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術的話說得冠冕堂皇,還帶着恩賜的意味,這讓秦王府的衆人都心不滿,但又沒法兒發火,他們這會兒不能跟蠻夷再起紛爭。
秦王笑了笑,剛纔他剛從昏迷醒來,一時沒控制住,以至於外露了情緒,不過這會兒已經神智清醒了的秦王爺,又變回以前那個喜怒不行色的人了,“多謝將軍了,”秦王跟木術道謝道:“望將軍路小心。”
“王爺還是顧着自己吧,”木術對天晉人沒有好感,保護秦王也只是執行汗王的命令罷了,冷冷地迴應了秦王的謝意之後,木術將軍帶着一場搏命廝殺後,僥倖活下來的手下打馬便走了。
“去那個莊子,”秦王下令道。
一行人由識路的侍衛帶領着,騎馬跑了快半個時辰的時候,到了一個叫洪家莊的莊子前面。
昨天夜裡,伏龍山口關卡那裡的打殺叫喊聲,洪家莊的人都聽到了,這會兒秦王一行人騎着馬,身帶兵械地過來,讓洪家莊的人如臨大敵。
秦王帶着傷,由侍衛扶着,到了洪家莊的老莊主跟前,動作艱難地衝洪老莊主深施了一禮。
洪老莊主打量秦王一眼,長着一副好相貌,目光再親和,秦王給洪老莊主的第一個印象很好,遲疑了一下,洪老莊主問秦王道:“你們這是?”
“在下行商之人,”秦王聲音虛弱,但吐字很清晰,態度還很謙和地道:“昨夜在伏龍山口的關卡前,官兵跟叛軍打了起來,我們這一行人好空易才逃了過來。”
“叛軍?”洪老莊主疑惑道:“什麼叛軍?”
“老莊主,在下行商之人,哪裡能知道這些事?”秦王苦笑道:“在下只聽官兵喊什麼要殺秦王這樣的話。”
洪老莊主倒吸了一口冷氣。
秦王看着洪老莊主的反應知道了,他三皇弟安給他的弒父殺君的罪名,已經傳出了京城。
“老莊主,”秦王身後的一個幕僚這時跟洪老莊主道:“我們不在您這裡久待,只想找個大夫給我東家治一下傷,還請老莊主行個方便。”
一個侍衛這時奉了銀兩。
“這次京師之行,在下沒賺到什麼錢,”秦王這時又有些澀然地跟洪老莊主道:“這些錢不多,還請老莊主不要嫌棄。”
秦王給出的銀兩可不少,足足有千兩之多,洪老莊主拿着錢,再看看秦王身後站着這幫人。洪家莊是養有莊兵的,秦王這幫人人數不多,也二十來人,想着自己是讓這幫人進莊了,這幫人也禍害不了莊子,洪老莊主衝秦王點了點頭,說了句:“莊有大夫,正好可以給你看傷。”
秦王又給洪老莊主行了一禮。
秦王進洪家莊治傷的時候,一隊遼東精騎兵,在官道騎馬狂奔着,一路往西追來,帶隊的人不是莊鄭,而李運。李將軍昨天夜裡,在山看到伏龍山口的關卡起火後,帶着人火速出山往關卡處趕。與等在關卡前的莊鄭碰頭之後,李運與莊鄭作了分工,李將軍帶兵一路往西追,而莊副將帶兵搜查沿途的村落與莊園。
木術一行人留下的馬蹄印還很清晰地落在官道,所以當洪家莊的大夫給秦王灌了一碗提氣的蔘湯,開始動手給秦王取箭的時候,李運帶着麾下追着木術等人留下的馬蹄印跑過去了。
秦王用了麻沸散,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用量的問題,秦王還是能感覺到疼痛,臉冒出豆大的汗珠,但秦王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大夫的臉色不好,扎着手看着秦王的傷口。
站在一旁的幾個幕僚,看清自家王爺的傷勢之後,臉色也是難看。他們原以爲,自家王爺箭負傷之後,還能騎馬,那莫良緣那一箭應該沒射自家王爺的要害之處,現在一看,這哪是莫良緣一箭沒射要害,這是自家王爺毅力驚人,弩箭射了左肺,他們的王爺竟然還能撐着騎馬跑了一夜。
“無論如何,還請先生替我東家將箭取出來吧,”一個幕僚懇求大夫道。
“取箭,”秦王這時也啞着聲音道,看牀前人的臉色,秦王爺知道自己的傷很重,但這個時候,秦王沒的選,他只有冒險讓跟前這個,棲身在農莊之的大夫給自己治傷了。
大夫沒多說話,他不知道秦王的身份,只道這是個行商的人,洪老莊主也跟他說了,這人的傷治不好不怪他,只能怪這商人命該如此,有了老莊主的話,大夫沒什麼壓力和負擔了。
深吸了一口氣,大夫又看了秦王一眼,轉一下手裡細長的小刀,大夫開始凝神給秦王取箭。
秦王疼得神智不清,迷迷糊糊間,他好像看到了他的父皇,看到了他的母妃,又看到了秦王府,看到了他的皇弟們,最後定格在秦王面前的,是莫良緣的臉。
大夫這時示意幕僚們跟秦王說說話,分散一下秦王的注意力。
秦王能聽見說話聲,但聽不見牀前的這些人在跟他說什麼,秦王還是在想莫良緣。落到這個地步,是莫良緣所致?不,秦王想,一個女人哪有將他逼到如今這個地步的本事,護國公將莫良緣送入宮,犯得錯不是莫良緣不可掌控,而是這個女人更聽莫桑青的話。
秦王試圖想一下莫桑青的樣子,可他想不起來,這會兒有無數個聲音,在秦王的耳邊喊疼,秦王疼得身體顫抖,但是這樣了,秦王爺也沒有喊一聲疼。
弩箭被大夫取出,“當”的一聲丟在牀前的銅盆裡,秦王卻沒有感覺疼痛變輕,大量的血從秦王左肺的傷口涌出,這讓秦王感覺到了窒息,他張大了嘴呼吸,卻怎麼也呼吸不到空氣。
李運這時在官道停下了來,皺着眉頭看面前馬蹄印。
“將軍,有什麼不對嗎?”李運的一個親兵開口問道。
“數量不對,”李運低聲道:“人少了。”
李運麾下的兵將們沒聽明白自家將軍的話,面面相覷了起來,他們沒看見人啊,自家將軍這是說的什麼人少?
“他們分頭跑了,”李運這時自言自語道:“秦王有傷,不可能做引我們往西追的誘餌。”
秦王不會做誘餌,那這個王爺現在會在哪裡?
李將軍撥轉了馬頭,大聲跟麾下們道:“回頭,秦王在我們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