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京聞言笑着放下筷子,他指着自己裹着紗布貼着膏藥的鼻樑說道:
“我找你堂客是去查案子,沒動手沒動腳,哪裡有欺負?反倒是我這鼻子,你一見面便給我打歪了,這才叫真欺負人。”
桃逐虎聞言哼了一聲不說話,而杜京則接着說道:
“我杜京身爲兩縣捕頭,巡城抓賊可是本分,找人問話乃是職責,你夫人既是這京城百姓,我便又資格過去問她。”
桃逐虎抗聲道:
“那不僅是我的家,還是衛侯的家。”
杜京聽到這話將手中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他沉聲道:
“衛侯家又怎樣?難道衛侯就不是這大正百姓了?我杜京就是因爲看不慣你們這些達官顯貴仗勢欺人,所以纔出來當捕頭的,你家衛侯又怎樣?我還摸不得他的老虎屁股不成?”
發作完後杜京又押了一口酒,旋即長嘆不已。牢籠中的桃家兄弟則是沒力氣去和杜京發火,這不僅是精神上的無力,也是身體上的,他們餓了一天了。
看着坐在桌前大快朵頤的杜京,桃逐兔的肚子終於不爭氣的叫了。聽到聲音後桃逐兔的臉禁不住的紅了,他嚥了口吐沫扭頭看着桃逐虎與桃逐鹿道:
“哥,對不起,我……”
桃逐鹿安慰桃逐兔道:
“沒事,昨天進城就沒吃東西,該餓了。”
桃逐虎則從木欄中間伸出手去,他朝杜京說道:
“你不是請我們吃嗎?倒是給飯菜啊。”
杜京放下酒杯笑了笑,他端起桌上燒雞,又從桌上拿起一小壇酒,走到柵欄前一併放下。牢籠裡桃逐虎接過酒肉轉手就遞給桃逐鹿和桃逐兔。桃逐鹿撕了一隻雞腿算是解饞,桃逐兔則拿過酒肉狼吞虎嚥,而桃逐虎自始至終就沒有看這些食物哪怕一眼。
牢外杜京坐回座上笑道:
“我還以爲哥幾個光喝水就能填飽肚子,原來你們也還是得吃飯的嘛。”
桃逐虎道:
“你少來這套,說吧,你想從我們這要什麼東西?”
杜京笑道:
“我想從你們身上要的我已經拿到了,剩下的你們可給不了我。”
桃逐虎不解的看向杜京,而杜京則狡黠的指着自己鼻子。明白過來的桃逐虎跳將起來,他抓着木欄恨不得一把把這些破玩意全撕碎了衝出去再和杜京打一場,但這不現實,桃逐虎只能隔着木欄怒吼道:
“杜京你個王八蛋!你算計我!我打你怎麼了,別說打斷你一根鼻樑骨,我就是把你身上骨頭全打斷你又能那我怎樣?”
杜京坐在座上笑看桃逐虎怒火中燒,他慢條斯理的吃,慢條斯理的說,他道:
“大郎啊大郎,我又沒告訴你我去問過你堂客話,我也沒去你門前挑釁,怎麼就成我算計你了?是你自己過來找我的,我只是順水推舟,你就不納悶爲什麼我昨天既不還手也不逃?你當我脾氣好啊。”
桃逐虎被杜京懟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還無可奈何,他悻悻的坐回地上,衝着桃逐鹿發火道:
“都說老大實在老二精,你平日裡精的跟個猴似的怎麼關鍵時刻不行了?”
桃逐鹿被桃逐虎怒而泄憤,可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得嘆息道:
“我也是替嫂子上火,哪有自家嫂子好端端坐屋裡就被別人登堂入室的道理?對吧?”
外面杜京笑道:
“桃大呀桃大,你也別拿自己兄弟發火,做事有點擔待。我這鼻樑骨可是得找你們少爺討回本來。
要說你們衛侯也是一把好手,餘杭那麼大的事情那麼多條性命居然都能被他擺平。昨晚上司禮監連夜給內閣降詔,把餘杭的事情一推二五六推了個乾淨,什麼海賊作亂,臺城衛百戶作梗的,臺城衛魚公公還專門發聲自罰俸祿,說是自己用人不當,壞了事,反正是把你們衛侯洗的乾乾淨淨。今天我兄弟又陪着章首輔一起去內閣吵這事。要我說吵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肯定的,反倒是你們少爺進餘杭城第一天打死人的事可以拿出來說,那一家子現在都還京城裡呢。“
說罷杜京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又給自己滿滿的灌了一口,好不盡興,而牢籠裡的桃逐虎他們則像是被霜打了一樣臉色全都黑了下來,就連桃逐兔都停下了吃喝。
杜京喝完酒繼續說道:
“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少爺在餘杭當街把人打死,你們三個有樣學樣跑回京城把兩縣捕頭鼻樑打斷。我兄弟正愁着沒借口抓你少爺的把柄呢,你們正正好的送到我面前來,我得謝謝你們啊。”
桃家三兄弟聽聞此言都窘迫地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經過一天一夜的冷靜他們已經想明白了昨天事情的嚴重性,而現在杜京把話說明了擺上檯面來則讓他們心裡更受打擊。
好在蘭子義已經來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他來收拾。只聽蘭子義道:
“杜大人說得對,你是該謝謝我三位哥哥。可你只備下這點酒菜,不夠看啊,可見杜大人你心不誠。”
杜京聽聞後面蘭子義的聲音回過頭來,桃家三兄弟透過悶熱的空氣和渾濁的光線聽到了蘭
子義的聲音也是精神爲之一振,桃逐虎更是抓着木欄站了起來。可站起來後桃逐虎又絕不對,他收起自己興奮的表情,紅着臉低下頭,再次默默的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蘭子義看到了自己大哥的變化,但他還沒有工夫去安慰自己的哥哥,他得先招呼杜京才行。
杜京見蘭子義走進起身作揖道:
“衛侯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得罪,得罪。“
蘭子義拱手笑道:
“杜大人哪裡話,這班房裡又悶又熱,還黑,那點窗戶透進來的光陰裡,一寸有半寸都是塵土,另外半寸則是其他亂七八糟的,滿眼都是綠油油。我進到這來看前面就跟看一堆火一樣,人影都是晃着的,就這樣子你要是能看見我纔是奇怪。反倒是杜大人你,這麼差的環境你都能吃得下東西,給我我就不行。“
杜京笑道:
“那是當然,讓衛侯進到這種下作地方就是讓您受罪。那咱出去吧,正好把桃家三位郎君也給放了。“
蘭子義笑道:
“杜大人說得好是輕鬆,放人都是正好才放。你既然把我哥哥抓進這牢裡那他們定是有過,有過你又怎能說放就放?“
杜京道:
“我只是要見衛侯,衛侯已經來了,人自然就該放。至於他們定罪的問題,我是被害,我告他們他們纔有罪,我不告他們他們便沒事,放人自然就在我一句話之間了。“
蘭子義看着爲桃逐虎他們打開牢門的衙役笑答杜京道:
“那杜大人怎麼纔不會告我哥哥呢?“
杜京道:
“那就要看衛侯你講不講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