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在熙園的正堂裡來回走了幾圈,停下來看看窗外的天色,跟坐着的莫良緣說:“阿明仔他們怎麼還不回來?他們玩兒去了?”
莫良緣說:“他們現在應該到隱龍山了。”
“殺一個人要多長時間?”嚴冬盡看着窗外,窗外兩個兵卒擡着一具屍體,從碎石子的小路上走過,那路上的石子,嚴冬盡也看不出來是不是鵝卵石,鵝卵石應該沒那麼小粒的。
你在想什麼呢?腦子裡想着鵝卵石的事了,嚴冬盡拍一下自己的腦門,自問道,這時候他想什麼鵝卵石啊?那條小路是用什麼鋪的,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又不在這裡常住!
莫良緣不知道嚴冬盡這會兒在想什麼,見嚴冬盡拍額頭,以爲嚴冬盡是在煩隱龍山那裡的事,莫大小姐便道:“姓施的也有可能不去。”
嚴冬盡衝莫良緣擺一下手,說:“我去一趟隱龍山,看看明仔他們在幹什麼。”
嚴冬盡說着話就要走,卻又見陸大公子走到了正堂門前。
“你要出去?”陸大公子問被自己堵在了門前的嚴冬盡。
嚴冬盡也不瞞陸大公子,說:“我去一趟隱龍山。”
陸大公子說:“阿明仔還殺不了一個施家人嗎?鄭驍幾個睿王爺麾下的將軍過來,復生你得見一見他們。”
一聽鄭驍幾個將領到了,嚴冬盡收了去隱龍山的心思,這兩件事孰輕孰重,他是能分得清的。
“他們有投靠我們遼東的意思嗎?”嚴冬盡小聲問陸大公子。
陸大公子已經先行與鄭驍等人談過話了,聽嚴冬盡這麼問,陸大公子一邊往正堂裡走,一邊跟嚴冬盡道:“我看他們有這個意思。”
“他們中會不會有秦王的奸細?”嚴冬盡又問。
陸大公子嘆口氣,人心隔肚皮,這個就真不好說了。
“他們昨夜倒是沒有幫着秦王的人,”莫良緣這時道。
嚴冬盡就說:“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裝的?”
莫良緣說:“不知道你也得先去見見幾位將軍啊。”
嚴冬盡說:“要告訴他們王爺的事嗎?”
莫良緣說:“暫時不要說。”
在嚴冬盡看來,要想拉攏人心,這個時候以誠相待是不是更好?可莫良緣說不要說,嚴冬盡就將頭一點,說:“行,不說。”
莫良緣看着嚴冬盡,小聲道:“是不是覺得這個時候,我們應該以誠待人?”
嚴冬盡嘴硬道:“什麼以誠待人?我們有這工夫嗎?王爺對些叛將不好,以誠相待了,最後得到了什麼?深山裡的孤墳一座。”
“復生,”陸大公子衝嚴冬盡搖頭,讓嚴冬盡不要說這個。
嚴冬盡憋一口氣,很後悔自己又說起了睿王爺,他現在怕極了莫良緣哭。
“幾位將軍的來投,不是我們求來的,”莫良緣這時小聲跟嚴冬盡解釋道:“與人相處以誠相待,這沒錯,只是現在時機不對,鄭驍將軍他們會理解的。”
“秦王的奸細無處不在,”陸大公子開口道:“鄭驍他們也信不過自己身邊的同僚,他們自己尚且做不到信任,又怎會怪我們對他們抱有戒備之心?”
嚴冬盡嘴裡小聲嘟囔了幾句,撓一下頭,說:“我去見鄭驍他們。”
嚴冬盡往門外走了,陸大公子起身跟着嚴冬盡走。
“你在這兒等我,”嚴冬盡走出正堂了,站在門外跟莫良緣說。
“好,”莫良緣說。
看着莫良緣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正堂裡,正堂還一片狼籍的,地上還有血,嚴冬盡心裡又不好受了,總覺着莫良緣是跟着自己受罪來的。
陸大公子說:“怎麼了?”
嚴冬盡下了臺階,站在庭院裡,跟陸大公子小聲說:“被陸大哥你和良緣弄得,我好像個傻子一樣。”
“什麼?”陸大公子想,他和莫良緣做什麼了?
嚴冬盡轉身往前走,邊走邊說:“我想跟鄭驍他們說實話來着的。”
陸大公子忙道:“可現在時機不對啊。”昨天香州城一夜的混戰,睿王麾下的將領們互相殘殺,彼此之間已經毫無信任了,你這會兒做老實人,這不是傻了嗎?
“我知道啊,”嚴冬盡說:“所以我覺得我是個傻子。”
這話陸大公子是真接不上了,便岔話道:“明仔那邊沒有消息回來?”
說到這個,嚴冬盡又是皺眉,道:“沒有,不知道他那邊是個什麼情況,他這會兒應該回來了。”
陸大公子是見識過阿明仔的武藝的,這會兒除非秦王的哪路兵馬殺到了,阿明仔敵不過,否則阿明仔就不可能出事,所以陸大公子倒不擔心阿明仔。
“周淨,”嚴冬盡喊。
周淨應聲,從廊下跑出來,跑到了嚴冬盡的跟前。
嚴冬儘想讓周淨帶人去隱龍山看看,可是轉念一想,周淨走了,莫良緣跟前就沒人了。莫良緣對嚴小將軍而言,自然是比什麼都重要的,於是嚴冬盡跟周淨說:“算了,沒事了,你守好小姐就行。”
周淨被嚴冬盡弄得一頭霧水,看向了陸大公子,那意思是,我家嚴少爺這是怎麼了?
陸大公子沒吱聲,掩嘴咳一聲,陸大公子跟着嚴冬盡走了。
“阿明仔回來了,你就到花廳來報我,”嚴冬盡大聲跟周淨下令。
周淨嘴上領命,心裡也在奇怪,阿明仔怎麼會去這麼久的?別說殺一個姓施的,十個姓施的也應該殺完了吧?
隱龍山裡,睿王墓前,白色的紙錢鋪了一地,墓前的香燭倒是燃盡了,剩下了一爐香爐。
施洗硯在睿王墓前站了一會兒,這位舉目往身在的竹林看看,竹林裡也隨處可見紙錢,也不知道遼東那幫人,給睿王送了多少黃泉賣路錢。
“挖吧,”施洗硯下令道,他不信鬼神,不然憑他手上欠着的血債,那些怨魂,老天爺,還有什麼神佛什麼的,這些位都不可能還讓他活在這個世上了。
魏太妃癱坐在地上,她不敢看兒子的墳墓,她也看見了施洗硯這一行人的身上有血,可她也不敢問,甚至也不敢去想這事兒,好像這樣一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就能繼續活下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