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哭了一會兒,把心中的煩惱發泄殆盡,便起身去了浴間,用涼水洗了洗臉。
洗罷臉,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善睞離開之後,蜀葵坐在牀邊,抱了個抱枕想着心事。
等廖媽媽再送避子湯過來,她真的要喝下去?
她現在還不是廖媽媽的對手,只能藉助王爺之勢了!
只是不知道王爺會不會因爲她回來……
蜀葵叫了素蘭和善睞進來,吩咐善睞道:“你去外書房尋蘭銳,就說我讓你去問王爺何時回來。”
想了想,蜀葵又道:“若是王爺要回來,你就走在後面,悄悄叮囑值事房的婆子,廖媽媽若是再送藥過來,不要阻攔。”
善睞答了聲“是”,一邊默默牢記蜀葵的吩咐,一邊退了下去。
想到王爺不肯爲她回來這種可能性,蜀葵心中不由涌起一陣酸楚:這便是以色侍人的酸辛……
趙曦在外書房見了幾個官員,又擺弄了一陣子沙盤,終於等來了石徵宇。
石徵宇一進來,便低聲道:“王爺,如今朝中各個派系都集中火力,攻擊您在平定蠻人叛亂中失信殺降,陛下身體虛弱,一時難以控制局勢,預備推您出來渡過這次危機……”
這原本便在趙曦意料之中,因此並不是很驚訝。
當年正安帝爲了平衡後宮,便把他的生母推了出去,幽禁於嵩山行宮,一直幽禁到死。
對於這樣的生身之父,趙曦從來不曾有過期待。
他一邊繼續擺弄着沙盤,一邊淡淡道:“我提出的條件,陛下答應了麼?”
對趙曦來說,只要能夠保住他的軍隊,保存住實力,其它都可以商量。
石徵宇清瘦的臉上現出一抹笑意:“王爺神算,陛下全都答應了,包括您在桂州、雲州、越州一帶招收的新兵!”
這次趙曦桂州平叛,殺了不少蠻人殺人狂,報了桂州、雲州和越州漢人的血海深仇,無數出身三州的漢人青年主動從軍。
桂州、雲州和越州一帶,漢人與蠻人交錯雜居,因爲蠻人的野蠻兇悍,爲了反抗蠻人的欺侮,三州之內的漢人也變得彪悍無比這些漢人青年在漢人與蠻人的拉鋸戰中成長,自然更是彪悍勇敢能征善戰。
進入木蘭關時,趙曦麾下有六萬兵馬;離開木蘭關時,趙曦麾下軍隊足足十萬,超出的四萬人已經作爲趙曦的私軍,由趙曦的部將薛明玉帶着往西北甘州去了。
對於這支彪悍能戰的軍隊,趙曦是非常珍惜的,因此才通過安初原讓石徵宇進宮說服正安帝,以爲這批軍隊謀得正式編制。
趙曦微微一笑,擡頭看向石徵宇:“陛下要我在何處閉門思過?”
石徵宇狡黠一笑:“位於中牟的前京畿提刑所。”
趙曦垂下眼簾笑了:原來是在中牟啊,那蜀葵該開心了!
石徵宇和趙曦談罷正事,見夜深了,便起身離開。
趙曦親自送他到出去,然後立在廊下目送石徵宇離開。
蘭銳猶猶豫豫走了進來,立在階下,擡眼看着王爺,欲言又止。
趙曦瞥了蘭銳一眼,淡淡道:“何事?”
蘭銳知道王爺煩人回話時吞吐,便鼓足勇氣道:“王爺,方纔侍候白姨娘的丫鬟善睞過來了,說白姨娘讓她來問王爺何時回去。”
王爺規矩很大,王府之中誰也不敢打聽王爺的行蹤,白姨娘這下子真是犯了王爺的忌諱……
趙曦聞言,心道:蜀葵從沒有讓丫鬟來尋過我,難道她出了什麼事?
這樣一想,他當即一驚,懶得多說,擡腿就往外走去。
守在一旁的林貞見狀,揮了一下手,帶着幾個扈衛跟了上去。
因爲擔心蜀葵,趙曦走得很急,林貞他們得小跑才能堪堪跟上。
善睞原本在外書房的值事房等回話,結果她從蘭銳那裡得到回話的同時,也順帶欣賞了王爺絕塵而去的颯爽英姿,簡直是目瞪口呆。
蜀葵正坐在牀上胡思亂,想着萬一廖媽媽再來逼她喝避子湯,她如何應對,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靴子踩在地磚上發出的“磔磔”聲,正是趙曦的腳步聲,她當下大喜,忙起身理了理衣裙,迎了出去,誰知她剛出臥室,趙曦已經進了明間,兩人頓時四目相對。
趙曦先上上下下打量了蜀葵一番,見她眼皮泛紅,眼睛溼漉漉的,明顯是哭過的樣子,便問道:“爲什麼哭?”
蜀葵原本堅強得很,想着無論如何都要設法和廖媽媽鬥一鬥的,可是如今趙曦只不過問了她一句“爲什麼哭”,她的堅強勇敢全化成了流水,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趙曦沒想到她居然哭成這個樣子,心臟頓時針扎一般難受,當即上前一步,把蜀葵抱在懷裡,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讓她在自己懷裡哭。
蜀葵其實不願意哭,可是她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她把臉貼在趙曦的頸窩中,雙手環抱住趙曦的腰,放肆地流着淚,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孩子,終於找到了能爲自己撐腰的家人一般。
趙曦緊緊抱着蜀葵,覺得蜀葵是那樣可憐,那樣細弱……
他小時候被趙旭欺負之後,也總是在想:要是有一個人,像皇后娘娘抱住趙旭一般,也抱住我安慰我,那該多好啊!
可是他從來沒有盼來過這樣的擁抱和安慰。
他的生母被幽禁在嵩山行宮,他的生父是別人的父皇……
趙曦抱着蜀葵進了臥室,在錦榻上坐了下來,把蜀葵緊緊抱在懷裡,輕輕道:“傻娘子,別哭了!”
蜀葵也哭夠了,她把眼淚全蹭在了趙曦衣服上,抽噎了一下道:“我哪裡傻了?”
趙曦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覺得鹹鹹的,怕是蜀葵的淚水。
他低笑一聲,倒是沒有說話,心中卻道:遇到事情只會哭,難道還不傻麼真是可憐可愛的傻娘子!
待善睞回到內院,王爺早進去了。
善睞先問值事房的婆子:“廖媽媽又過來沒有?”
值事房婆子笑道:“善睞姐姐,廖媽媽並沒有來!”
善睞想了想,靈機一動,一本正經吩咐值事房的婆子:“廖媽媽說還要來的,姨娘一直在裡面候着廖媽媽呢!廖媽媽若是來了,不必多嘴,直接放行吧!”
婆子有些爲難:“可是王爺在——”
她未說完的話被善睞的一個眼神給截住了,只得道:“是。”
善睞閃身進了值事房。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之後,廖媽媽叫了文婆子進來,吩咐道:“用雙倍的藥量,再濃濃地煎一碗避子湯送過來!”
文婆子猶豫了一下:“廖家的,避子湯的藥性原本便寒涼得很,若是雙份的話,白姨娘今年才十六歲,聽說月信也沒來兩年,若是這樣一劑藥喝下去,怕是……”
怕是將來痛經都是輕的,甚至還會不孕不育……
廖媽媽輕哼了一聲,道:“沒了她,王爺就沒有出火的女人了麼?年輕美貌的女人到處都是,不差她一個!”
文婆子見廖媽媽主意已定,不敢再辯,自下去煎藥。
待文婆子煎好藥量加倍的避子湯,廖媽媽親自提着盛了避子湯的銅製提壺,帶着文秀和兩個健壯的粗使婆子去了內院,預備白蜀葵若是膽敢再反抗,她便要動粗讓人摁着把藥給灌下去!
到了內院門口,值事房的婆子見是廖媽媽,想想正呆在值事房內的善睞,便什麼都沒說,直接放了廖媽媽一行人進去。
趙曦抱了蜀葵,哄小孩子一般,親了又親,又在蜀葵身上摩挲了半日,終於問出了蜀葵的話。
蜀葵聲音裡委屈得很:“反正我不想喝避子湯!”
趙曦心中已經全明白了,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附到蜀葵耳邊,低聲道:“我不是……都沒……沒弄進去麼?”
就是因爲蜀葵不願意喝避子湯,所以每次房事,他都是堅持弄到外面。
蜀葵倔強地沉默着,依偎着趙曦,一句話也不肯說。
趙曦輕輕道:“是廖媽媽要你喝避子湯的?”
他早就交代過廖媽媽了,沒有他的吩咐,不要往內院送避子湯,怎麼廖媽媽又送了!
趙曦心中怒意升騰。
正在這時,廖媽媽帶着譏笑的說話聲在外面響起:“素蘭,白姨娘呢?不會是不敢喝避子湯,躲起來了吧?讓她出來吧,這藥已經熬好了,無論如何,她都得給我喝下去!”
蜀葵聽到廖媽媽的聲音,身子頓時一顫,直往趙曦懷裡縮。
趙曦心中無限憐惜,他沒想到自己的女人居然會被府中的管事媽媽欺負,而且被欺負到這種地步!
他伸手擡起蜀葵的下巴,在蜀葵脣上輕輕吻了一下,低聲道:“等着我。”
說罷,他抱起蜀葵起身,把蜀葵輕輕放回了牀上,拉了錦被蓋上,這才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