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戚將軍(下)

蘭子義駐馬望着幾位行禮的輯虎營軍官,心中有些異樣,這些前幾天還跟着自己的軍官突然間居然跟到了戚榮勳身後,魚公公爲什麼要這麼做?

當然心中想的是一回事,該做的還是要做的,蘭子義當即抱拳給幾位將校回禮,同時問道:

“幾位將軍……安好?”

蘭子義寒暄的話說得簡單,但那幾個被問到的將校卻坐如針氈,他們也覺得自己突然之間改換到戚榮勳手下很對不起蘭子義,之前蘭子義統軍時軍中對他還是欽佩有加的。

幾個將校沒有回答蘭子義,倒是帶領着衆將奔還京城戚榮勳在這時抱拳對蘭子義說道:

“見過衛侯了。”

蘭子義看向戚榮勳,不知怎的戚榮勳臉上居然有一絲被壓抑在皮肉下的愧疚神色。直覺告訴蘭子義戚榮勳這幅表情透露的信息是不對的,不過是改換手下統帥的兵將而已,戚榮勳用不着有愧色。

蘭子義當下問道:

“戚侯不在營中指揮東鎮將士拔營回京,怎麼先一步回來了。”

戚榮勳低頭看了一眼馬鞍,他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要閃爍其詞,但他說話卻並沒有支支唔唔,戚榮勳並不是在撒謊,他是在有意躲開蘭子義。只聽戚榮勳說道:

“營中自有家父坐鎮,榮勳奉命帶輯虎營爲大軍現行開路。”

聽到“家父”二字時不止蘭子義,就連蘭子義身後其他人都緊張了起來,因爲戚榮勳口中的“家父”就是他爹戚準,戚準可是東軍統帥,大正數一數二的藩鎮一把手,這次京城外的大戰,他的東軍又是主力,現在他入大營那營中自然已經是他戚準的大營了。

仇孝直着急的想要開口問話,但他在話問出口之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於是他轉而把目光投向蘭子義,焦急的等待這蘭子義趕緊向戚榮勳問些消息出來。

蘭子義聽聞戚準在營中,手指忍不住的抽搐了好幾下,他本想立即開口,但最後還是忍住,想了想才問道:

“戚老將軍何時入營的?子義怎麼不知?”

戚榮勳被問道這個問題後臉上有些泛紅,他擡頭把自己的目光撇向他處,應付地答道:

“家父奉命在今天早些時候入營的,當時衛侯還在休息,不便打擾,就沒有告訴衛侯。”

聽聞此言桃逐鹿忍不住了,他壓低聲音嘶吼道:

“軍中易帥,少爺身爲副將居然不知?這和打擾不打擾有什麼關係?就算怕打擾我家少爺那今早出營有算怎麼回事?爲何臺城衛來二話不說就把我等趕出大營,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我還以爲是魚公公下的令呢,結果確實戚將軍您!”

桃逐鹿最後一個您字咬的極重,戚榮勳聞言就差打個激靈,他在桃逐鹿問完話後低頭沉默半響,然後才說道:

“軍中主帥從未更替,一直都是德王爺,我爹和太尉一樣只是被安排了個副帥的職務,魚公公也依舊是軍容使,軍中未有變異。至於今早傳令的事情,家父也是着急奉命拔寨回京,通知衛侯的事情就委託魚公公代辦了。”

仇文若聞言嘲諷戚榮勳道:

“與其說是委託,不如說是借用吧?戚侯與令尊把衛侯支派到京城後才告知軍中現在統軍的是誰,這樣防着衛侯說是防賊不爲過吧?”

戚榮勳聽聞此言臉上抽搐了一下,仇文若這話一點情面沒留,這叫戚榮勳臉上怎麼掛得住?戚榮勳憤怒的罵道:

“仇文若,你個布衣白身有什麼資格跟我這樣說話?”

桃逐鹿與桃逐虎從剛纔起就憋了一肚子火,聽見戚榮勳威壓封人口舌,當下就像發作。還好蘭子義展開雙臂攔住了兩人,蘭子義深吸一口壓了壓心中火氣,問戚榮勳道:

“戚將軍奉命奉的是誰的命?”

戚榮勳道:

“兵部調令。“

蘭子義又問道:

“皇上可準了?“

戚榮勳聞言怒道:

“當然準了!若非如此誰能調得動大軍?司禮監紅印硃批的聖旨就在軍中,衛侯可以自己去看!“

說罷戚榮勳便催馬而去,不再管蘭子義他們。那幾個跟着戚榮勳的輯虎營將校見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不得已咬了咬牙對着蘭子義作揖,然後飛馬跟上戚榮勳去了。

望着戚榮勳遠去的背影,仇孝直湊到蘭子義馬前說道:

“衛侯,戚准入營……“

蘭子義已經怒火中燒,不等仇孝直把話說完便擡手將他止住,蘭子義恨恨的說道:

“這他媽根本不是奪我軍功,這是在奪軍權!我就說怎麼魚公公連我面都不見就趕我出來,原來是戚準的意思!“

桃逐虎問道:

“少爺,那我們怎麼辦?“

蘭子義恨得咬牙切齒,一把無明業火把心燒得通透,可他又沒有什麼辦法,兵是朝廷的兵,他也是朝廷的人,調令軍令他都得聽,哪怕是被人掃地出門他也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在桃逐虎問出話後蘭子義憋着的一腔怒氣就像被刺破了的皮球一樣全泄了,他只得無可奈何的說道:

“還能怎麼辦?先回府去吧。唉,這事情鬧得,不僅心疼,而且腳疼!“

說着蘭子義垂頭喪氣的催着馬先一步走開,其他幾人見蘭子義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的跟在蘭子義身後一起往回走。

前線大捷的消息已經傳入京城,京中百姓全都張燈結綵好似過節,路上行人無論士紳學子還是販夫走卒全都在熱烈的討論着大正軍威,雖然是清早,但酒肆茶樓之中已經擠滿了客人,大家都在行酒取樂,被妖賊逼近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

只是行走期間的蘭子義無心去體會京城百姓洋溢着的歡樂,這次出征他蘭子義可謂是鞠躬盡瘁,就差死而後已,京城百姓今天能夠縱酒狂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蘭子義拼死力戰,這份太平光景是蘭子義打下來的,可蘭子義卻覺得自己與周圍毫無關係。這並非是因爲蘭子義經歷了血腥的沙場後難以適應周圍的市井氣息,而是蘭子義的內心深深的被今早發生的事情傷害了,這對他而言是一種背叛!

蘭子義失魂落魄的垂着頭掛在馬上,路上行人漸多,不是有人擠撞到他,要不是桃逐虎與桃逐鹿一直小心,蘭子義好幾次都要被刮到馬下去了。

一行人擠過越來越擁擠的街道,好不容易回到德王府門口。門前伺候着的小廝見到蘭子義一行人回來,居然被驚得一臉惶恐。蘭子義沒心思去管這些僕役,並未發現異樣,不過仇家父子與桃家兄弟卻都看的清楚,他們四人都覺得王府氣氛異樣,卻不願在蘭子義懊惱之際多言。

蘭子義埋頭下馬,腳上的疼痛讓他一個趔趄摔到,幸好有桃逐虎在一旁將他扶住。不過蘭子義並沒有接下桃逐虎的這份好意,他將自己大哥甩開,一瘸一拐的踩着臺階進了王府,悶聲往自己的鹿苑走去。

蘭子義一路走過,府中的仕女小廝們全都讓路躲開,這終於引起了蘭子義的注意,蘭子義這才發現府中的異樣。

好歹有些回過神來的蘭子義看着周圍僕役們躲閃的眼神,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惱怒,難道自己臉上寫着晦氣二字不成。

蘭子義罵道:

“都他媽躲着我幹嘛?有什麼好多的?“

這一罵那些躲閃着的僕役們跑的更遠,仇文若小聲在蘭子義身後說道:

“衛侯,剛進門時下人們就已經這樣了。“

蘭子義聞言心情由哀轉怒,他不顧疼痛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待他走到鹿苑門口時,終於他徹底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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