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醫弱弱地提議道:“太傅吃保心丸時,是您用口渡藥……”
太醫的話才說了一半,楚璃凜凜看去。
求生欲強烈的太醫立刻埋頭:“是卑職多嘴了,卑職該死……”
同樣話說一半,太醫再一擡頭,卻見楚璃已經含了苦藥,吻向上官燁的脣,太醫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輕鬆。
楚璃和上官燁的關係無人不知,又是救人要緊,衆人都能接受這種特殊的喂藥方式,並不覺得衆目之下有失妥當。
藥汁不比藥丸,那苦味直衝腦際,上官燁不怕勞累,唯獨怕極這苦味,楚璃甚至能感到藥進入他口中時,他的五官正在發生變化,舌頭也彷彿打了結,活像一條掙扎的魚。
但她抵死不鬆口,任由苦味衝擊脣舌,也不絕放走一滴。
上官燁,給我吞下去!
“喉嚨在動,”太醫驚喜道:“殿下加油,太傅有反應了。”
加油?你來試試?
藥在口中停滯,那欲仙欲死的苦味更加肆無忌憚,一絲又一絲地碰撞在她靈敏的小舌上,她腮幫子一酸,鼻頭一澀,眼淚便衝了出來。
還好上官燁正在吞嚥,她心間一寬,喝藥就好,否則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還猶未可知。
等渡完這碗藥,楚璃滿身大汗,向太醫問道:“太醫,現在他可否挪動?我想帶他回去,這裡不太方便。”
她想把上官燁帶入皇宮,畢竟那裡是她和上官燁的勢力範圍。
她也不想這時挪動上官燁,免得他一路受顛簸之苦,但這裡實在太沒有安全感。
太醫戰戰兢兢稟道:“太傅內外傷交擊,這時心力交悴,最好不要挪動,有需要的東西,可以讓下屬們運送過來。”見殿下眼光不善,不想被記恨的太醫立馬骨髓清奇地意會,忙改口道:“大車平穩,又是一路坦途,太傅的傷勢已有初步控制,應當無礙的。”
“好,”楚璃收回凌利目光,面露滿意,“既然太醫說了無礙,那麼,啓程吧。”
上官淳眼珠子碌碌一轉。
他已經通知國公天恩寺一事,這會兒估計正在路上,再不濟他也要拖到國公到來,現在只有國公能剋制這個女人……
“殿下,”上官淳耐着性子,好言好語道:“弟弟剛受大難,人還沒清醒過來,這會兒走不要是折騰死他了?現在天恩寺重兵防守,寺中的和尚們也全部被控制,缺東少西的可以飛馬運送,不會耽誤到弟弟,反而一路勞頓地回去,會讓弟弟傷勢加重啊。”
楚璃不屑地衝他翻翻眼,“大公子你是耳朵出毛病了麼,沒聽見太醫的話?你再飛馬運送,比得上城中方便?然後咱宮中事物不操心了,咱天下大事不管了,都窩在這兒陪我男人養傷?”
“男人”兩字並不是楚璃粗魯信口而來,將上官燁定位爲她的“男人”,爲的是向人們昭示她此舉是爲大陳考慮,哪怕是自已的男人,在國家大事面前都得往旁擱一擱,砌辭更有說服力。
“可萬一他……”
“萬一他怎麼?萬一他死是吧,”楚璃口吻咄咄逼人,冷嘲:“做爲他的兄長,你不往好的方面想竟想着他死,實在過份了。”
上官淳被說到了心思,激得牙關一咬,顧慮到在場人們,他乾笑了兩聲:“我只是不想他承擔風險嘛,出發點不也是爲了弟弟好。”
“太醫都說了不會受到影響,你一個外行人還在顧這顧那,這樣就顯得你有點瞎操心了呵。”
“我擔心地也沒不是全無道理……”
“是啊,強詞奪理,也是理。”楚璃見上官淳被她的話噎了住,調笑道:“你不聽我的我也不聽你的,咱們聽太醫的。”
一旁侍立的太醫一頭冷汗,老心臟跳地砰砰,恨不得跟老院首一般,一頭紮下去昏過去算了。
殿下和大公子起爭執卻把他推到前頭,這不是讓他背鍋嘛,可話已出口他也不好改,不然等回到宮中,殿下一定不會讓他好受……
上官淳恨得嘴角直抽,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側首後突然眼光兇狠,朝太醫那兒狠狠一瞪。
膽小怕死的太醫不敢對視,忙低下頭去。
“是啊,”上官淳切齒道,“聽太醫的。”
楚璃見上官淳一副吃了啞巴虧的憋屈樣,暗哂一聲,“既然大公子沒意見,那麼請各位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啓程回城,爲了讓太傅得到更好的照顧,太醫,我們直接回宮。”
說着她特意在上官淳臉上打了打量,那貨氣得臉色或青或白,磨牙嚼齒。
她就喜歡看上官淳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卻偏偏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
“衆位可有意見?”楚璃慢悠悠從上官淳那兒挪開眼,見各位或悶頭不語,或面面相覷,沒人敢拿個主意,她悄悄放下了心。
沉聲喚道:“錢尚書。”
喚的是刑部尚書錢進。他今年三十有五,方眉闊目,不知是不是整天對着人犯耍威風慣了,他的五官看起來異常嚴肅。
錢進走向楚璃兩步,躬身聽命:“請殿下吩咐。”
楚璃道:“刺客交給宴爾追查,大殿上爆炸的事,還有那名報信男子的事由你全權負責,務必在三天之內給我答覆。”
“是!”
交代完這些楚璃長舒一口氣,再回頭看看昏睡的上官燁。
太醫正好給上官燁把了脈,起身時面色舒坦,可見是情況轉好了。
她就知道,上官燁能挺過這一遭。
即便他的脆弱、無奈與妥協她親眼見過,即便他權勢再重,在她這兒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貪嗔癡怒、七情六慾一樣不少,可她依然信他與常人不同,信他像一座亙久不移的山,不死,不老,不滅。
所以這樣的上官燁怎麼會死?
她背過身走向室外,許是衆人都在審量她對上官燁究竟執何態度,一路上那一道道目光如同火線,灼熱地粘在她的身上。
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已究竟想他死,還是想他活……
事情剛安排妥帖,門前侍衛來報,說國公來了。
楚璃聽後一嘆,心想這個老狐狸來的還真及時,嘆完便聽見屋外響起成國公低沉而憤怒的聲音:“你們這幫狗奴才,怎麼保護主子的!”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求國公饒命啊……”
一片求饒聲中,成國公又厲聲喝道:“天恩寺重兵把守,居然讓幾個殺手給生生闖了進來,無能至極!嗆——”
喲,老狐狸拔刀了!
楚璃聽到這兒趕緊出門,爲了應景以及表現她和上官燁是真心相愛,立馬換作一臉沉痛,疾步向老狐狸迎去:“老……老國公啊!您可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