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娥被面粉嗆得打了個噴嚏:“這桌子老化了,不抗踢,沒事兒,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她把地上的托盤撿起來,撣了撣頭髮和衣服上的麪粉,“老四,你把屋裡那張桌子搬出來。”
戎必福馱了張新桌子出來,廖招弟和戎美麗站遠一點,怕身上撣落的麪粉弄髒竹牀上的餃子。
徐檀兮用帕子給戎關關擦了臉和身上:“先生,你跟我進來一下。”
戎黎吹了吹頭髮上的麪粉,老老實實跟着進屋了。
戎關關覺得他哥哥跟着進屋的樣子,跟他闖禍後去認錯的樣子一模一樣。
“哥哥會不會捱罵?”
李銀娥在掃地上的碎片:“不會,你徐姐姐才捨不得罵他。。”
那眼裡可都是心疼呢。
戎馬生在樓上房間,堂屋裡沒別人。
徐檀兮站近一點,輕輕拍掉戎黎衣服上的麪粉:“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拿腳踢東西嗎?”
他看她的眼色,臉上是很乖很老實又有點無辜的表情:“我忘了。”
徐檀兮很心軟,不忍心再說他,彎下腰去看了看他的腿:“腿疼不疼?”
“不疼。”
她踮着腳擦他臉上的麪粉。
他乖乖低下頭來,在她脣角吻了一下,然後就一動不動地任她擺弄。
年夜飯是徐檀兮做的,做了一桌子菜,還煮了餃子,戎關關吃到了“甜甜蜜蜜”,徐檀兮吃到了“財源滾滾”,戎黎吃到了“早生貴子”,他們都吃到了“健康長壽”。
才八點,屋外就綻開了火樹銀花,很多人家都在放煙火。
戎關關的心被外面的熱鬧勾走了,飯吃得心不在焉,頻頻扭頭往外看:“哥哥,咱們傢什麼時候放煙花?”
戎黎皺着眉把徐檀兮夾給他的胡蘿蔔吃掉:“吃完飯再放。”
戎關關趕緊扒飯,塞了滿滿一嘴,把碗裡扒空了,他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等着。”
“哦。”
戎關關爬下桌,去門口看天上的煙火。
徐檀兮吃飯細嚼慢嚥,最後一個吃完,戎黎等她放下筷子後起身收拾桌子。
徐檀兮說:“我來收拾ꓹ 你帶關關去院子裡放煙火。”
“讓他等着。”
戎黎把碗收拾好,去廚房了。
徐檀兮去舀竈火ꓹ 又往火盆裡添上新炭。
戎關關在院子裡看了好久別人家的煙花,等不及了:“哥哥你好了沒?”
他好着急,跑到廚房:“別人家都放完了ꓹ 哥哥你快點。”
戎黎洗完碗了,幫徐檀兮把火盆端出去:“催什麼催ꓹ 閃開點。”
戎關關往後退,離火盆遠遠的。
等戎黎都忙完了ꓹ 才把煙花搬出去ꓹ 又去廚房找了個打火機:“我要點火了,你們兩個都站遠一點。”
徐檀兮牽着戎關關站到後面去。
火引子吱了聲,一簇煙光衝到天際,砰的一聲,炸成千樹萬樹的花。
“哇!”
戎關關嘴巴眼睛都張大了,想飛到天上去,摘一朵煙花ꓹ 送給徐姐姐。
“徐姐姐,”他把稚嫩的臉龐笑成了花ꓹ “新年快樂哦。”
徐檀兮蹲下ꓹ 掏出一個紅包:“關關也新年快樂。”
“是壓歲錢嗎?”
徐檀兮笑着頷首。
戎關關高高興興地接了:“謝謝徐姐姐。”他扭頭去看戎黎ꓹ “哥哥你不給我壓歲錢嗎?”
戎黎背對着煙火ꓹ 眼裡照樣流光溢彩:“你徐姐姐已經給了,她給了等於我給了。”
戎關關衝戎黎:“哼。”哼完ꓹ 他笑眯眯問徐檀兮ꓹ “徐姐姐ꓹ 我可以出去玩一會兒嗎?”
徐檀兮幫他把帽子戴上,熒光藍的一顆腦袋可可愛愛:“可以ꓹ 但不能跑遠了,就在外面的場子上。”
“好~”
等煙火放完了,戎關關揣着裝了壓歲錢的紅包去院子外面玩。
家家戶戶都在歡慶,漫天的煙花停停歇歇,外面場子上奔跑的孩童笑笑鬧鬧,落後卻美麗的小鎮裡有一棟棟人間煙火。
戎黎走到徐檀兮面前:“我沒有嗎?”
“嗯?”
他說:“壓歲錢。”
徐檀兮笑了笑,又拿出一個紅包:“阿黎,新年快樂。”
他笑着接了,打開來看:“爲什麼是779.9?”
“健康長久的意思。”
就知道臉皮薄的她不會裝520那種數字。
戎黎用手機給她發了三個號碼:“這三個號碼你要背下來。”
不是國內的號。
徐檀兮問:“這是誰的電話?”
是幫他管秘密賬戶的三個人。
戎黎想了想,打了個比方:“類似於提款機的號碼。”
徐檀兮聽懂了。
隔壁也在放煙火,四季常青的藤蔓從牆的那邊爬到了牆的這頭,山茶花的花期很長,秋花老太太院子裡的山茶花還在開着,在煙火底下開着。
戎黎也穿着跟關關同款的紅色毛衣,因爲徐檀兮說,過年要穿得喜慶一些。
“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貴子。”他突然說起這個。
孩子的話題,徐檀兮每次談到都會臉紅:“你想早點要小孩嗎?”
他之前說過,想晚點要。
“不想。”他又改口了,“也有點想。”
如果能生個跟徐檀兮一樣溫柔可愛的女兒,他覺得也不錯,最好不要是男孩,男孩子很皮,搖牀還認人。
徐檀兮剛想說都隨他,一個電話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戎黎接了:“喂。”
那邊說了什麼。
戎黎嗯了聲:“我現在過去。”
他掛掉電話,對徐檀兮說:“待會兒村裡要開會,在李嬸家開,四叔讓我過去先陪他喝兩杯。”
戎必福有酒癮,但戎馬生的酒量太爛。
“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徐檀兮點頭,進屋去幫他拿照明的燈:“外邊天黑,要注意安全。”
“嗯。”
戎黎打着燈出門了。
徐檀兮坐在火盆旁穿針引線,嫁衣她已經繡好了,只剩蓋頭和鞋子。電視開着,在放春節聯歡晚會,電視裡歡聲笑語,炭火偶爾崩開,發出噼啪輕響。
戎關關玩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十一點左右,戎黎還沒回。
戎關關坐在沙發上,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他很打瞌睡,眼皮耷拉着:“哥哥怎麼還不回來啊?”
“哥哥還在開會。”徐檀兮把針線和繡繃收好,“關關困了嗎?”
他打着哈欠:“我好睏,但是我要守歲。”
“我守就可以了,你困了就去睡。”
他撐了一下下,撐不住了:“哦。”
徐檀兮帶他回房間睡覺。
他脫了衣服和鞋子往被子裡鑽,裡面是暖的,在他開始打瞌睡的時候,徐檀兮就把暖手袋放在了被子裡。
“徐姐姐,我明天可以拿紅包裡的錢去買玩具槍嗎?”
徐檀兮把被子掖好:“可以。”
他撅起嘴,親了她一口:“愛你哦。”
徐檀兮笑了笑,道了晚安後把燈關了。
她在堂屋又坐了會兒,李銀娥打電話來了。
“小徐啊,你睡了沒?”
“沒有。”
李銀娥說:“戎黎剛剛出門回家了,我看他走路不穩,像是有點醉了。”
徐檀兮問道:“他喝了很多嗎?”
“開會之前和我那口子喝了一輪,開完會幾個大男人又湊一起喝了幾杯,戎黎喝酒老實,倒多少喝多少,一個晚上他也沒說話,光喝酒,估計喝了不少。”
“我去接他。”
等李銀娥掛了電話,徐檀兮穿上大衣,出了院子。
除夕夜沒有月亮,但每家每戶都亮着燈籠,巷子裡處處通明,風聲很輕,偶爾有犬吠聲。
忽然安靜,有個跌跌撞撞的影子從遠處行來,慢慢撞進徐檀兮視線裡。
她擡首望去。
“先生。”
原本耷拉着腦袋的戎黎擡起頭來,然後不走了,提着燈晃晃悠悠地站着:“杳杳,你來接我了嗎?”
徐檀兮走過去。
“嗯,來接你了。”
離得近了,能聞到淡淡酒香。
戎黎朝她伸手:“你牽着。”
她牽住他:“醉了嗎?”
“沒有。”他眼裡水汽氤氳,臉頰兩邊透出薄薄的紅色,他說,“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貴子。”
徐檀兮笑着點了點頭:“回家吧。”
“哦。”
他讓她牽着,走了幾步:“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貴子。”
醉了呢。
他一醉,就會反反覆覆地念着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