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平安回到了家裡,我心裡壓着的最大的一塊石頭也落地了,一時半會兒也沒精力再跟韓巧娟爭鬥,就讓他在家裡先修養一段時間。生活裡多了‘老胡’這樣一個特別的親人,也多了一份難得的溫暖,我的心態也改變了,不會再動不動就感到窮途末路了。
但是,表面風平浪靜的我,在深夜時分,不可避免的還是會想到某些人某些事,還是會失眠……除了江楓帶來的壓抑,還有何遇。是的,過幾天就是何遇的生日了,而他的在監獄的日子還不到1年時間,按理說我該在他生日的時候去探探監,給他送點錢,送點小禮物,至少安撫下他孤寂冷清的心。只是,這半年時間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從失去孩子的那一刻,我就不太敢再面對他,一想到他對我的期待,想到我親口說過要‘等’他,想到我對他的承諾,可現在……到底該何去何從?我究竟是怎麼一步步把自己逼到這進退兩難的地步?
糾結了一晚上,我還是痛下決心放下跟何遇的感情糾葛……不得不殘忍的承認,當初之所以在他入獄前給他承諾,只爲了肚子裡的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庭,而現在孩子沒了,我實在找不到理由再跟他繼續這混亂不堪的糾纏……最重要的是,他還有段茜,還有段茜肚子裡的孩子,不管從哪方面講,那個女人都比我更需要他,而他也必須對那個女人負責。
說來也巧,我因爲上次流產,需要定期去醫院複查身體,昨天上午去的時候,剛好在醫院的婦幼保健中又碰到了段茜。她這次是跟着她媽林惜屏一起來的,遠遠就瞅見她腹部微微隆起,算起來也該有5個月了吧,走路都……那就是何遇的骨肉吧,我怔怔的注視着她,心裡有些發酸,有些悶痛,也有那麼點奇怪的‘欣慰’的感覺。
不過,當我注意到林惜屏跟段茜居然走進了那個關於人流諮詢的診室,又有點驚訝了。肚子都這麼大了,不是該每月正常來產檢嗎,她去人流的科室做什麼?難道她預約的醫生今天也負責人流諮詢的工作?
我心思一直放在段茜這邊,都沒顧得上去複查自己的身體,直到半個多小時候後,段茜跟林惜屏從科室裡出來,到繳費處去了,我才又來到了人流科室,問坐診的女醫生,“請問下李醫生,剛纔進來的那位段小姐,是來做產檢還是人流的?”
這位李醫生早就認得我,她笑了笑,便跟我說了實話,“對啊,來我這裡都是諮詢流產的,不過那位段小姐肚子都快5個月了,產檢也沒有問題,但她一定要求做引產……胎兒已經發育成型,我還勸了她很久,包括她母親也跟着勸,不過她還是堅持己見,也不顧引產對身體的傷害,非要做掉。”
段茜要引產?我聽着醫生這些話,難以置信。
李醫生嘆着氣搖搖頭,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這段小姐子宮壁比較薄,這胎要是不留的話,以後估計懷孕都難,我給她分析了很多,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老公感情出了問題,要離婚吧,不然不可能這麼堅決的要打掉這個孩子。”
醫生說完,又問我跟段茜是什麼關係,我敷衍了兩句就出去了。想到監獄裡的何遇,我一下就加快腳步朝剛剛段茜跟林惜屏離開的方向去,眼看她們已經下樓,我跟了上去,叫住了段茜。
段茜跟林惜屏都回過頭來,看到是我,臉上習慣性的流露出厭惡之色,我也管這麼多,迎上前去就低沉的問段茜,“你爲什麼要做掉肚子裡的孩子?不想讓給何遇留點希望嗎?”
林惜屏奇怪的瞥了我一眼,擡了擡高貴的面頰,不打算跟我說話。而段茜,眼圈還有些微紅,大概是剛剛哭過吧,心情顯然是很差的,見到我就更差了,她輕蔑又鄙夷的瞪着我,“我的私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我對你的私事,當然不感興趣,不過你既然說過這個孩子是何遇的,當初還想方設法逼得我跟他離了婚,現在又把孩子做掉,到底是什麼原因?”
她有些惱羞成怒了,“陸雲燦,別給臉不要臉,你哪來的資格這樣質問我?再多管閒事,別怪我當這麼多人的面讓你下不了臺。”說完,氣呼呼的朝大門口走去。
我很清楚自己現在純粹是在‘多管閒事’,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何遇的,就這一個原因,讓我腦子一熱的又緊跟着追了上去攔在她跟前,“段茜,你先冷靜點,我這次並不是來找茬的,也無意於跟你起衝突,大家都是女人,我也曾經有過孩子,知道一個孩子對一個女人的重要性,我想說的是……你能否留下這個孩子,給何遇留一個念想,讓他這幾年在監獄裡有個信念做支撐,支撐他度過這艱難的兩年。我跟他也解除了婚姻關係,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現在是真心希望你可以繼續像原來那樣對他好,特別是要保護好他的骨肉……”
大概是失去了孩子,對何遇始終還是存着一份深沉的歉意吧,我確實是期望段茜能平安誕下他的親生骨肉,至少在他出獄後不至於太失望~
段茜愣了下,很快又變成了滿身是刺的刺蝟,尖銳的說,“你以爲你是誰?我的孩子我自己做主,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我跟何遇的事也不需要你來插手,滾開!”
林惜屏在旁邊看着,沒有插話,但是臉上的表情有點深不可測,不知在想什麼,最後兩人還是走了。
我站在原地,沒有再追上去,反倒有些無地自容了……是啊,我又是以什麼立場來勸她留住這個孩子?她當初用心險惡的想害我流產,如今我卻態度誠懇的勸她把她的孩子留下,多麼可笑。
無精打采的回到家,看到老胡親自下廚做了香噴噴的一桌子菜,我低落的心情又暖和起來了。老胡雖然年紀大了,但他有閱歷又不失生活的情趣,把很多事情都看得淡然,從來不會被負能量纏身,所以跟他這樣的人相處真的挺愉快,他除了像個父親那樣慈愛,也像個知心的朋友,跟我有很多共同話題,甚至還時不時飈出幾個網絡流行語。他每天除了讀書看報關心公司的工作,也對我特別上心,一天到晚偷偷觀察我的情緒,一看我哪裡不對勁兒了,他不會連續不斷的問我發生了什麼,只會默默行動去幫我解決……所以,跟他以父女關係相處的時間雖然不久,但卻很快就習慣並且享受了。
吃飯時,我的電話突兀的響了起來。拿過來一看,是張蘇曉打來的。
“喂,老大,在幹嘛,”張蘇曉語氣有點凝重的,“有個事要告訴你,”
“說吧,”我以爲又是她跟宋思存那點破事,也沒引起注意。
“江楓剛受傷了,在醫院躺着呢,你要不要來看看?”她說。
我驟然一驚,錯愕的問,“受傷?什麼傷?傷的嚴重嗎?”
張蘇曉說,“我今天本來是去丹楓集團找宋思存,剛好在他們公司樓下的停車場時,親眼看到有個四五十歲的男子拿着刀跟江楓搏鬥,江楓身上捱了一刀,在胸口上方一點,傷得也挺重,送到醫院的路上一直在狂流血,到醫院時他臉色都白完了,還暈了過去……我跟宋思存現還在醫院,守了幾個小時,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掛了電話後,我沒多做猶豫,跟老胡交代了幾句就開車趕往張蘇曉給的醫院定位地址。
胡亂停好了車子,我又趕往那個重症監護病房……
張蘇曉應該是故意沒有通知顧敏儀吧,我進去的時候,只有宋思存和張蘇曉兩人守在他病牀邊,江楓正閉眼躺在病牀上,俊臉慘白如紙,旁邊的心率監護儀上顯示他不但活着,而且各項指標都算平穩。我雙腳灌鉛似的,有些發顫的走向病牀邊,目光一動不動的盯在江楓身上,精神高度緊張。
“他剛睡着了,”張蘇曉悄聲說到,“流了好多血,說話都沒力氣,虛弱的很。”
“……”我眼睛不免又瞟到了牀邊一個沒來得及倒的醫療垃圾桶,發現裡面全是被鮮血染紅的紙巾和紗布,看得我心驚肉跳。
我頭腦眩暈的坐了下來,失神的注視着牀上身負重傷的他,不禁心如刀絞……我的手動了動,下意識要去觸摸他,卻又怕碰痛了他,他那麼高大強壯的一個男人,此時又成爲不堪一擊的病人了,真的是說出來的痛惜。
在病牀前守了半會兒,他一直處於睡夢中,遲遲沒有醒來,我又迫不及待的走到病房外問了宋思存關於刺殺江楓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出於什麼動機?
宋思存很是悶了半晌,好像瞭然一切的,有些遲疑的說,“刺傷段總的那個男人當場就被抓住送到派出所了,應該是以故意殺人罪去判刑吧,”
我看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着急的追問,“那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背影,無緣無故爲什麼要殺江楓?還用這種愚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