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都山脈平原上,有一個小門派,爲九重劍派。
九重劍派的修行者,並非都是劍修,只是千年以前,一位劍修在這裡創建了宗門,便有了九重劍派,而凡人都喜歡叫他們爲仙門。
此時,在九重劍派的山門外,一位老人抱着孩童焦急的在跟九重劍派的守門弟子說着什麼。
“大人,求求您救救孩子吧,再這樣下去,小洛就真的沒命了。昨夜,小洛在後山散步,天空中正好落下一道紫光,正好擊中了小洛,到現在都昏迷不醒,村裡的大夫說要想小洛甦醒,就必須需要仙門的丹藥,求求大人了,救救孩子吧!”
老人家抱着孩子磕着頭,如果當年的舊識發現有一天老者會向人下跪,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想法,可老人自己不在乎,他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他不想回去求那家人,只能來這小門派了,只要小洛能醒來,他什麼都不在乎。
兩個守山弟子看着很無奈,有種愛莫能助的感覺,其中一人說道:“老人家,不是我們不幫助你,而是宗門的藥,是按人頭和貢獻分配的,我們只是守山弟子,也沒有多餘的,
而且看着小孩子也未曾修煉過,凡人的身軀,是承受不了強大的藥力的,你還是快帶他回去想其他的辦法吧。”
一聽這話,老人家已經掉下了眼淚:“如果有辦法,我也不會捨近求遠了,實在是沒辦法了呀,大人。”說完,老人家已經哽咽了。
得到老人的回答,兩個守山弟子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同情與無奈,本來按照宗門規矩,閒雜人等是不能在山門停留,可眼下這個情況,誰又忍心去驅趕這一老一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是這亂糟糟的一幕又該如何是好?
彷彿老天爺聽到了他們二人的心聲,一道身影由遠及近。
那是一個大約二十一二的小姑娘,她身着紫色長裙,外披小披肩,玲瓏的身軀在小披肩的映襯下顯得前凸後翹。
瓜子臉,雙眼皮,大大的眼睛在高高的鼻樑兩側俏皮的眨着,櫻桃小嘴微微上翹,走起路來有些跳脫。
似乎是看到了山門口這一幕,纔過來問個究竟:“怎麼回事?山門外如此亂哄哄的,還有凡人在這裡逗留,像什麼樣子,說,是不是你們欺負人家了,人家才一大早就找上門來。”聲音聽着很溫柔,卻也很威嚴。
這樣的罪責兩個守山弟子哪敢背下,於是兩人連忙拱手見禮,其中一個纔開口道:“師姐,您誤會了,我們哪敢隨便欺負凡人呀,是這樣的,這位先生說,他的孫子就在昨夜,好端端的被雷劈了,昏迷不醒,得到村裡大夫的指引,纔來這裡求藥的。可是師姐,您知道的,宗門的丹藥本就不多,我們也沒有多餘了呀,救不了這個小孩子,於是就成了這樣了。”
聽完守山弟子的述說,楊阿依算是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並沒有只聽他的一面之言。
而是看着老人家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昨夜不是滿天星辰嗎?哪裡來的紫雷?”
老人家哪敢胡言亂語,連忙點頭道:“在下不敢欺騙上仙,事實確實如此。”
得到老人的回答,楊阿依才用滿意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彷彿在說,算你們識相,也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天空,她很確定,昨夜沒下雨,沒打雷,怎麼會有雷電呢?
她徑直來到老人家的面前,給小孩子檢查了身體。
伸手在小孩子的眉頭上,點了幾下,彷彿沒得到結果,又點了幾下,方纔收起了手,小聲的嘀咕着:“怎麼回事?我的靈魂力竟然進不去這個小鬼的識海,不應該呀?好像是這小鬼的靈魂在阻擋我的查探,這小鬼什麼來頭?竟然這麼古怪?”說着,還用手摩擦着下巴。
旁邊的老人家心中有許多疑問,可看到小姑娘在沉思,就不敢打擾,害怕打亂別人的思緒,只能乾着急着。
過了許久,等到老人家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她纔看了看老頭,又看了看昏迷的小鬼,問道:“老先生,您叫什麼名字?這小孩跟您是什麼關係?”
老人家看到她給小孩子檢查,便知道她是個好人,停下了哽咽,慌忙介紹了自己:“回大人,小老兒張彪,是南村的村民,小洛是我的孫子。”
楊阿依疑惑的看了張彪一眼,又開始了嘀咕:“南村,南村,凡人的後代,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靈魂力?張先生,這小孩是你的親生孫子嗎?”就連楊阿依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問話很有問題,可還是忍不住好奇開了口。
張彪立馬回答道:“那是當然,小洛當然是我的親孫子。”回答的毫不猶豫,只是,聽到楊阿依的問話的時候,張彪的眼睛閃了一下。就是楊阿依心不在焉,沒發現而已。
“有趣,有趣,看來老頭子說的不錯,造物主的神奇不是人們可以窺探的,永遠不能小看天下人。如果我救了他,教他修煉,他能走到那個地步呢?跟爺爺一樣強?或是……”說着話的楊阿依,似乎做了什麼決定。
突然,她停下了嘀咕,對着老頭子說道:“張彪先生,您的孫子交給我來救,不但將他救醒,並且我也會指導他修煉,只是一旦踏入了修行界,是福是禍,可就由不得他了,您看怎麼樣?”
聽到楊阿依的話後,張彪明顯有了一絲猶豫,可是看到懷裡的孫子就咬了咬牙說道:“小洛本來是凡人,現在有了這機遇,無論將來如何都理應由他自己負責。只是曾經有仙人說過,小洛的身體不能吶氣,不能修煉,更是誤服了道鎖丹,恐怕……”
楊阿依聽了他的話就是一怔,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的靈魂進不去他身體是真的,可我的真氣並沒有受阻呀,他身體沒問題呀,而且剛纔我特意看了下他的丹田,並無被鎖呀,你確定他服的是道鎖丹?這小地方怎麼會有道鎖丹?最起碼也得是北詔王朝纔有吧。”
聽了楊阿依的話,張彪很是興奮:“真的嗎?小洛真的可以修煉了嗎?他的丹田真的沒有被鎖嗎?那我就放心把他交給上仙了。”
作爲曾經的修行者,他當然知道修行的重要,小洛不能修行一直是他的心病,昨天被迫服下道鎖丹,更是絕了他的希望,道鎖丹不是什麼高級丹藥,可一旦發揮效力,那是大羅金仙也破不開的,難道丹藥是假的?可張天奇的身份擺在那裡,絕對不會有假,這怎麼回事呢?頃刻間想到了很多,只是現在不好多問了。
他的話說完,便把小孩子交給了楊阿依,輕聲叮囑了什麼,然後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的朝着南村走去了。
兩個守山弟子看到這一幕,有些羨慕楊阿依懷裡的張洛,又有些欲言又止,一般而言,來歷不明的人是不能進入宗門的,儘管張彪說他們住在南村,可誰又知道他有沒有騙人呢?畢竟沒有驗證。
只是一想到楊阿依的身份,便再也不敢開口了。
只能眼睜睜看着楊阿依抱着張洛踏進了九重劍派。
許多年後,當張洛靜下心來的時候,每每想起這一天,有慶幸,有唏噓,有無奈,有堅強,有感激,有心痛。
楊阿依抱着張洛來到了自己的小院,放在閨牀上,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枚丹藥,張開小洛嘴巴,把丹藥給他餵食。
“天醒丹何其珍貴,我也沒有多餘的,希望你小子的命比這顆丹藥值錢吧,也希望你能給我帶來驚喜,嘿嘿。”說完,就把手放在張洛的身後,用自己的真氣幫助他吸收藥力。
大概過了一柱香,楊阿依緩緩的收回手,額頭上有了幾滴香汗。
畢竟張洛只是個凡人,用自己的真氣幫助凡人化解藥力,還是很吃力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當天醒丹進入張洛身體後,龐大的藥力就被那神秘紫雷吸收了,她煉化的不過百分之一……
然後紫雷用能量將藥力化作綿綿細雨滋潤着張洛的奇經八脈,讓從未修煉過的張洛醒體了,而且進入了納氣境……
被紫雷淬鍊了全身的張洛有了明顯的好轉,眼睫毛也在輕輕動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躺在牀上的張洛便緩緩睜開了雙眼,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有些疑惑,
昨夜自己不是在後山被雷劈了嗎?現在這是在哪兒?慢慢想着,緩緩起了身,左顧右盼着周圍。
只是沒幾個呼吸,張洛就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手,他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此刻只恨天無鎖,地無把呀。
張洛醒來的如此之快,楊阿依的眼裡劃過一絲詫異,哪怕是族中之人,完全吸收天醒丹也需要一柱香,可他……
而且張洛醒來後並沒有因爲在陌生環境而慌亂,反而是觀察起來,這種適應環境的能力讓楊阿依很是滿意。
然後俏皮的開口了:“嘿嘿,小鬼,你醒了呀?身體素質還不錯嘛,我還以爲要很久才能醒過來呢?”
聽到楊阿依的話,張洛慌忙看過去,見到一個天仙一樣的女子在不遠處,而自己因爲觀察的太過出神而沒有發現,使自己豬哥的一幕被她盡收眼底,就不好意思了起來。
雖然沒搞清楚狀況,但是自己躺着的牀必定是對方的,爺爺說,男女有別,可自己卻霸佔了人家的牀,這讓這個小朋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硬着頭皮說:“姐姐,你好呀,是你救了我嗎?”
他清楚的記得,昨夜自己要下山的時候,被一道紫光打中了頭,好痛好痛,爺爺發現了,跑了過來,嘴裡喊着什麼,可自己什麼都聽不到,接着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廢話,不是我救了你還能是誰?”楊阿依翻了個漂亮的白眼。
張洛下了牀,對着楊阿依說道:“謝謝你啊,姐姐。對了,姐姐,我爺爺呢?我記得,是他抱着我呀。”
爺爺和自己的關係那麼好,自己昏迷了這麼久,肯定嚇到他了,而自己醒了,他沒在身邊,不是出事了吧?
楊阿依想要逗逗這個小男孩,於是調皮的道:“你爺爺把你賣給我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了。來叫主人。”
可惜,聰敏的張洛不是這麼容易被糊弄的:“不是爺爺把你買來給我做奴隸就好。”
楊阿依想打人,“你爺爺把你交給我了,他自己一個人回南村了,他讓你以後聽我的話,這是他留下的,而且吧,你也先不用謝我,我救你的丹藥可是很貴的,以後你要償還我。”說着扔給張洛一把黑色的小刀,這是張彪離開之前留下的,說小洛看了就明白。
張洛接過小刀,摩擦了一下,彷彿是看到了爺爺,只是情緒還沒醞釀好,就被楊阿依的話嚇到了,“咳咳,那個姐姐,我沒錢。”
張洛明顯很尷尬。
“嘿嘿,小鬼,錢債肉來償。”樑阿依顯得很促狹,還舉起雙手在身前抓了抓,妥妥一個小惡魔。
聽到楊阿依的話和看到她的動作後,張洛連忙把手放在胸前,然後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彷彿是在逃離惡魔的手掌,看到張落的動作,楊阿依又翻了個漂亮的白眼。
“小鬼,不跟你開玩笑了,這裡是九重劍派,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修煉,然後想辦法賺錢給我,就當是你還錢了,明白了嗎?”說完楊阿依還擠了擠眼睛,顯得很是調皮。
突然,張洛一下子就呆住了,九重劍派,這是自己和南村的小夥伴夢寐以求都想要到達的地方,那個男孩沒有一個江湖夢呢,而且要知道,在這世界,真理永遠在拳頭之內,如果沒有實力,很難在這羅都山脈存活下來。
只是沒高興一會兒,張洛的眼睛又暗淡了下來:“謝謝姐姐的好意,可惜我不能修煉。曾經有仙人說我的身體不能納氣,而且我吃下了一個叫什麼道鎖丹的。”說完人也變得很失落,本來已經夠慘了,又被喂下什麼丹藥,聽着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不能修煉,你可別想偷懶,我可是發現了的,你的身體可以吶氣,你丹田也沒有被鎖。”楊阿依並沒有安慰他,反而強硬的說道,她也有點疑惑,這麼個山野村夫也知道道鎖丹,難道是真的?這就更有趣了。
張洛一下子擡起了頭:“真的嗎?難道是……”他想到了紫雷,以前並非一人說他不能修煉,而是很多人,昨天的丹藥也是服了的,張天奇也不會騙爺爺,而現在,楊阿依卻有不同的結論了,他不相信會是誤診或是巧合,只可能是……
想到張天奇,他就恨得牙癢癢,那個雜碎,竟然想毀了自己,一定要報仇。
看到那雙極其認真,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本來還打算逗逗他的楊阿依明顯不忍了,她明白這種心情,但又不得不問:
“小鬼,修煉雖然是人人夢寐以求的,但是很多時候,這條路一旦踏上了,就再也沒回頭的可能了,你現在還可以選擇回到那個小村上平凡的度過這一生,免得將來後悔,我可以當做從未見過你。”
張洛年紀雖然小,但本來就居住在最危險的山脈邊,從小便看慣了生死,很清楚楊阿依說的話裡的意思,低頭沉思了一下,當再次擡頭的時候,眼裡滿是堅定:
“人生的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如果我現在回去了,我可能度過漫長的一生,但絕對不會精彩,甚至當我躺在牀上的時候,回想起後悔的往事,別的我不敢肯定但這件事必定在其中。所以我不想讓自己後悔。”
說完便跪在楊阿依的面前,珍重的磕頭道:“師傅在上,請受小徒一拜。”他怕沒有師徒的牽絆楊阿依不會傾囊相授。
看着那雙充滿堅定的眼神,楊阿依的心神顫了顫,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對的還是錯的,可她還是決定收下這個小徒弟。
因爲她相信他們都應該不會後悔,無論是張洛還是她楊阿依。
於是,六歲的張洛從那天開始,便與楊阿依一起接觸修煉的奧秘。
他們誰都不清楚,將來要面對什麼,但是不負青春,不負少年,不後悔,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