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侯賽因的隊伍找到了一個山區邊緣的薩拉森人村莊休息。而已經被阿萊克修斯成功開導的西西里國王,也成功發揮出他外交上長袖善舞的天賦,和薩拉森人的首領打得火熱——諾曼人從來不迂腐,對教派之爭沒有看的這麼強烈,與神聖羅馬帝國的戰爭更多是響應教皇的號召。而就在巴勒莫的王家禁衛之中,還保留着兩千名精擅射術的薩拉森弓箭手,從羅傑二世時代便心甘情願的爲西西里的國王服務,甚至於巴勒莫的君王,還能夠召集到薩拉森人爲數不少的海軍爲他作戰。
“陛下,你以前來過敘利亞麼?我反正是第一次來敘利亞,但是怎麼聽起來你對這些地方都很熟悉的樣子?”
天色將晚,爲了招待兩位尊貴的俘虜,杜姆亞特的王子特地在村外的空地上搭了一個頗大的帳篷,裡面鋪上華貴的阿拉伯地毯,有許多侯賽因隨軍的侍女正在端着銀質的盤子到處穿梭,裡面盛滿了各種新鮮的水果,有敘利亞的無花果,來自安納托利亞的甜橙子,美索不達米亞的草莓,亞美尼亞的番石榴,以及埃及最甜美的幹椰棗。而兩個覆蓋着輕柔面紗的美麗侍女,恭敬的舉着一個銅罐子,走到兩位尊貴的俘虜面前往他們面前的銀碗之中倒上了香甜撲鼻的羊奶,然後又恭敬的退了下去。
脫離了血腥的戰場,很難想象之前還你死我活的雙方竟然坐下來如同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由於西西里國王不懂薩拉森語,而侯賽因不懂希臘語或者拉丁語,故而阿萊克修斯自告奮勇,以羅馬皇帝的身份和突厥侍衛長一起,充當了雙方溝通的橋樑。
“西西里的蘇丹,你麾下的精強武士們,我都會妥善的招待,你就不用擔心了。”
聽到杜姆亞特王子所說,威廉二世頓時放心下來。外面那些被俘虜的騎士都是他封臣們的孩子,雖然不是繼承人,但是他有必要把這些爲他而戰的英勇武士都帶回去!而安條克的騎士們,也是由於自己的緣故而被俘虜,西西里的國王認爲自己也有責任贖回他們。
如今聽到他們的受到了貴族的待遇,威廉總算放下心來,於是,四個不同信仰,不同陣營的高貴貴族開始友好的享受主人的奢華的宴會。
“啊,君士坦丁堡的大圖書館藏書浩如煙海,我只是從小就喜歡呆在裡面罷了。”聽到了西西里國王的詢問,阿萊克修斯微笑答道:“比如那個新月教的旅行家,麥斯歐迪,他曾經從安納托利亞出發,沿着敘利亞的古道,穿越了整個沙漠,又沿着幼發拉底河暢遊了整個美索不達米亞;他還去過巴勒斯坦,埃及,突尼斯;波斯,印度,阿曼,甚至遠達印度最南端的錫蘭島和天穹之上的梯貝特(青藏高原),最後在他四十歲的時候,在大馬士革的家鄉寫下了他二十年來的所有見聞,而這套《黃金草原和珠璣寶藏》就被收藏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圖書館,乃是當年的阿巴斯哈里發穆克塔迪爾送給前代羅馬尼亞皇帝君士坦丁七世的禮物,而我之所以略懂當地的風土人情,只是恰巧讀過這本書罷了。”
“向淵博的羅馬尼亞皇帝致敬!”侯賽因舉着自己的銀盃致意。而後,蒙着面紗的美麗侍女又端上來了熱氣騰騰的盤子,上面是烤的焦黃酥脆的羊肉。
“西西里的蘇丹,敘利亞的羊肉,比起巴勒莫的如何?”
“各有千秋,乃是別樣的一番風味。”威廉抓起了一枝羊腿。細細品嚐了一番,頓時出言讚歎道。因爲敘利亞乃是絲綢之路經過的重要地區,來自印度,在西方價值甚高的香料也比巴勒莫和那不勒斯便宜不少。但是,雙方的使用方法卻恰巧相反:西西里在宴會上使用各種香辛調味料,都是越多越好的——否則怎麼顯示出國王的富庶嘛。當然,也有可能是當地的飲食習慣不一樣。而東方的新月教徒,則遠遠沒有西方貴族的重口味,並且他們的羊羔,肉質質量也比西方的要好。
當然對於阿萊克修斯來說,這些豐盛的菜餚也就是堪堪能夠入口而已,而且對於早就吃遍各種菜系的他來講,遠遠談不上非常喜歡——首先沒有辣椒,這對於阿萊克修斯來講簡直就是不可接受的。不過他已經過了兩個月沒有辣椒的日子了,也許也會漸漸淡忘記憶中的味道吧。
“嘿,居伊伯爵,你怎麼不吃啊?我覺得這個羊肉真香。”在另一處帳篷裡,由於阿萊克修斯的交涉,基督徒的俘虜們也享受到了對於俘虜來說已經非常好的待遇。薩拉森人擡了整整三頭烤全羊,還有十幾盤肥嫩的牛肉,以及不限量的鹽,還有清澈的泉水,供這三十多名基督徒的俘虜食用。但是,雖然其他人都大快朵頤,來自法蘭克的居伊卻獨自坐在一旁黯然神傷。
“米哈伊爾啊,我是在哀嘆我自己的命運,以及痛惜我親愛的妻子——哦我可憐的西貝拉,當我來到聖地的時候一文不名,但是她爲了嫁給我,卻毅然選擇與整個王國對抗;而我呢?我不僅丟掉了阿卡的封地,還恥辱的被異教徒俘虜!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我親愛的西貝拉?”
憂鬱的法蘭克騎士十分沮喪,甚至一度喃喃道:“希望我的小寶貝別來贖我這個讓聖地蒙羞的傢伙,就讓我死在異教徒的地牢裡吧......”
一會兒,耶路撒冷的駙馬又有點歇斯里底,他低聲咕噥着:“我居伊就是渴死,餓死,倒斃在這無邊的沙漠之中,我也不會吃你們異教徒的一點東西!”
“誒,坦克雷德,你覺得這個敘利亞的烤全羊怎麼樣?”
“嗯......好吃!好吃!”
說着,蹲在地上聊天的野狼和猴子各自張大嘴巴,拿着一根肥碩的羊腿大口撕咬着,然後在居伊麪前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而肥嫩的烤肉香氣,也瀰漫在了整個安頓基督徒俘虜的帳篷之中,久久揮散不去。
“咕咚......咕咚......”耶路撒冷的駙馬閉上眼睛,想以此拒絕食物的誘惑。而空空如也的肚子早在抗議,瀰漫着整個帳篷的烤肉香也不斷的在刺激着他的味蕾。居伊貪婪的嗅着空氣中的香氣,口中已經吞了好幾口口水,但是他礙於自己之前說的話,便努力的把眼睛閉上,強迫自己想別的事,想以此來分擔自己的注意力。
突然,一個噴香四溢,熱氣騰騰的東西被放到了耶路撒冷駙馬的嘴前。“撒過了孜然的羊腿!”居伊的內心驀地閃過一個念頭,然後馬上便下意識的張大嘴巴,大口的咬了上去,撕下一大塊肉,迅速的咀嚼幾口,然後瞪開眼睛,使勁的把口中的羊肉嚥了下去。
“哈哈,我們虔誠的伯爵大人,這個黎凡特的烤羊腿怎麼樣啊!”見到居伊的脖子都因爲充血而變得通紅,好像是剛纔啃了一大口羊腿開差點噎着了,惡作劇的坦克雷德用手抹了一把自己油膩膩的嘴脣,然後戲謔的問道已經滿臉通紅聲若蚊蠅的耶路撒冷駙馬:“你這種情緒啊,按照我們陛下的話來說,這就叫‘矯情’!”
“真......真香......”
(中午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