧嘴笑笑，“我自己就能搞定。”
“隊長真會哄人，最後出苦力的還是我。”
這是安琪的工作方式之一。身爲通訊組的成員，她平時的主要職責除了通訊支持之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屏蔽各種各樣的信號，以免宛如地獄一樣的現場被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傳到網上。另外，攔截超級罪犯之間的通訊也是她的工作項目，一般而言，讓超級罪犯的指揮系統失靈，可以有效降低對方的協同作戰效率，進而可以減少對現場的破壞。
在電磁通訊這個領域，安琪是不折不扣的專家。然而這名專家現在皺着眉頭，顯得很爲難的樣子。
“怎麼？你也追蹤不到了嗎？”
“本來不行，可是追蹤的終點好像有點兒印象，所以大概能確定方位。”
安琪放下手，掏出手機，打開了電子地圖，在上面某處畫了一個圈。
上次和龍頭隊打起來的那個賓館。
那羣超級罪犯看足球的地方。
“怎麼回事？”王小弱也看到了這個地圖，“這不是上次我們抓捕龍頭隊的地方嗎？”
“是上次你們毀掉的地方。”江上撓撓頭，“果然這兒還有問題，只不過不知道正在進行的維修會不會把一些證據給掩蓋了。”
上次戰鬥的賓館和黑風的公司處於城市的大調角位置，三人又費了半天時間跑了過去。江上本來以爲那裡正在進行維修，可是除了幾個懶洋洋的工人在磨洋工之外，那兒再沒別人了。
在上次的戰鬥結束之後，方悅帶着建築組的同事們拼盡全力將幾乎倒塌的賓館大樓恢復了大體輪廓，只不過賓館的內部裝修太過於複雜，他們只能儘量減少損失，不可能完全進行修復。後續應該有慈善基金和保險公司介入，不過凡是扯到錢，不是人人都像江上這麼積極的，特別是賠錢的時候。
這倒是給江上的調查沒帶來麻煩。如果對方在維修過程中重新搭建了通訊線路，就算是安琪到時候也會束手無策。現在，她很快就確定了進行遠距離操控的位置，正是上次戰鬥最爲激烈、龍頭隊的人被抓住看球賽的房間。
“隊長，就是這裡了。”安琪指了指幾乎已經被掩埋住的網線，“遠程操作的位置就在這裡，通過發射了信號干擾了遠在那邊的電腦，然後進行了一系列複雜的操作。這能力很強，如果評級的話應該也是很強的能力了。”
“我就說嘛，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在這裡看球賽。”江上聳聳肩，“壞人就是壞人，真是毫無意外的調查方向。”
“誰幹的？”王小弱看到有了頭緒，顯得非常興奮的樣子。
“我的天，合着您跟人家打了半天，連人家的能力是什麼都不知道？”江上擺出一個無語的表情，“還能有誰啊？肯定是驚雷唄。”
驚雷，龍頭隊當中的攻擊輸出，擅長用電能來擾亂對手，製造打擊的機會。驚雷原本就能製造很強大的電力了，後來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套裝甲，既可以吸取市政電，也能進一步增強他的攻擊力。擁有這方面能力的話，遠程操控一臺電腦也是可以的，更何況他還有裝甲輔助，不知道他又進行了哪方面的強化。
“你確定嗎？”王小弱問道，“黑風老師沒有嫌疑了？”
“我不確定。萬一驚雷的高科技裝甲是黑風製造的，那就……”
江上沒有說下去，因爲眼前這個少女又顯得怒火沖天的樣子。
“好吧，這件事基本可以定性爲超級罪犯意圖抹黑超級英雄了。他們利用看足球作爲掩護，故意惹出事端，和超級英雄發生衝突，製造慘禍，然後將不良信息廣泛傳播，意圖給聯盟機關製造輿論壓力。”江上總結道，“接下來就要審問他們一下了。不過我想他們會抵賴的，這可是重罪。不過我們人證物證都有，不怕他們抵賴。唉……這可是了結了我的一樁心事！上次寫他們在此處聚集的原因分析時，着實費了我不少腦筋。現在我可以寫個補充報告，免得上面又對我說三道四。”
“太好了……”王小弱舒了一口氣，滿面怒容消失了。
“哦對了，爲了讓我的報告更加完整，我想知道你們當時是怎麼發現龍頭隊聚集在這裡的？”
“最近不是在搞嚴打嘛，我和黑風老師已經跟蹤他們好幾個月了，正好發現他們聚集在一起，所以就去抓他們了。”
跟蹤了好幾個月，最後還是搞成這個樣子，他們還真行。
江上忍住自己想要吐槽的慾望，咧嘴笑了笑，認真地把這個情報記了下來。
“隊長，沒事的話我們就回去吧。”一直沉默不語的安琪扯了扯江上的衣角，“你都搞明白了吧？”
“明白了，一清二楚，這件事和黑風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們的隊伍還是很純潔的嘛。”江上的話意味深長，完全是說給王小弱聽的，“正式的報告，我會在明天審完驚雷以後提交。”
“不如現在就去吧？”王小弱顯得非常積極，“我想快點兒讓黑風老師擺脫嫌疑。”
“我都說了，口供毫無意義，去了也沒用。這年頭不講究口供的，講究的是實際證據。”
“那不行！我們必須每一個程序都嚴絲合縫！”她堅持道。
“只要你們肯付加班費。”江上無奈地點點頭，又對安琪說，“你先回辦公樓，先做個報告初稿給我，我去去就回。”
安琪沒多說話，打了一個哈欠，無精打采地走了。
能力者監獄“光芒”，是聯盟機關的五大關押超級罪犯的監獄之一。這個監獄是多年前由各方出資、投入技術來建造的，在普通監獄無法收押超能力罪犯的情況下，這樣的特殊監獄就顯得非常有必要了。
首先是它的防禦系統。
安裝在同步衛星上的電腦掌控着數量超過四位數的大功率激光武器。經過一系列的測試，這些大功率激光武器能夠破壞大部分超能力者的防禦場，能與之抵抗的人少之又少。更何況，這種武器在開火的時候往往是同時激發，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會被瞬間燒成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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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通過攻擊衛星從而卸除防禦控制的超級罪犯也不是沒有，他們都想通過這種最直接的方式之一去營救自己的同夥，不過衛星上的防禦並不比地面要少。本來能夠不借助其他工具就直接能飛到地外的人就不多，如果有人視圖駕駛載具接近衛星，就算是個瞎子也能很快發現。至於說那些在地面直接發射武器的人，要麼在防禦力場面前欲哭無淚，要麼就因爲鬧出太大動靜直接被抓。做出無意義嘗試的人很多，大部分自己都進了監獄。
另外，爲了抑制監獄內犯人的超能力，“光芒”設置了比較完整的壓制超能力方案。雖然很多超能力者獲得能力的方式不同，但是他們都需要消耗能量。所以，在這個監獄當中建造了能量吸取裝置，無論能力者通過什麼方式獲取能量，只要在這個監獄當中，就算是牆壁和馬桶都能將他們的能量抽取出來，他們真正保留的能量只能供給正常的新陳代謝。這些能量有一部分被供給到了大功率激光武器上，還有一部分成爲了電能和光能。
所以，這個監獄看起來總是閃瞎眼，這也是其別稱“光芒”的來源了。不過江上更喜歡稱這裡是發電廠，因爲它產生的電能最後又回饋給了一般市民，算是這幫超能力罪犯的贖罪。
另外，一些能力特別強的超級罪犯好像還被注射了各種奇怪的藥物，但這些東西只存在於傳聞當中，沒有任何官方文件證明這件事。但人們相信，爲了世界和平，有些非常規手段是必要的。
無論是超級英雄還是超級罪犯，“光芒”的存在總是那麼讓人感到窒息。
這正是龍頭隊被關押的地方。
龍頭隊雖然也是惡名昭彰的超級罪犯團伙，不過能力等級還沒有到了非要關到這種地方的程度。然而，近一年來的超級罪犯嚴打行動讓各大能力者監獄都人滿爲患，這幾個倒黴蛋原本要去的地方實在是無法承擔更多的犯人，所以就被關押到了這裡。
要去見他們的江上，感覺自己也是一個倒黴蛋。
在通過一系列身份驗證之後，江上和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戰鬥服的靈風，還是沒能進那個監獄。
這裡的管理實在是太嚴格了，或者說，上面批覆一個申請的效率實在是太慢了。
託聯盟機關專用交通路線和超高速移動交通模塊的福，他們倆只花了幾個小時就到達了孤懸城外的“光芒”，但他們花了同樣的時間，沒有等來一個准許進入的許可。
超高速交通模塊說白了就是一個擁有特殊軌道的列車，專用的軌道連接了聯盟機關的很多重要設施。由於有些超級英雄並不具備極速的能力，所以這樣的設備有助於大家儘快匯合。
雖然速度驚人，不過列車本身並不算舒適，空間比較狹窄，就算裝了空調也非常憋悶。江上和靈風就這樣面對面坐着，一直在等着能得到批覆進入能力者監獄。
“我們等了多久了？”靈風顯得有些急躁。
“你急什麼啊。”江上倒是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坐姿，當然在這種地方怎麼坐都不舒服。
“我當然着急了！這件事情必須快點兒了結，還黑風老師公道，讓正義得以伸張。”
江上眯起眼睛，看着這個恨不得每時每刻都把正義掛在嘴邊的少女，然後咧嘴笑了。
他這樣的笑容，要麼是已經有了解決之道，要麼就是已經感到絕望。
令他感到麻煩的是，這次這兩種感覺同時存在。
條件尚不成熟，還有很多問題，但是……
已經到了這一步，江上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
安琪已經回去了，現在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他在乎的人。就算髮生天大的意外，承擔後果的只是江上自己。
於是他從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塊金屬片。
“我覺得這幾天你也應該瞭解我的工作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江上一邊把玩着那塊金屬片，一邊說道，“我的工作呢，就是解決你們這幫自稱英雄的人留下的各種各樣的問題，省得給咱們的正義事業造成麻煩。所以如果有問題留下沒能解決，對我來說就是一種相當大的負擔。我會因爲問題沒解決而寢食難安，也會因爲報告書上有漏洞而被上級責罰，到時候人家來一句工作不認真，我的部門可能就要喝西北風。”
超級英雄少女顯然沒明白江上在說什麼，只是無言地看着這個把利益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男子。
正義對他來說無所謂。
英雄對他來說是麻煩。
如果能夠直接擺平的事情，絕對不花錢。
如果能靠花錢擺平的事情，絕對不暴力。
一旦使用暴力，整個事情就已經失敗。
這是這個男人的人生信條。
“這個問題還沒有解決。如果泄密者是關在監獄裡的驚雷，那麼到底是誰襲擊了你？”
少女沒有說話。
“襲擊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少女保持沉默。
“如果這不是襲擊，而是一種提醒呢？它好像在提醒我，要注意那些擁有讓金屬懸浮的能力的人。你說是不是呀？”
江上把那塊金屬片拋在空中，但那它並沒有順應萬有引力而落在地上，而是懸浮在空中，完全沒有下降的趨勢。
如果將金屬用磁力貫穿，力量足夠強大的話，它是可以懸浮的。
這是一種比較特殊的飛行方式。
眼前這個超級英雄少女，正是用這種方式飛行的。
她繼續沉默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除了這件事之外，我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讓我從頭開始說好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發生的事情吧？”
那是龍頭隊和英雄們發生衝突的時候，一塊巨大的鋼筋混凝土從天而降，馬上就要砸中正在運輸傷員離開現場的江上。是靈風及時將石頭砸碎，救了江上一命。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你這個人怪怪的，好像和我見過的大部分英雄都不同。除了某個只會跑來跑去的傢伙之外，我從未遇到過如此在乎我工作是不是安全的英雄。”
所謂英雄，只是藉着執行正義不斷搞破壞的人罷了。
大部分情況下，他們雖然會打着保護一般民衆的旗號，但真正發生戰鬥時候，造成的破壞難以想象。
當能力足夠大的時候，人是很難注意到那些沒有能力的螻蟻的。
所以，他們是不會真的在乎下面有個peace maker帶着傷員出來的。
但是，靈風注意到了。
“你這樣一個謹慎到要救我一命的人，爲什麼會在到達我的辦公樓時搞出那麼大的破壞呢？”
想起這件事，江上就感到無比心痛。辦公樓雖然像是個違章建築，但那也是他的心血。
“這件事我實在是想不通，而我這個人又比較小心眼兒，所以我只能覺得，你是在搞測試。你想試試看，自己操控電磁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將我辦公樓的通訊系統破壞。畢竟，我這裡可是有一個超越一般隊員能力的高手存在啊。”
事實上，上次造成的破壞就連安琪都沒有辦法。如果線路受損，沒有電力，就算是黑客高手、通訊專家，能力也會無法發揮。
“你不用這樣瞪着我，你的賠償金還沒有給我，我就算死也不會放過你的。”江上無視對方的沉默，繼續喋喋不休，“你爲什麼要搞這種測試呢？這好像和‘正義’沒什麼關係吧？所以我發達的聯想能力又發揮作用了：哦，你可能是怕在某種緊急情況下我這裡及時發出求援信號吧？可是我又沒有惹你，我也不是什麼超級罪犯，我爲什麼會因爲你而向聯盟機關總部求援呢？”
那塊金屬片依然浮在空中，好像它不落地的話，江上的話永遠都說不完一樣。
“當時我實在是想不通這件事。爲什麼你在突發現場那麼重視我，不希望我死，又要來我的辦公樓搞破壞，好像盼着我出事呢？哦……我明白了！最開始你不想讓我死，是因爲你需要我來介入這個謎案。不是我自誇，在咱們聯盟機關呀，還真沒有別的部門會管這檔子爛事兒了。如果我死了，我那些部下雖然也會來管這事兒，但他們一定會因爲給我找最便宜的棺材而搞得焦頭爛額，真正開始查的時候說不定已經過去一兩個星期了。如果不是我們來查，總部讓更加棘手、更加難以控制的人——比如你的老師來查，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情況，恐怕我也說不好了。可是呢，你又擔心我真的查出了什麼真相，就算我不明說，我也會及時發送密電讓留守在辦公樓裡的隊員及時報告甚至求援，所以你得先搞清楚是不是能破壞得了我的通訊系統。”
回想起這段一起調查的經歷，江上感到非常不舒服。
可能他的隊員們不知道，他們一直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態當中。
“從調查開始，我就不斷故意把泄密者的身份引向你敬愛的黑風老師，可是幾次三番你都要糾正我，說你的老師不是泄密者。這我就更加懷疑了！你雖然說什麼你的老師絕不可能背叛聯盟機關，可是我卻有另外想法。我覺得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泄密者不是他，你怕我的調查方向走歪了，越走越偏離了，使得你的計劃不能實施。”
高速交通模塊依然沒有行動，還是停在被稱爲“光芒”的能力者監獄附近，在等待着總部下達的指示。在這之前，這東西不會再前進一步了。如果貿然前進，就會被守衛在門口的大功率激光武器擊中。
“那麼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讓我想想看……對了，我必須要調查出來，整個事件的泄密者和攻擊網絡的人就是超級罪犯驚雷。這太符合邏輯了啊！因爲他的能力可以辦到這一點，而且他可是事件當事人哦！他當時被打得七暈八素的，估計早就對英雄們的破壞能力有一肚子想吐槽的話。如果你的記性很好的話，你一定還記得我說過的話：接下來就要審問他們一下了，不過我想他們會抵賴的，口供毫無意義。可是充滿正義感的你，說整個程序必須嚴絲合縫，必須要來錄口供。如果我告訴你其實這件事可以通過視頻通話來完成，你會以什麼樣的正義理由堅持來這裡呢？”
“我會說，我們作爲英雄，必須當面傾聽犯罪者的聲音，否則就會迷失人性。”
少女終於說話了。
她笑了笑，已經完全沒有之前任何天真、冒失、呆蠢的樣子了。
她的臉上只有冷酷，只有想用力量碾壓一切的傲慢。
“這麼說來，你肯承認你是泄密者了？”江上說的口乾舌燥。
“你知道我來這裡的理由了？”她毫不示弱，反問江上。
“只能猜個大概。這個破地方看起來萬無一失，因爲它把能力者的能量給剝奪了，所以關在裡面的超能力罪犯無法發揮能力。但如果有個能力者，他的能力並不是依靠能量來發動，而是通過吸取能量來發動的——比如驚雷，那就會有安全漏洞。萬一他一口氣把監獄吸收的大量能量給吸取了，說不定轉眼間就會把這裡破壞掉。不過嘛……咱們都知道，聯盟機關雖然官僚得很，卻肯定不是吃素的。對驚雷這樣的潛在安全漏洞，說不定會給他打藥，讓他無法發揮吸收能量的能力，說不定會給他安裝特殊的刑具……方法多得是。不過，如果有外人進入，幫他解除掉這些東西，他就可以發揮能力。如果這個外人——比如你，恰好也和他是一樣類型的能力者，那麼破壞監獄的效率就會更高啦。”
江上還在計算着時間。
差不多了，支援快到了。
他相信安琪能聽懂他的暗示。
開着燈都找不到精英——對他們部門來說，開着燈意味着危機。
如果有怨言就去找黑風——這種情況下，只有黑風的效率是最高的。
“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少女再一次笑了，“你在等待救援。”
在進入超高速移動交通模塊之後，江上就已經啓動了鎖死功能，將他和靈風都困在了裡面。
這個功能原本是爲了應對超級罪犯對超高速交通模塊進行搶奪時才用的，任何一個有五級權限的人都能啓動，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基本的功能。如果有人不正當利用了該交通模塊，就會被困在其中無法出來，除非由聯盟機關總部下達解除指令才行。
由於模塊本身很容易遭受襲擊，所以這個像是列車一樣的東西被製造得相當堅固。無論從外部破壞還是從內部暴力拆解，都會花上相當長的時間。
“不不不，我在等死。”江上也咧嘴一笑，他已經有了覺悟，“一般情況下，說出這麼多真相的人，往往會死。”
的確。
他和她都困在了這裡面，就算真的等到救援到達，靈風也有足夠的時間把他撕成碎片了。當然，她的笨蛋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她完全可以把江上當成人質，要挾聯盟機關的救兵不要動手。
可惜的是，江上並沒有作爲人質的價值。他只不過是一羣最弱的超能力者組成的集團的隊長罷了，這樣的能力者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有人會顧及到江上的辦事能力，但也不會爲了他這樣一個人而放棄整個安全大局。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江上就做好了死的覺悟。
“我也在拖延時間。”
她說完，只見光芒閃耀。
兩臺原本緊緊把守大門的大功率激光武器，向着超高速移動交通模塊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