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國防部情報局”的葉翔之坐在蔣經國官邸的會客廳裡等了很長時間,也許是坐得不耐煩了,站起來來回走動。
他是蔣經國打電來話要他馬上過來的。但是,蔣經國卻在辦公室裡跟美國莊萊德“大使”與中情局臺北站站長克萊恩談得沒完沒了。他知道,二蔣要拉住美國人作靠山,讓美國人公開出兵幫忙,很不容易。他甚至想,美國人之所以把臺灣拉在身邊,而且發誓說會保護臺灣,還訂了《共同防禦條約》,那隻不過是美國人把臺灣當作一條流浪狗收養起來,用來看家護院的,頂多是當作寵物或者玩物加以餵養,給予保護。如果臺灣自己不清醒,非要把自己當作“人”,以爲美國人會把自己當作乾兒子甚至親兒子對待,因而爭長要短,獅子大開口,那是你蔣介石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地做白日夢,真真正正的不知天高地厚,太低估美國人了!作爲情報局長,作爲與美國人打了多年交道的情報人員,他葉翔之清楚美國人的根本態度和原則立場,更瞭解中國大陸的軍事實力。但是,他頭上的烏紗,腦袋裡被灌進去的“三民主義”,又使他不得不用二蔣的思維來思維。小蔣——蔣經國打電話要他這個情報局長來,其實不用猜都知道他要問什麼、做什麼。葉翔之還明白,徵再多的兵,搞再多的情報,要想踏上大陸,反攻成功,那無異於讓“精衛”多背點石頭去填太平洋,只會累死或者淹死更多的“精衛”。
美國“大使”莊萊德和克萊恩站長終於出來了。莊萊德很有紳士風度地跟蔣經國道別,嘴裡仍然重複一句蔣經國最希望聽、也是最願意聽到的:“我們美國政府一定會支持中華民國政府,一定幫助你們遏制共產主義勢力滲透!”
克萊恩卻僅僅是揮揮手,徑直下了臺階。
等莊萊德他們走遠了,蔣經國步入會客廳,“讓葉局長久等了。你是曉得的,是我們求人家,要陪小心的。你坐嘛。”
“主任召翔之來,有什麼指示,儘管吩咐。”葉翔之等蔣經國坐下後,自己才坐。
蔣經國一臉的疲憊,慢條斯理地、有氣無力地說:“事體是有的。阿爹要我們加快步伐,趁現在美國人在興頭上,就是美國國內的‘鷹派’佔上風、支持我們反攻計劃的時候,儘快動手。”
葉翔之心裡打了個激靈,似乎不相信,問:“向美國人公開‘國光計劃’了?”
蔣經國說:“暫時還沒有那個必要,只要美國支持,承認我們聯合制定的‘巨光計劃’就行嘛。”
葉翔之又反問:“剛纔與莊萊德和克萊恩談妥了?”
蔣經國不緊不慢,聲音有點沙啞:“莊萊德和克萊恩是全力支持我們的。他們也透露了白宮的一點信息,前幾天,第七艦隊不是有行動了嗎?”
葉翔之說:“是。看來美國人是真心想幫助我們。”
蔣經國接着說:“我們自己也要加快步伐。翔之,你們情治系統,要一馬當先,趕快搜集大陸情報,當前主要是軍事實力及其沿海地區的兵力佈防。”
葉翔之並不着急,胸有成竹地回答:“主任,我們已經將一部分情況上報國防部了,其它正在加緊蒐集。”
蔣經國瞟了他一眼:“過時的太多了,許多都是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東西,一旦打起來,你的情報是要露餡的,上去的部隊又要鑽到共產黨佈下的口袋裡去了!”
葉翔之分辨說:“主任,有關大陸政局的情報、民心的情報我們是絕對有把握的,至於**軍隊的情報,由於我們力量單薄,破譯共產黨的密碼難度很大,摸不到**中央的態度,對此,翔之深感內疚。但是,主任,大陸福建、廣東和浙江沿海,根據U-2飛機拍到的照片,可以肯定兵力佈防非常薄弱,連續一年多以來,沒有多少變化,正如總統所說,說明**中央忙於內鬥,無心管理國家。”
從蔣經國的臉上看不出他解釋的效果。蔣經國依然不緊不慢,說:“翔之,我一直是信任你的,但是,你也不能辜負了我。你不要大意,U-2拍的照片不一定說明全部問題,**完全可以僞裝的。現在一定要加強偵聽,想辦法搞到**的核心密電,破譯出來,這纔是關鍵!”
葉翔之回答說:“是的,主任,我們一直在努力,只是我們的條件比較差,一時跟不上。”
聽他如此說,蔣經國不免有點火:“給你們的設備總比共產黨的好吧?大大小小的監聽站已經有二三十座。我倒要問你,你們一天能夠搞到**幾份電報?有幾份是有用的?破譯出來多少?”
“有是有的,就是核心的不多,破出來的也不多。”葉翔之再次解釋說。
“沒有破出來與沒有搞到有什麼兩樣?”
“主任,卑職已經下去巡視了幾次,對少數監聽站進行了整飭。最近以來,我讓電訊處和這個行動處聯合下到每個監聽站去督察,相信過了一段時候會有效果的。”
“設在暹羅國(指泰國)的情報站搞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沒有?”蔣經國問。
“情報是有的,但是用處不大。”
“可以考慮到越南和南韓(指韓國),甚至是印度北部,靠大陸最近的地方,再建幾個監聽站、情報站,一定要摸清大陸的情況。”蔣經國說。
葉翔之連連應答:“只要主任指示,我們照辦就是了。”
蔣經國擡眼看着葉翔之:“這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從大陸撤退時潛伏下來許多特工人員,要馬上想辦法與他們聯繫,現在是爲黨國效忠的時候了。”
葉翔之說:“我們早就設法與他們聯繫了,但是,結果廖廖,絕大部分已經被共產黨清洗了。個別隱蔽下來的,層次不高,掌握不到核心的東西。主任,對他們,我們不能抱太多的希望。”
蔣經國嘆了口氣,“聯繫還是要想辦法聯繫的。現在大陸內亂得十分厲害,正是他們趁時而起、建功立業的的大好時機,你們想過沒有?”
“主任,卑職想過的,已經商榷特情室徐人雋主任一起聯手,請他派出特遣分隊,打進大陸內地,激活潛伏特工,一是蒐集情報,二是建立根據地。”
“主意是好主意,但是你不能推諉,不能一推了之,你們要精誠團結,相互協作。”
“卑職明白。”
蔣經國坐累了,站起來踱步。“翔之,還有件事我總是不放心。我們的‘國光計劃’對美國人保密,不要防美國人是防住了,卻被共產黨搞得去。”
葉翔之說:“主任,您的擔心恐怕有道理。我們從大陸退守臺灣的時候,陳誠副總統並沒有採取特別嚴格的甄別限制措施,打進我們內部的**奸細特工,恐怕不在少數,而且搞不好潛伏在我黨我軍或者政府的高層。儘管來臺灣後不久在主任的領導下,清洗過一次,但是漏網的、新生的恐怕還不少。如果這樣,那就十分危險。弄得不好,‘國光計劃’現在已經放到毛澤東、周恩來的案頭了。”
蔣經國回頭看了葉翔之一眼:“你這是風聲鶴唳,談虎色變了。在臺灣的**地下黨和匪諜早已被我們一網打盡了,即使有個把漏網的,我諒他們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你們不是說,大陸軍隊沒有任何調動的跡象嗎?美國提供的情報也認爲大陸沿海兵力依舊。如果‘國光計劃’落到了大陸共產黨手裡,他們會無動於衷,沒有絲毫反應?”
“那是卑職擔憂過頭了。”
“在大陸的**情報局也不會如你擔心的那麼可怕。我們到臺灣以前,讓我們吃盡苦頭的幾個**情報頭子,潘漢年被我們的反間計搞下了臺,**農換了行當,鮑秉義改了行,現在只剩下一個秦梓人在唱獨角戲,說不定也靠了邊,周恩來是個精細之人,不大會重用他的。所以,大陸的情報局用不着擔心。我們現在啓用的密碼都是經過美國人幫助設計的,用了最現代化的計算機,大陸情報局要想破譯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倒是我們下層部隊和一些單位還在使用低級密,戰術單位還在用明話話報進行通信,這倒會給**有機可乘。在這方面,翔之,你要用心想辦法加強一下。”
“好的,主任,我們可以想辦法把基層部隊的通訊密碼升高一個級別。但是,主任,您是行家,您要知道,高級密用的地方一多,通訊聯絡的範圍一擴大,密碼更換的時間週期就越長越困難,還有可能出現混亂,泄密的可能就越多,**諜報機關破譯的機率也就越大,這對我們整個的秘密系統就構成巨大的威脅。”
蔣經國聽了頻頻點頭,猶豫起來。“你說的有道理,那就暫時維持現狀。通知各單位加強防保工作,特別是掌管秘密的情報人員,要嚴加防範,防止我們的密碼被**匪諜偵獲。”
“那麼,主任,對我們內部還要不要再進行清洗?”葉翔之問。
“防備是沒有錯的。”蔣經國還是坐了下來。“我也擔心大陸暗藏在我們內部的間諜無孔不入。我也想過,爲什麼我們派出去的特工人員幾乎沒有成功,這恐怕與我們的泄密有關,弄不好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間諜的監視之下。所以,我們要採取嚴密的保防措施,一是要加強保密,二是要繼續清洗內部人員,一旦發現可疑人員,毫不留情,毫不手軟。這一條,你要馬上佈置下去,還要跟有關機構、部屬聯手,加強防範。”
“那我們馬上組織一次清洗甄別活動,把暗藏在我們內部的**間諜挖一挖。”
“翔之啊,要搞就搞個徹底。這樣吧,這次清洗工作就由你掛帥,由你全權負責。”
“卑職立即去辦。”葉翔之說罷站起來要走。
蔣經國說:“你先坐,不要忙着走,等我與徐人雋打過電話後,陪我一起去‘國光作業室找朱琮。”
“好,卑職就在這裡等候。”葉翔之重又坐下。
蔣經國回到他的辦公室,給特情室主任徐人雋打電話。“是徐主任嗎?”
徐人雋一聽是蔣經國,握住聽筒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卑職徐人雋,主任有何指示?”
蔣經國說:“上次會議上要求你們擴招特戰隊員的事,執行得怎麼樣了?”
“報告主任,則成副主任剛剛回來彙報,我們已從臺北、新竹、花蓮和高雄等地監獄招了三千多名囚犯。”
“三千多是遠遠不夠的。”
“是不夠,主任。但是,則成回來說,社會上的徵兵工作很難,年輕人都躲起來了,還是監獄裡好招一些,他跑不了。”
“徵兵困難我是知道的,你們要想想辦法,動動腦筋,說服他們。還有,年輕人不夠,年齡可以放寬一點,不要那麼死板嘛!”
“卑職明白,我們照辦。”
“人雋,你們的訓練要抓緊。大戰在即,你們的偵察、突破工作,要走在行動之前。對大陸沿海的灘頭、島嶼和海中水雷、暗礁,地面雷達、暗堡等等,一定要摸清搞透。可以每次多派幾個小分隊,多點突擊,加強頻次,連續突襲,總會有成功的。”
“是,卑職正是這樣想的,我們又派出兩批了,還沒有反饋消息。”
“去香港爭取大陸饑民的工作啓動了沒有?”
“啓動了,卑職讓副主任則成兄親自抓,已經派人過去了。”
“好,很好嘛,就要這個樣子,雷厲風行。”
“謝謝主任誇獎!”
“徐主任,你們要認真研討現在年輕人的心態,強化對他們的感化,切實樹立爲黨國英勇作戰、殺身成仁的思想。”
“是,我們已經把秘書長和總統以前有關的講話、訓詞和發表的文章找了出來,作爲政戰訓練的教材,發到各個訓練中心去了。”
“嗯,好,好的。嗯,我這是講的第幾個問題了?還有一個,就是,你們要拓寬訓練內容和形式。這個,剛纔你說到了,政戰很重要,要繼續抓,要建立‘政治作戰隊’,‘心理作戰隊’,和這個‘特種作戰隊’,三個隊伍一齊抓,一齊訓,培養萬能的特工人才。他們應該成爲我們反攻大陸的先頭部隊,應該成爲骨幹和中堅。”
“我們一定不辜負總統和主任的期望,殫精竭慮,嚴加訓練。”
“我們全面反攻大陸的‘國光計劃’實施在即,你們要根據這份計劃的草案,有針對性地進行培訓和偵察。有什麼結果,隨時隨地向我和國防部報告。”
蔣經國掛上電話,走下樓來,心事重重地悶頭走向門外。葉翔之馬上趕上去,跟在後面。
侍衛打開黑色轎車車門,蔣經國鑽了進去。葉翔之上了另一輛車。
根據小蔣下達的指令,沒幾天,葉翔之立即調集臺島內所有“情治”單位包括“國防部情報局”、“特情室”、“內務部調查局”、“法務部調查局“、“警備司令部”、“憲兵司令部”等所屬在內的的精英組成“清洗**匪諜”的特別行動隊,對臺島內重要單位、要害部門進行拉網式清洗行動。一時間,臺島上空籠罩着新一輪白色恐怖,鬧得人心惶惶、個個膽戰心驚。凡說過幾句激進言論的,都被人盯梢,翻箱倒櫃查他的檔案;有的被套上“紅帽子”,被人傳喚去“約談”,受到“管控”;有的被“偵辦”、“收押”。行動結束後,葉翔之向蔣經國報告說,抓捕了幾名“匪諜嫌疑”,投放在臺灣孤島東南上另一個更小的孤島“集訓營”收押了。
其實,大陸潛伏在臺灣島上的戰略情報員如“陰傘”、“箬笠”、“青蓑”等同志,毫髮無損,只是行動更加謹慎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