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巡街

司禮監太監被德王嗆得渾身發抖,他現在只覺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對於德王的話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畢竟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會嗆出這麼愚蠢的話來。這太監騎在馬上憋了許久終於理清了思路,他沙啞着嗓子對德王說道:

“咱家剛纔勸王爺彆着甲是要讓王爺以仁孝示天下,可王爺你已經穿上了,那就好好穿着,您現在可是在巡街,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着您呢,您現在要是把頭盔摘了可像什麼話?”

在司禮監太監說話的時候德王一直都在解自己頭盔的繫繩,剛纔衆人伺候他穿衣時那裡系的乃是活釦,可不知德王怎麼弄得,他解了兩下後居然把繩擰成了死扣,這會頭盔被他弄得解也解不開,扣也扣不住,德王惱怒的一口邪火差點把天靈蓋掀開,聽到太監的勸說德王當即便發怒道:

“說得好聽,穿這甲冑的又不是你!我頭頂上這坨金疙瘩少說有三十斤重,再加上身上這些東西,這麼沉的玩意哪裡是人穿的?!”

說着德王又拉過司禮監太監的手摁在自己胸甲上,他嚷嚷道:

“來,你摸摸,你摸摸,這大太陽底下鎧甲得被曬得多熱?我現在被控在裡面就跟被放進了蒸籠裡一樣,你讓我怎麼忍?”

司禮監太監的手被德王捉着,摁在甲片上,高溫的甲片灼燒着太監的手心,刺痛如利器一般沿着他的胳膊鑽入他的心臟,可燙傷並不能讓太監趕到疼痛,在他心裡有比這更痛的事情。大太監回頭看向魚公公,可魚公公滑頭,隊伍重新開拔以後他便和蘭家父子退到第二排去,第一排只留着德王和周遊藝與大太監。

大太監知道外援無望,他猛地抽回手轉臉看向德王,只聽太監罵道:

“就算王爺你沒有入繼宗祧的才,你也該記得大正皇家的臉!今天這盔甲你既然穿上了就不能脫,不到東宮就不許你換衣!”

德王被司禮監太監吼了一嗓子,悻悻的呆了半天,最後撂下話道:

“不脫就不脫!哼!”

然後他便擰過頭去再也不看那太監。日頭越升越高,街上也越來越熱,其實中秋時節,京城的氣溫早已不似暑夏那般酷熱。奈何巡街的德王身着金甲,那玩意看着威風,實則一曬就燙。現在馬背上的德王就像是一棵被曬蔫了的野草,黏在鞍上倒也不是,立也不是,萎靡不振,德王頭頂上那尊三尺高的金塔也因頭盔斜跨而晃晃悠悠,好像大廈將傾。

之前跑的不見影的的李四在隊伍開拔之前不知又從哪裡冒了出來,他也領了一副鎧,本來也給了他一匹馬,奈何他不會騎,最後只能騎驢跟着德王,以他那猥瑣樣子,又騎在驢身

上,最終披着甲只像一隻被湯淋透的老鼠,沒人拿他當壯士。

不過李四也不是來當軍士的,他只想着討自己主子開心,見德王萎靡李四便催馬上前遞上水壺。德王在氣頭上,見到水壺來本想發火把東西開啓,可熱浪難忍,沒必要心裡泄不出去的火難爲上自己的身體,德王最後還是很老實的接過水壺,喝了幾口之後德王便揚起水壺往自己鎧甲上澆灑。這本是無心之舉,沒想到撒完水後德王居然感到了一絲難得的清涼,他興奮的對李四吼叫道:

“四兒,過來,給我灑水,不要停!”

那李四聞聲自然屁顛屁顛的趕着驢上前給德王灑水,於是隊伍當中便出現了這樣的奇景,走在隊伍最前面領頭的人身旁跟着一頭毛驢,毛驢上的人不停的接了水壺給領頭人身上澆,領頭人對此不已爲意,還在馬上彎下腰去好方便驢上人灑。

街邊圍聚的百姓們多半聽自家孩子說了蘭千陣發糖的信,又聽聞別人說北鎮軍軍容整潔,威風八面,這才拖家帶口前來觀看,可上了街後卻見到歪戴帽子的德王,心中自然失望。可領隊的王爺居然視衆人如無物,當衆作出不可理喻的舉動來,百姓們又覺得有趣,怕是戲裡的丑角都沒有這樣惹人歡笑,於是乎百姓們也不願離去,只是圍在街上看這西洋景也是一番好消遣。

處在第二排的蘭千陣這下算是知道了德王何許人也,他朝着蘭子義搖搖頭,再也不發一語,居中的魚公公則裝作看不見,不去管父子兩的小動作。

德王被澆了水後身子涼快了下來,人涼了下來興緻也便隨之來了,只聽德王吆喝道:

“老韃子,過來!”

與德王並排的司禮監太監聞言怒道:

“德王可別再無禮了!”

然後大太監自個迴轉陪笑對蘭千陣道:

“代公,您要不上來同王爺聊聊?”

蘭千陣聽到大太監的邀請,這才慢慢悠悠的催馬上前,他來到德王身後抱拳道:

“王爺有何吩咐?”

德王高昂着下巴趾高氣昂的俯視夾街百姓,可他依舊歪戴着頭盔,任由頂上金塔傾斜,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蘭千陣上來一聲問候好像給予了德王無限的虛榮,他享受到閉眼,飄飄然的說道:

“老韃子,你殺了那麼多人,你告訴我,殺人是什麼感覺?”

大太監見德王又管蘭千陣叫韃子,氣不打一出來,他剛要開口教訓德王卻被蘭千陣暗暗擡手止住,只聽蘭千陣答道:

“仁義之君當以德養民,以禮教民,不當癡迷刑殺,更不當沉醉於殺伐。”

蘭千陣這話明顯沒說到德王點子上,德王呲着牙嘶聲問道:

“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你個丘八學什麼博士?”

蘭千陣聞言也沒惱怒,他呵呵笑了兩聲後反問德王道:

“幾個月前剿匪時德王身任主帥,雖不見需要主帥衝鋒陷陣,不過以德王英武,衝出去殺幾個人肯定不在話下。王爺既然已經手刃過敵賊,那便可自行體會殺人的快感,何須過問不穀?”

剿賊時德王唯一的作用便是拖後腿,他自然是沒有殺過人的,所以蘭千陣嗆了他這一句後他便接不上話來。不過德王哪是肯吃啞巴虧的人,這邊廂吃了虧那邊廂一定就要找回來。只聽德王說道:

“老韃子,昨天你在宮裡的時候我看你跪在皇上跟前大氣都不敢出,很丟人啊。”

蘭千陣答道:

“我爲臣子自當敬重君父,王爺若要把這當成丟人那我也沒辦法。”

德王嘲笑道:

“你在皇上面前不算丟人還說的過去,那在太子面前呢?太子那麼懦弱,你連他都怕,你還算什麼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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