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聞言吃了一驚,然後他回頭看看周圍,那些被擠在人堆裡面的鐵浮屠們都騎在馬上,只等着蘭子義下達命令。
蘭子義爲難的對張偃武說道:
“張參軍,我們來的時候一人一馬,剛纔一波突襲並未有將士受傷,沒有馬可以分給你。“
然後蘭子義把腰彎的更低,儘量貼着張偃武耳朵說道:
“我知道你不爽戚侯,可是軍中不是耍小性子的地方,現在又是跟妖賊交戰,生死存亡命懸一線的關頭,你和他慪氣沒有意義。聽我一言,莫再多說了,你哪怕只是當根木頭也好,撐過這一仗,回京之後再鬧彆扭不遲。“
張偃武先是被蘭子義拒絕給馬,又被蘭子義教訓了一番,當下便不樂意了。
不過張偃武脾氣雖大卻並非不長腦子之人,他也明白當下形式恐難,所以只是掉頭低估了幾句,也沒有堅持要乘馬離開。
蘭子義望着張偃武的背影,鬆了口氣,然後他望向戚榮勳,兩人換了個眼神後沒再多言,蘭子義便催促手下鐵浮屠邁步進發。
被圍的東軍擠成一團,哪怕步行也是寸步難行,蘭子義他們騎在馬上想要擠過去更是難上加難。
東軍自己也在從混亂中尋找秩序,他們自己還在調動兵力,組織防守,突然被騎在馬背上的鐵浮屠給擠到後這些脾氣火爆的將士們開口罵道:
“騎馬了不起啊?騎馬就能隨意撞人了?“
馬上的戰士們也沒有嘴軟,他們當下回道:
“老子們就是威武怎麼了?我們這才兩百騎,待會輯虎營那羣傢伙過來可是好幾千騎呢,你們到時候把舌頭罵爛了都沒用!“
兩邊將士們你來我往,互相謾罵,鐵浮屠走過的這一路就是叫罵連天的一路。不過兩軍這樣的相互攻忤並沒有什麼惡意,相反,蘭子義他們這一路過來倒是讓被圍的東軍士氣提升了不少。這也難怪,魚公公的冠蓋遠遠的豎着,輯虎營又即將來源,援軍近在咫尺,被圍的人還有什麼理由不堅持奮戰呢?
等蘭子義帶領着鐵浮屠們走到軍陣另一頭時,東鎮兵們已經從人滿爲患的陣型上爲蘭子義他們讓出了通路。
鐵浮屠將士們回頭看着蘭子義,問道:
“衛侯!怎麼走?“
蘭子義舉刀指揮,說道:
“分做五路,一個一個出去,你們一身鐵甲完全不用怕妖賊。待衝破妖賊包圍後我們左手一離開外坡下見!“
將士們聞名後欣然允諾,走在前排的幾個將士立刻催馬順着東軍將士們讓出的通路奔騰而去。
張偃武計劃的完全沒錯,軍陣這一頭的妖賊防守比起雷有德本陣那邊削弱了不少,而且這邊地面被踐踏的也比那邊輕,帶頭衝出去的幾個鐵甲騎士們都用不着去考慮妖賊的長矛長槍,只靠着一身鐵甲便硬生生像鐵榔頭一樣把妖賊軍陣給砸了個對穿,騎士們手中上下翻飛的馬刀砍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血霧。
後面出發的騎士在前人開出的路上奔馳的更加歡快,被鐵浮屠砍怕了的妖賊見到有騎兵從陣中殺出,只想躲閃,根本沒有抵抗的意思。
蘭子義看着前面的將士們一個又一個的衝出去,心裡踏實了下來,只要將士們衝出妖賊包圍重組,待會這些妖賊還不是案上肉?
這時一個鐵浮屠對蘭子義說道:
“衛侯,就剩下我們幾個了,難道你不走了?“
蘭子義對那軍士說道:
“當然要走,我們那邊見!“
說着便與將士們點頭告別,然後策馬狂奔,順着一條通道便殺將出去。
蘭子義衝的異常順利,在他這條路上就沒幾個妖賊敢攔路,妖賊們全是擡頭盯着馬上的人看,沒有一絲攻擊的意思。
蘭子義對眼下的戰況非常滿意,他得意的仰起頭,看着走在他前面的那個鐵浮屠將士,妖賊不過強弩之末,被砍了兩刀就怕得不敢攔路了。
蘭子義腦子裡正這麼想着,眼前卻出現了一根粗黑的棍子,這讓蘭子義想起了剛纔衝擊雷有德時那根想要把自己敲下馬的長矛。沒太反應過來的蘭子義扭頭去看棍子出處,卻見與剛纔相仿的情況再次出現,一個妖賊手持長矛,甩出杆來直取蘭子義面門。
蘭子義感到在這一刻時間變慢了。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熟悉的讓蘭子義噁心,他每次被擊中之前都會感到時間變慢,可這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因爲他自己的動作並不會因此變快,他只能眼睜睜的,清清楚楚的記下每一個來襲的細節,等着被擊中。在大多數情況下這會都讓他落馬,摔到馬下真的很疼。
在矛杆來到蘭子義面前但仍未擊中蘭子義的這段時間裡,蘭子義想了許多,他想到了自己剛纔在陣中騎馬而過的樣子,他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裲襠鎧和其他將士身上具裝扎甲的巨大區別,他想到了自己與將士們的大聲呼喊,他想到了自己下命令時的意氣風發。這些行爲無一不在提醒周圍那羣妖賊,誰是管事的,而妖賊們各個都虎視眈眈。
蘭子義現在滿心厭惡,爲什麼自己剛纔就不低調一點?爲什麼自己剛纔就沒有察覺到自己行爲存在的隱患?爲什麼他要得意忘形?
蘭子義剛纔的所作所爲沒有一樣是符合自己以往要求的,他簡直就是在招搖過市,唯恐妖賊不來砍他。
意識到這一點後蘭子義開始厭惡自己,他想要找塊豆腐撞死或者到地下挖個洞鑽進去。妖賊很快滿足了他,粗黑的矛杆正中蘭子義面們,他後仰,失去重心,向馬屁股的方向滑翔了一段距離,然後帥落到地上。
蘭子義覺得這種飛在空中的感覺好像剛纔自己策馬飛躍妖賊絆馬,只不過現在是剛纔動作的回放。這一整套動作終結於蘭子義觸地的剎那,他的頭盔摔沒了,猛烈的衝撞讓他咳出血,緊接而來的呼吸則告訴他,他的鼻樑已經在剛纔的攻擊中被打斷,因爲現在他的嘴裡全是鹹溼的血液。
蘭子義翻身側向一邊,伸手捂住臉又咳嗽了幾聲。時間的流逝恢復了正常,隨之而來的則是溢滿腦海的疼痛感和疼痛帶來的眩暈。
蘭子義覺得天旋地轉,他艱難的想要站起來,可是腳上傳來的疼痛卻令他站立不能。好在旁邊的妖賊並不“忍心”讓蘭子義在泥地裡打滾,妖賊們很快便上前來“幫”蘭子義起身。
兩個膀大腰圓的妖賊一左一右來到蘭子義身邊,手抄到腋下便把蘭子義給拎了下來。蘭子義剛被加起來便有一賊上前揪住蘭子義頭髮,蘭子義還沒看清面前人的模樣下巴上便重重的捱了一拳,這一拳把蘭子義徹底打的攤在了妖賊手裡,連站的力氣都沒有,臉上更像是被漆刷了一樣,全都塗上了紅。
蘭子義垂着腦袋暈的不能自已,他張嘴吐出一口血總算讓自己感覺好了一點。
“牙沒有掉,真是萬幸。”蘭子義想到。
接着蘭子義的頭再次被揪了起來,剛纔出手的那個妖賊撇開下巴露出黃牙,一臉獰笑的對蘭子義說道:
“白衣鬼,這次你沒機會囂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