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敢,她怎麼敢!”
提比里亞堡的宮殿之內,一向成熟穩重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此時正在憤怒的發泄。他推倒了自己房間內的無數油燈,把昂貴的書籍撕成碎片到處亂扔,還狠狠的砸碎了好幾個來自東方的珍貴瓷器。
“婊子,賤人!”
三天之前。
當耶路撒冷的新任女王西貝拉的加冕儀式結束之後,第一場御前會議之上,的黎波里的雷蒙德就感覺天似乎已經塌下來了。
“女王詔令!”
“首相一職,由耶路撒冷大牧首希拉剋略冕下擔任!”
“耶路撒冷的行政官,由伊貝林男爵巴里安擔任!”
“宮廷元帥,由聖殿騎士團大團長傑拉德閣下擔任!”
“國庫鑰匙由醫院騎士團大團長羅傑閣下保管!”
“外約旦公爵,前宮廷元帥,沙蒂永的雷納爾德閣下,將繼續出任耶路撒冷攝政王!”
......
新任女王似乎無意如同她的弟弟一般,在雷蒙德黨和雷納爾德黨之間保持“可笑”的平衡,而是強行運用自己的王權,大肆提拔雷納爾德一黨,而把雷蒙德一黨,除了寥寥無幾的數人能夠加官進爵之外,全數剝奪了他們在耶路撒冷的公職。
雷蒙德其實早在先王宣佈由西貝拉繼位開始,便隱隱的預料到了這一幕。之前他把自己的所有賭注都壓在了小鮑德溫身上,假如是小鮑德溫繼位,即便西貝拉貴爲王太后,也不能阻止他成爲攝政王——因爲他是小鮑德溫如今血緣最親近的男性親戚;不過,如今坐在王座上的乃是西貝拉本人,那就完全無法挽回了......
西貝拉作爲已經成年的女王,完全可以自行決定攝政人選,或者自己直接親政;而雷蒙德和她早就已經是勢同水火的關係,故此新任女王自然直接將熱衷權力的的黎波里伯爵排斥出了權力中心,而這對雷蒙德來講,簡直不啻于晴天霹靂。
怒氣衝衝的回到了自己的封地提比里亞,雷蒙德只有將自己的滿腔怒火朝着能看到的一切到處發泄。而把自己的房間弄得一片狼藉之後,他又習慣性的“譁”的一聲拉開厚厚的窗簾,注視着窗外自己大片的領地。
“整個加利利和的黎波里都是我的封邑,先王阿馬里克是我表兄,鮑德溫那小鬼是我侄子,我纔是整個耶路撒冷最尊貴的貴族!憑什麼,憑什麼雷納爾德你這個法蘭克鄉下的窮鬼,一輩子只會靠女人的傢伙又爬到了我頭上?我纔是攝政王的最佳人選!”
正當的黎波里伯爵站在那裡忍受着嫉妒啃噬的時候,突然,他聽到“吱呀”一聲,那是他的房門被推開了。
“雷蒙德爵爺,難道您就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外來者在本來屬於我們的耶路撒冷肆無忌憚麼?”
進來的是一個禿頂的肥胖教士,他身上穿着黑袍,肚子圓滾滾的,面目上原本慈眉善目的僞裝也被如今的陰鷙所代替。他正是原本提爾的大主教威廉,也是雷蒙德黨一方的一員干將;如果雷蒙德此次成爲了攝政王,那麼提爾的威廉便會水漲船高,成爲王國的首相;不過如今,他和雷蒙德一樣,一切都成了過往雲煙了。
聽到了提爾大主教的聲音,雷蒙德並沒有轉過身來。而威廉主教似乎也對生氣狀態的的黎波里伯爵習以爲常了,在那裡注視着雷蒙德,然後輕輕的說着。
“西頓的雷吉納,託倫的漢弗萊,諸位爵爺們,他們都是聖地的基礎,王國的柱石;可是現在卻都被那個女人和雷納爾德一起邊緣化——他們託我告訴爵爺,他們都希望雷蒙德爵爺能夠站出來,爲整個耶路撒冷撥亂反正;而他們和我,都將會堅決站在爵爺你身後!”
聽到了提爾的威廉主教這細密的低語,雷蒙德終於緩緩轉過身來。此刻,他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凝視着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禿頭胖子:“威廉主教,你是我們之中最足智多謀的——你來說一說,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辦?”
“如您所願。”
兩人關好了門窗,無視了一片狼藉的室內,就在旁邊找了兩根凳子,面對面的坐着。而此刻,左右窺探確定了沒有偷聽的間諜之後,提爾的主教才壓低聲音說道。
“爵爺,對於君士坦丁堡的僭主,安德洛尼卡.科穆寧,您怎麼看?”
雷蒙德皺了皺眉頭,好像陷入了某些回憶之中。許久之後,他才估摸着說道:“我......我曾經在十幾年前見過他幾次,是一個身份高貴,談吐風趣,也頗有才幹的貴族——先王阿馬里克還曾經把貝魯特作爲封地分封給他。”
“那麼,前些天流亡到安條克的前任皇帝,阿萊克修斯呢?”
“雖然年紀小,但是已經算是得到了曼努埃爾的真傳了——能夠說動薩拉丁借兵,而且還和薩拉森人關係友好,其他方面不好說,但是肯定是精於外交的。”
“那麼,爵爺認爲,君士坦丁堡的雙皇之戰,到底誰,纔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呢?”
聽到提爾大主教的這番話,的黎波里伯爵不禁陷入了沉思。而面前的胖子威廉,也就這樣坐在那裡。靜靜的看着他。許久之後,雷蒙德才擡起頭來,眼睛閃爍着一片精光。
“按照之前的情報,安德洛尼卡在安納托利亞取得了對突厥人的大捷,這意味着如果沒有來自外部的挑戰,他便能夠憑此大功坐穩自己的寶座;而阿萊克修斯即便有了西西里的鼎力支持,爲了不驚動他的叔叔,還故意選擇從埃及繞道去西西里......”
“阿萊克修斯的戰略,是集結能夠集結到的所有力量,趁着安德洛尼卡的主力還在安納托利亞的羣山之中的時候,突然重拳出擊,直取君士坦丁堡。而拿下君士坦丁堡之後,在皇帝的親自指控下,安德洛尼卡便坐實了自己是個弒君篡位的惡賊......”
“所以,威廉大主教,你的意思是......”
此刻,肥胖的禿頭教士臉上終於露出了了然於心的微笑。“爵爺,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那被篡位的可憐小子其實勝算還是挺大的;不過,誰讓他要親近居伊和西貝拉,又誰讓他的外祖父是雷納爾德那個窮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