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劃破的呼嘯聲由遠及近,這聲音聽上去很慢,慢的像是小孩玩的沙包一樣被使勁拋向空中,到達頂點後任由他自己落下,
這麼慢的速度讓人聽上去覺得就算有什麼東西從空中落下也不可能砸到人,
但凡事就怕自己覺得如此,當你覺得本應如此時就等於將自己的眼睛主動遮住,任憑種種跡象擺在眼前而置若罔聞,熟視無睹,最終錯失良機。
蘭子義只覺得賊寇的弓箭夠不着自己,所以就放心大膽的在河岸邊上與賊寇一起散步,等斗大的的石塊飛到自己眼前時,想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蘭子義的話剛剛喊出口,賊寇艦船上投擲而來的東西就命中了地面,
賊寇從一開始就沒想着去精確瞄準行進間的騎兵隊列,反正船和人是並行的,河面上的船隻多的數不清,賊寇只需要閉上眼睛對着岸上狂轟濫炸就可以了,
賊寇就是這麼做的,大部分的石塊和其他拋出來的什麼瓶瓶罐罐都砸到了空地上,但只要又一發命中輯虎營將士們的隊伍,那殺傷力便叫人心顫,
蘭子義親眼所見他身後的數名軍士被賊寇拋石機命中,處於石彈邊緣的軍士被直接砸下馬去,中彈的身體部位毫無疑問的被撕扯下去,而擋在石彈中心那名軍士則連人帶馬一起被砸成了肉餅,
輯虎營的將士們雖然分作若干獨立的隊伍沿河前進,但是各隊都排列的是密集陣型,這就和剛纔賊寇方陣衝擊戚榮勳的神機營時發生的情況一樣,用密集的隊伍去衝擊對方的火網,下場當然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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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攻擊之後蘭子義趕忙用力勒馬掉頭,戰馬在急速中被蘭子義拉扯,當下就人立起來,這差點把蘭子義掀翻下馬,但蘭子義顧不得這些,待馬兒調整好平衡之後他趕緊調馬回去,逆着隊伍聲嘶力竭的命令全軍離開河岸,但這根本起不了作用,將士們被突如其來的石塊砸中,人馬都受到了驚嚇,人被嚇到了還好說,可是馬被嚇到之後就不聽使喚了,
蘭子義一路跑過去,聽他命令向岸上撤離的寥寥無幾,那些馬匹受驚之後四散奔逃的還算好,至少他們可以擺脫河上賊寇的攻擊,但大部分的將士都被迫停在原地調整自己的戰馬動彈不得,
蘭子義見自己的命令沒有用,便駐馬停在一隊將士旁邊,他衝着將士們吼道:
“爲什麼不向岸上撤?你們沒有聽到我的命令嗎?”
軍士們着急的拉繮繩抽馬屁股,但無論他們怎麼驅趕馬匹就是不動彈,因爲不停的有石塊和其他雜物從天而降,落在他們周圍,
有軍士在忙亂中對着蘭子義咆哮道:
“侯爺!我們也想撤,可是馬被賊寇的拋石機給嚇住了,不聽使喚啊!”
蘭子義大罵道:
“什麼馬不聽使喚?我的馬爲什麼就能跑着炮火跑過來?”
蘭子義話音剛落便有東西從河牀飛來,聽聲音是朝這邊來的,
在蘭子義身後的桃逐虎遠遠地對蘭子義喊道:
“少爺快走開!危險!”
接着便有東西砸中了蘭子義面前的一個軍士,
一聲清脆的響聲後,那個被賊寇扔過來的東西便在將士身上撞了個粉碎,被擊中的將士應聲落馬,而周圍的軍士則被裡面飛濺出來的東西粘的滿身都是,就連蘭子義胳膊上都糊上了,
見到友軍落馬,旁邊的軍士趕緊下馬去檢查那人傷情,蘭子義勒着馬原地轉圈,高聲問道:
“人怎麼樣?”
下去檢查那人回答道:
“只是暈了過去,還有氣!”
然後那人罵道:
“賊寇這他媽扔過來的是什麼東西?黏了吧唧的糊的人滿身都是。”
還在馬上的人忙着設法將馬重新控制住,聽到聲音也罵道:
“就是,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有軍士摸了一把臉,把手上揩下來的東西放到鼻子旁邊聞了聞,然後說道:
“這東西聞着像是火油啊,咱在項城裡面是不就用過這玩意嗎?”
衆軍士一聽恍然大悟,但他們立刻就抽了一口涼氣,蘭子義聞言也明白了賊寇有什麼打算,再向左右看去,蘭子義發現整個隊伍前後都已經被賊寇扔來的火油給鋪滿了,
剛纔蘭子義策馬向回奔跑,給全軍下命令時,賊寇船上的石塊投的越來越稀疏,
開始蘭子義還以爲賊寇是要停下來準備登岸,但等蘭子義聽到河面上新一輪的“砰砰”聲響時他才明白,賊寇根本沒有停火的打算,他們是在準備第二輪的進攻,
這一次伴隨着聲音出現在蘭子義視野中的還有從船上升起的一顆顆璀璨耀眼的火流星,那是賊寇投射的第二輪火石,在前一輪火油澆築的基礎上這些火石一旦落下便會將整條河岸化作火海,
這明明是帶來死亡的流星火雨,但在賊寇開火的那一刻,岸上的所有人包括蘭子義在內都被那從河面上升起的攝人美景震撼到了,那種美輪美奐的死亡之火足以讓所有圍觀的人爲止動容,他們欣賞着這致命的美景,全然忘掉自己即將殞命,
蘭子義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雖然他可以看見面前的將士們在說話,在咆哮,在吼叫,他可以看到空中劃過弧線襲來的火石,但他就是無法聽到聲音,蘭子義都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直到一發火石命中在了他的面前,外界的嘈雜聲音又像洪水一樣從自己的耳中涌入,只是這一次涌向蘭子義不僅僅是噪音,
石塊裹着火焰擊中了蘭子義面前的那隊輯虎營將士,劇烈燃燒的火油和石塊的衝擊力合成了爆炸,將蘭子義的馬匹掀翻,熱浪衝擊着周圍,蘭子義在落馬之前就被氣浪掀出去老遠,他的背部撞擊到了地面上,他不由自主的在地上翻滾追後停在河岸外的地上,
在蘭子義面前是一片火海,剛纔還在說話的軍士這時成爲了火焰中扭動的人影和伴隨着火焰燃燒的撕心裂肺的叫聲,那匹剛剛還在蘭子義胯下的戰馬現在則倒在地上,身上冒着濃煙發散出一股烤焦的肉味。
蘭子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他茫然,他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是全軍的指揮官,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幹什麼,他本應該指揮全軍撤退,可現在他的全軍卻在他眼前被燒成灰燼。
忽然蘭子義想起了是誰下達命令讓弟兄們沿河而走,當想起是自己的命令造成了將士們的死難之後,蘭子義感到自己的心裡被割開了一刀傷口,痛的不停的向外流血。
剛纔蘭子義掉頭的時候桃逐虎一直緊隨蘭子義身後,但卻一直追不上蘭子義的馬
剛剛的爆炸實在是太過危險,桃逐虎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恨不得長上翅膀過去把蘭子義護住,不幸中之萬幸是剛纔賊寇的炮彈把蘭子義炸飛了,這讓蘭子義免受烈火的焚燒,
桃逐虎趕忙來到蘭子義跟前,他下馬將地上的蘭子義扶起來,然後發現蘭子義左邊小臂上的衣物和鎧甲已經被火點燃而蘭子義自己卻毫無反應,
桃逐虎拔出腰間小刀給蘭子義袖子上切出口子,然後一把扯下蘭子義正在燃燒的衣物扔到一邊,
衣服雖然被點燃但還好發現的及時,蘭子義左臂只有手背略微有些燒傷,
桃逐虎又匆忙檢查了一邊蘭子義全身上下,發現沒有其他傷口之後桃逐虎搖着蘭子義說道:
“少爺!少爺!你快醒醒!這個時候不能懵啊!”
說着就伸手照蘭子義臉上拍了兩下,
蘭子義感到臉上傳來的打擊感,籠罩在心間的那種迷霧一樣的悲傷與內疚被桃逐虎的幾下拍打震碎,落進心底,暫時無法出來打擾蘭子義,
蘭子義這才又重新感到了自己的身體,他深吸一口氣,抓着桃逐虎的肩膀放聲大哭道:
“大哥!都怪我啊!都怪我啊!是我害死了弟兄們啊!”
桃逐虎被蘭子義激動地情緒嚇住,問道:
“少爺你害了兄弟們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說?”
蘭子義已經泣不成聲,他發自內心的痛哭道:
“是我命令軍士們沿河而進的,是我漏算了賊寇會有拋石機,是我害的弟兄們葬身火海啊!”
桃逐虎算是聽明白了蘭子義在說什麼,可是現在桃逐虎卻沒有足夠的時間來開到蘭子義,他只能架起蘭子義的肩膀把他扶起來,觀察周圍的情況看能不能找到馬匹,在這當下的空檔纔開口說道:
“少爺你胡說什麼?誰能未卜先知,誰能想到賊寇不過幾天就將艦船做成了戰船,你剛纔的安排是合理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同意,如果真的是說是剛纔的命令害了將士們,那不單是少爺的錯,我也有份。”
蘭子義根本聽不進去桃逐虎的話,他還是哭道:
“可我應該想到的,我是全軍統帥,三軍司命,怎能漏算?是我害了弟兄們!”
桃逐虎聞言再也忍不住了,失利帶來的挫敗感和蘭子義的婆婆媽媽讓桃逐虎怒火中燒,他推開已經站起來的蘭子義,大罵道:
“少爺你清醒一點!打仗就會死人,哪怕武神下凡也不可能百戰百勝,你現在這副樣子怎麼指揮剩下的軍士作戰?要是你沒法指揮作戰弟兄們豈不是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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