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麗莎殿下,有一名身家豐厚的大商人備上了五千枚第納爾的厚禮,請求覲見您。”
埃德薩的市政廳之內,奮筆疾書的塔瑪麗有些疲倦的擡起頭來。她揉了揉有些酸脹的手腕,對面前恭敬的跪伏在地的女御墨官輕聲說道:“五千個第納爾?這可真是一筆鉅款;也好,就讓我見見那個傢伙好了。”
塔瑪麗的御墨官是她親自提拔的一名亞美尼亞的商人之女。她雖然和法蘭克大佬,前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不,是麥蒙.伊本.圖盧茲私交甚篤——在沒有被阿萊克修斯欽定爲埃德薩小朝廷的皇后之前,暫時不想回格魯吉亞的塔瑪麗是麥蒙大法官最得力的助手;但是現在,雷蒙德爵爺則時常會諂媚前來,不斷的恭維新皇后。
阿萊克修斯把結婚日期定在了聖誕節這一天,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不過現在皇帝遠在安條克——雖然塔瑪麗馬上就要動身,可是這並不妨礙她用小小的幾分鐘時間,接見那個財大氣粗的商人,並對其勉勵一番。
“埃德薩最大的優勢,除了臨近德薩河,東邊和南邊的平原土地肥沃之外,便是坐落在絲綢古道上面。”
塔瑪麗想起了未婚夫對自己的言傳身教:“這些薩拉森商人,他們富可敵國,有些光是奴僕都動輒上千,但是他們不管是在以前的阿巴斯帝國之內,亦或是那些突厥軍閥治下,基本上就是一羣待宰的羔羊。”
“土地的重新開墾需要時間,水利設施也要重新規劃和設計;如今埃德薩最快的發展方式,就是吸引這些富裕的外國人在此逗留,我們需要做的,就是保證商路的暢通和律法的公正,而他們,是可以帶動埃德薩的人民富裕起來的。”
“這是雙贏。”
塔瑪麗秉承着阿萊克修斯的理念,在他於安條克和外人勾心鬥角之際,在市議會的輔佐之下,兢兢業業的讓埃德薩飛速恢復了古典時代的活力。如今,由於絲綢古道的再次暢通,不僅來自摩蘇爾和巴格達的薩拉森商人慕名前來,大馬士革的薩拉森聯合商會甚至在專門在埃德薩建立了一家分會。
當塔瑪麗盛裝來到市議會大廳,準備採用親民的姿態接見這個豪擲了整整五千第納爾鉅款的商人的時候,她看到的並不是一個頭戴大大的包頭巾,滿臉油膩,肚子肥碩,穿着絲綢的衣服,充滿暴發戶氣味的薩拉森商人;相反,這個身材修長的男子穿着一套簡樸的灰色亞麻長裝,只是肩膀上披着一張黑色的毛紡圍巾;他的眼神銳利而精幹,帶有高山之民特有的狡獪;但是當她看到高坐於王座之上的塔瑪麗,頓時便驚喜的歡呼了出來!
“公主殿下,終於找到您了!”
“拉夫連季老師?!”
翹家長達數年之久的公主殿下猛的見到了父親的心腹幕僚,頓時想起了當年被他的教鞭所支配的恐懼。她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一臉訕笑道:“拉夫連季老師,你是……你是準備把我抓回卡特利麼?”
名爲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貝里什維利的中年男子有些苦惱的看着王座之上的年輕公主,不,應該是那個被趕下臺的希臘皇帝的妻子了;自從王國的繼承人從卡特利不辭而別,原本已經準備禪位隱退,在修道院中侍奉聖母瑪利亞的喬治王不得不繼續在王宮之中發佈政令;而他給予自己最信賴的幕僚的第一件任務,便是把自己的不孝女兒抓回來!
拉夫連季和他的家族數百年前便開始侍奉巴格拉季昂家的王族,而他本人自幼便是喬治王的侍從,對後者可謂忠心耿耿;他知道如今的陛下原本立志於做一位苦修的修士,怎奈王上的哥哥英年早逝,時爲虔誠教士的陛下無奈才繼承了格魯吉亞的大位。而讚美仁慈的聖母,喬治王對於高山之國來說,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明君!
在喬治三世的勵精圖治之下,原本偏居高加索山脈西麓的格魯吉亞王國南平羅姆土庫曼,北定阿蘭大草原;直到現在,巴格拉季昂家的十字旗已經令裡海西岸的新月小軍閥們瑟瑟發抖,格魯吉亞王國一統高加索南北,兩海中央之地的趨勢已經十分明朗了!
不過對於漩渦中央的十字軍諸國,阿尤布帝國或者君士坦丁堡的僞政權來講,由於羣山和高原的阻隔,雙方的交流雖然頻繁但是事實有限;雖然有來自格魯吉亞的商人和移民,但是在他們看來,自古偏僻的格魯吉亞——不過是一羣鄉巴佬而已。
至於巴格拉季昂本身,也不想過多參與基督徒和薩拉森人在聖地的血鬥。雖然按照基督傳統,高山之國總是旗幟鮮明的支持基督兄弟們正義的事業,不過也僅僅只限於此罷了……
雖然不得已接任了兄長的王位,但是喬治三世陛下無時無刻不想重回修道院。他有兩個女兒,才華平庸的長女被他嫁給了隔壁拜占庭帝國一位尊貴的皇親——本都軍區將軍,曼努埃爾大帝的堂弟安德洛尼卡.科穆寧的兒子曼努埃爾;而才華橫溢的次女塔瑪麗,則從小就被國王陛下當成王國的繼承人培養。
但是幾年前,正當國王陛下準備加冕女兒爲共治國王,然後準備在四十八歲的高齡退休,回到聖喬治修道院中頤養天年的時候,公主殿下竟然留書一封,稱“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然後就此不知所蹤……
拉夫連季看着帶着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微笑的公主,一時間思緒萬千。他雖然忠於喬治三世國王,但是塔瑪麗公主是毫無疑問的下一任女王;因此他認爲自己亦應該忠誠於公主殿下。
“殿下……”身材略微消瘦和單薄的拉夫連季嘴角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他恭敬的朝着前方的塔瑪麗彎腰行禮,聲音顯得十分無奈。
“殿下,尤里王子……他也是弗拉基米爾大公的侄子,羅斯人當中最顯赫的貴族之一,本人亦十分驍勇善戰;更何況,陛下可是費了無數力氣,才說動了羅斯人的共主,讓尤里王子入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