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韓巧娟的出現,我習慣性的又是一肚子火氣,直接質問老胡,“是你讓這個女人進來的?!”
老胡神色幾分爲難,他嘆了一口氣,“我也沒辦法。”
“你來做什麼?是不是嫌我對你太寬容了,非得報警把你抓去蹲監獄才老實?”我把在江楓那邊受的氣都發泄在韓巧娟頭上,下意識的也瞧了瞧她的肚子,還是平坦的,不過看她穿着平底鞋,又是一身的休閒裝,典型的孕婦裝扮。
“燦燦,”韓巧娟一出口,語氣就溫柔的不正常,“我這次來,其實是特別來向你跟你爸道歉的,我……那段時間因爲小微的病,的確是很瘋狂,瘋狂到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那時候我整個人都不清醒,所以求你能原諒我,就算心裡不原諒,也別對我太排斥好麼?”她摸了摸她的肚子,一臉的母性,“我現在的情況,你爸也跟你說了,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這種奇蹟會發生在我身上,總之,我以後不會再逼你救小微,會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我肚子裡這個孩子身上,也請你理解我吧,”
我瞪着她這張沒有化妝的,眼角滿是皺紋的老臉,怎麼都不能相信她會做試管嬰兒成功,而且還是老胡的孩子……再想想我自己,要個孩子卻是這麼的難,一時間,我心裡就被觸痛了,越發感到面前的韓巧娟嘴臉噁心~
“韓巧娟,我不想看到你,”我隱忍的警告她,“請你以後不準再踏進我家裡一步,也不準再接近我爸,你肚子裡的野種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女兒是死是活也是你自己的事,不要一再挑戰我的底線,滾!”
未免起衝突,老胡趕緊把韓巧娟往門外推去,將她勸走了。
我倒在沙發上生悶氣,再想想那邊的顧敏儀帶來的壓力,瞬間又走進了死衚衕,感覺整個人抑鬱的要爆炸……
“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回來,所以允許她進來了,”老胡在我身邊坐下,嘆聲說道。
“聽你這口氣,我不在的時候,她來過好幾次了?”
老胡頓住,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只是一臉的晦暗與窘迫,然後他才緩緩發聲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只能說,自從她做試管嬰兒成功,並且確定那孩子是我的以後,我都沒辦法再跟她爭吵了,反而好像被她控制一樣,特想知道那胎兒的情況,以及擔心她的身體能否順利誕下這個孩子……”
我在心寒中冷笑,“所以,你想說的是,你其實又‘愛’上那個女人了?或者,你這麼多年來就對她忘情過,寧願被她羞辱折磨陷害,也要繼續‘愛’着她?甚至在這種年紀了,也要晚節不保的跟她生個孩子……呵,你既然這麼‘愛’她,怎麼不乾脆搬去跟她同居算了,還在我這裡作什麼?”
他長嘆一聲,“燦燦,你對我的不滿,我能理解。但事情真不像你說的這樣。實際上,當年她用那種卑劣的方式毀了我一輩子,我有過極端的想法,那就是出獄後殺了她……但在監獄裡七八年裡,我的心也平靜下來了,因爲想通了那是我自己造成的結果,我如果不辜負她,也不活落得如此下場,所以我沒那麼恨她了,更準確的說是對她沒有任何感覺了,沒有恨,更談不上愛,最主要的是,你的存在,成了我所有的精神支柱,”
“我不恨韓巧娟,爲什麼恨她呢,”他苦澀的笑笑,發自肺腑的說,“我反而該感謝她,給了我最寶貴的一份禮物,那就是你燦燦。沒有她的話,我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寶貝女兒,能聽到你喊我一聲爸爸,我覺得前面幾十年受的所有苦難都一筆勾銷了。說真的,我能理解韓巧娟現在的做法,爲了救她的女兒,願意想盡一切辦法,抓住所有可能的救命稻草,換做是你,我也願意傾盡所有,哪怕用我自己的命來換你……所以暫時就不去追究韓巧娟當初做出的傻事了吧,她也是走投無路,況且現在又是五十多高齡懷着身孕,也拿她沒辦法。”
我聽得心裡五味雜陳,“我從來不想跟她有接觸,但她現在懷了你孩子,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這個孩子也像我一樣,只是她的工具,是拯救孫晗微的工具而已,她只愛孫韓微一個,她這種人就不配有孩子!如果她真的生下來了,你願意你的孩子再次被她利用,跟她一起生活嗎?這些現實的問題你想過沒有!”
“……”老胡沉寂了半晌,“說實話,我沒有那麼仔細的想過,因爲當初跟她去做試管的時候,我認爲這必然是失敗的,後來,一聽到試管成功了,胚胎被植入她的子宮,我完全亂了……你因爲不能理解到了我這個年齡,突然聽到自己又有後代的,那種‘老來得子’的奇怪心理吧,我只想着這是條小生命,只想着他能不能順利出生,真的沒去想其他方面……你如果說讓我去逼她墮胎,那我真的做不出來。”
緊接着,他又補充了一句,“按照韓巧娟這個情況,最好是找年輕女孩做代孕的,但找代孕女孩,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法律也禁止,她又等不了,只好她自己來孕育這個孩子。我聽說她這種年齡懷孕生產非常危險,所以心裡總是有些擔心,就時不時的在跟她聯繫。”
我已經聽不下去老胡跟韓巧娟之間的狗血事,起身就上樓去鑽進臥室裡關上房門。
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纔是盡頭,身心整個的殘破不堪了……老胡大概還是顧慮我的想法,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敲了幾次門,我都沒理會,他又給我發了很長一條短信,掏心掏肺的說了一大篇話,最終還是說的我心裡沒氣了。
本想在家裡多待兩天,但是江宛如一再的給我打電話,讓我早點回去。
但令我失落的是,江楓竟然一個短信和電話都沒有……
我越發的落落寡歡了,腦子裡一直在琢磨着他對顧敏儀,到底是愧疚還是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深情……想得多了,不但腦仁痛,心臟更痛。最後還是扛不住在大晚上的又開車去了江楓那邊。
江宛如見到我回來了,笑逐顏開非常高興,趕緊給我拿拖鞋,給我拿包包,給我端茶倒水,又趕緊吩咐保姆給我做飯,像是招待貴客一樣,讓我感覺到她是那麼掏心掏肺的對我好。壓抑的心境總能在江宛如這裡得到些許的緩解。但是,當我回到二樓,經過顧敏儀的房間時,那沉重的感覺又來了……
回到我跟江楓的臥室,發現江楓不在。再瞧瞧這個臥室裡,前天我走得時候,被子牀單什麼樣,這回也是什麼樣,換言之,江楓這兩晚都沒在我們的房間睡。
我不禁攥緊手指,通體發寒……呵,我真恨這種眼尖心細又敏感的毛病,總讓我活的那麼累。
出門來,迎接我的又是江宛如那慈愛溫和的面孔,她告訴我,“阿楓剛纔出去了,他說去商場買點東西。”
“買什麼?”我心想有什麼東西是需要他連夜出去買的。
“這個……”江宛如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出去有一個小時了,應該要不了多久就回來。”
我只好轉身又走進了顧敏儀所在的那個房間,擡眼一看,她還是面色蒼白的躺在牀上,保持睡覺的姿勢,說是睡覺,不過是處於無意識的昏迷中而已。我走到牀邊坐下,無意間又發現她身上的病號服被換下來了,身上竟是一件紫色的真絲吊帶睡裙~
“怎麼給她穿這種衣服?”我問江宛如。
“這個——是阿楓讓穿的,說敏儀的一生還長,就算醒不過來了,也要給她正常的穿上日常的衣服,每天換一套,不能一天到晚都穿大碼的病人服裝……”江宛如溫聲說着,“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給她弄得漂亮點,讓人看着心情也輕鬆些。”
“哦,”我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恍惚了,恍惚的哦了聲,盯着顧敏儀身上的睡裙發呆,心裡的寒意卻在加深。
“媽。你給她按摩了嗎?”我問。
“還沒呢,阿楓說他——”江宛如大概想說江楓要親自給她做康復按摩,但又考慮到我的感受吧,改口說道,“這不每天都是9點按摩嘛,剛給她擦洗了身體,打算休息一會再按摩呢。”
“我來弄吧,你去洗澡早點睡,”說着,我想去給她翻個身。但是轉念一想,一直讓她牀上這麼躺着也不是辦法,醫生也交代過在康復訓練中需要把病人放在椅子上坐坐,活動腰部和軀幹關節……於是,我打算把她弄到旁邊的躺椅上去。
本來要跟江宛如一起擡的,這時樓下的保姆又什麼事叫她,她就下樓去了,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看顧敏儀出事的這段時間也瘦了十幾斤,看起來不到90斤的樣子,估摸着自己也抱得動吧,就伸手去抱她……雖然很重很軟,但我還是咬牙把她從牀上抱起來了,並不像男人抱女人那麼輕鬆,我弓着身子吃力的抱着她,正要把她放在幾步之外的那把躺椅上時,突然感到她的身子好像隱隱約約的顫動了下,一下子就從我雙臂裡滑落了!
“砰!”的一聲悶響,她整個人跌落在地!
“你在幹什麼!!”我心慌的正要重新把她抱起來,聽到外邊江楓的怒斥聲!
他如風一樣飛快的衝過來,緊張兮兮的一把將她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牀上,又不放心的對她身體做了各種查看後,轉身就用那種能殺死人的眼神瞪着我,質問我,“……你剛纔什麼意思,想摔死她嗎?她只剩一口氣了,你還不甘心?!”
“……”我一下就懵了。
當那種委屈和痛苦像毒蛇一樣纏住我時,我擡手就扇了他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