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頭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攤上這等爛差事,
刑部自己也有衙役爲什麼要把這活交給京兆尹?還偏偏選中他。京兆府那麼多捕頭爲什麼偏偏讓他來做這件事?
“真是倒黴!”捕頭想到“連瞎子都能看出來德王受皇上寵愛,如今要我去他府上抓人,而且還是北鎮蘭千陣的兒子蘭子義,聽說北鎮軍都是吃人肉喝人血長大的,這要是鬧不好那羣野獸過來替他們少主報仇我就沒命了。”
捕頭騎在馬上越想越沒譜,心裡亂成一團。
“就爲了在御溝邊上騎馬抓人?就因爲馬匹往御橋上走了兩步就要審?我以前抓煩人的時候馬受驚還往御橋上衝了兩步呢,賠禮道歉就沒事了。這明擺着是沖人去的嘛。唉,盡攤上爛事。”
雖然極度不情願,但不知爲何這段路卻出奇的短,以往從天街往這邊騎明明沒這麼快啊。
捕頭嘆了口氣,在德王府門前勒馬停住,下馬後領着身後一番衙役走到王府門口,說明了來意,
不出意外的,門口僕人說道:
“大人請回吧,我們王府絕對不會有人作奸犯科,也不會有人跟你們去。”
“果然碰釘子”捕頭心中暗暗罵道
捕頭挺了挺身子,按住腰刀說:
“我奉京兆尹與刑部尚書之命前來,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連門都沒進就回去的,還請讓我進去,小人無論如何一定要見到王爺。”
守門僕人笑了笑,似乎也明白,就領着捕頭和一行人往王府中走去。
一邊走捕頭一邊盤算
“人肯定是帶不走的,德王衛亭候,每一個是自己惹的起的,就是府尹大人自己也惹不起。但我肯定得進去。到時候見了德王,走個過場,王爺一開罵,最好摔點東西什麼的我就走,身後這十幾號衙役都是人證,回去只說王爺不同意,人我帶不回來,要領人只能府尹或者尚書親自去,就行了。萬事大吉”
一邊想着捕頭已經來到一處廳堂門前,僕人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捕頭整了整衣冠,親了一下嗓子,領着衙役們走進門去。
剛進去就看到幾個人圍着桌子正在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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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子義經過這一圈事情後本來沒什麼胃口,坐在桌上也是精神恍惚,好像回鹿苑休息休息。
只是要等着刑部的人過來說上兩句,
忽然聽到門口有一陣腳步聲,接着就是門口僕人說道:
“捕頭,王爺和王府要人都在裡面,要抓人就請吧。”
接着一精壯捕頭穿着青綠色吏士服領着一隊衙役從門外進來,
衙役們站在門口,捕頭往前走了幾步後抱拳說道:
“小人見過王爺。”
捕頭聲音洪亮,勁道十足。蘭子義暗暗讚道
“不愧是京城衙役,果然是個辦事的材料。”
在扭頭看看德王,蘭子義心理一沉,
只見德王臉色發白,滿臉虛汗,抓筷子的手甚至有些抖,
德王問道:
“那個,你叫我王爺,你說來着有什麼事啊?”
聽到德王語無倫次,周遊藝和吳幽思紛紛轉過臉來看,這一看反倒讓德王臉白的更厲害。
捕快倒是沒有擡頭,只是接着說:
“王爺!小人奉京兆府尹杜畿大人與刑部尚書李澄海大人之命前來押解衛亭候蘭子義大人往刑部問責。”
周遊藝見德王狀態不對,結果話說:
“爲何要抓人?”
捕快說道:
“有人看到衛侯夜闖宮城。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還請衛侯與我往刑部衙門一趟。”
蘭子義定了定神,倒不是因爲自己要被抓,而是因爲德王實在讓人不放心。
蘭子義說:
“子義清白之身,無愧天地,定是有奸人妄圖誣陷於我。自古刑不上大夫,更何況我本就無罪,大人請回吧!子義不會去的。”
一旁吳幽思說道:
“這裡是德王府,豈是你說抓人就抓人的?要抓人你還不夠資格,叫你們家大人親自來還差不多。”
捕頭抱拳站在原地,聽到吳幽思這話心中暗喜,
“好勒,就等您這句呢,只要德王再一發話我就可以回家陪老婆孩子了。得裝的像點。”
捕頭抱拳,鼓足勁吼道:
“王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還請殿下讓衛侯跟我們走一趟。”
沒想到這聲呵斥嚇得德王渾身發抖,面無人色,筷子脫手掉到了地上,人癱倒椅子上幾乎快要縮到桌子下面去。
德王發着抖,哆哆嗦嗦的說道:
“好,好。你帶他走,別來找我。蘭子義!你趕快跟人走,趕快走。”
此語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懵了,蘭子義不可思議的望着德王,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王爺您說什麼?”
德王聽蘭子義發問反倒是來了勁,兇狠的說:
“你還有膽子問,自己做下的事情還問我幹什麼?還不快跟人家走!”
一旁吳幽思與周遊藝都悄悄拽扯德王,
沒想到德王一把甩開兩人,大叫道:
“你們要抓的人是蘭子義,你們抓他走就好,把他抓走,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此時站在當中的捕頭心中好似萬馬奔騰,一個勁的再心裡罵:
“我就嗶了狗了。這叫什麼事?這人是衛亭候,他爹是天下兵馬副元帥,我敢抓?我抓了他還想活命嗎?德王您老人家說一句‘你個臭當差的滾’會死啊?”
再一看德王這幅孬種樣,捕頭心中暗罵:
“這種玩意也算人?皇上是怎麼看人的?”
只是木已成舟,捕頭硬着頭皮對蘭子義說:
“衛侯大人,王爺已經發話了,請和我們走一趟吧。”
蘭子義坐在座上,兩隻手狠狠地攥着衣服,緊咬嘴脣,
身旁桃逐兔大吼一聲拎着椅子跳起來,吼道:
“哪個不要命的感動我家少爺?!”
一旁蘭子義趕緊伸手去拉住,
這時德王站起來指着蘭子義厲聲尖叫:
“你的狗奴才要幹什麼?讓你走你還不走?趕緊跟人走,別給我添事!”
旁邊周遊藝仰天長嘆,吳幽思則是苦笑着吃起了東西,戚榮勳倒是很高興,偷偷的樂呵。
蘭子義幾乎氣出眼淚,
“唉”了一聲跳起來就朝門外衝去。
桃家兄弟見狀紛紛要跟上去,蘭子義回頭說道:
“三位哥哥留步,子義去去就回。幾位哥哥要來真就是硬闖刑部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桃家兄弟聽後都唉聲嘆氣,攥着拳頭立在當地。
捕頭心中連連罵娘,又抱拳向衆人行禮後跟着蘭子義就出去了。
捕頭跟在蘭子義旁邊,一邊走一邊說:
“衛侯大人,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您可別往心裡去,小的只是個傳話的,沒想着要抓衛侯,其實今天只要王爺說一句不讓抓我也不敢硬從王府拿人不是……”
蘭子義埋着頭只管趕路,揮了揮手示意捕頭不要再說。
捕頭也識相的閉嘴,與蘭子義一道出了王府,上馬往刑部走去。
一行人來到刑部衙門,捕頭引着蘭子義往一側走去,
蘭子義問道:
“爲何不去大堂?”
捕頭說道:
“幾位大人都等在後院書房裡,以衛侯您的身份怎麼可能在大堂審。”
蘭子義問道:
“都有誰?”
捕頭答道:
“三司主管,刑部李澄海,大理寺趙庭柱,御史臺楊脂,還有吏部章鳴嶽,司禮監隆公公,臺城衛魚公公,京兆尹杜畿幾位大人旁聽。”
蘭子義跟着捕頭穿過刑部衙門,來到附後花園中,剛到書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隆公公的聲音
“幾位大人,德王年輕氣盛,衛侯性情剛烈,怎麼是輕易隨刀筆吏而去的人呢?我看今天是請不來了。雜家今天爲了來聽幾位大人審案子連午飯都沒吃,趕緊安排先吃飯吧。”
接着就聽見章鳴嶽的聲音
“餓着誰也不能餓着隆公公啊。這天街上正好有個江南樓,其中菜品是京城一絕,不知公公有沒有嘗過?也不知比起宮中御廚手藝如何。杜大人,京城你的地界,你帶路吧。”
接着一個聲音說道:
“回中堂,午飯下官已經準備好了,江南樓最好的閣子早已包下,就等幾位大人。只是衛侯可以不來,他的案子不能就這麼算了。你說是吧李大人。”
這時一個略顯蒼老又好像有些糊塗的聲音說道:
“啊?哦。案子啊,依本官看這算什麼案子啊,不來就算了吧。”
“那可不行!”一個聲音說道“高祖皇帝律令,擅闖宮城者殺。哪怕代公功勳卓著,也不能讓他兒子如此胡作非爲。我等言官就是監督朝廷,以免有這些胡作非爲之徒敗壞綱吉。”
這時傳來隆公公的笑聲:
“那是那是,楊大夫治下的御史臺兩眼雪亮才保得我大正綱紀不絕嘛。不過肚子餓了吃飯總壞不了綱紀吧?幾位大人,咱先去吃飯吧,餓着肚子可不好。”
這時捕頭在門口報道:
“啓稟諸位大人,衛侯帶到了。”
蘭子義應聲捲簾而入,屋內衆人看着蘭子義全都呆住了。
隆公公更是失聲問道:
“衛侯爲何在此?”
章鳴嶽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步上前抱住蘭子義的雙臂,動情地問道:
“衛侯,千不該萬不該,你爲何要做出這等傻事?”
蘭子義一聽心中感慨萬千,一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訴道:
“章中堂,我初來京城,不懂規矩,只是想着入宮,沒想到馬就走上了御橋。我沒有打算闖宮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