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因爲只坐了三個人,所以顯得空蕩蕩的廳堂裡坐得久了一些後,李老夫人不哭了,冷靜下後,這位老夫人又恢復了自己,經時間歷練之後的睿智。老夫人看向莫良緣的目光慈愛,道:“大小姐回去吧,我家大郎的軍牌就交由大小姐了,請您命人將他的魂送去將軍廟吧,那裡住着他的同胞,他在那裡可以過得好的。”
浸過血的軍牌,有刀砍過的痕跡,裂着好幾道口子,只看這軍牌,遠在鳴嘯關的老夫人,莫良緣還有云墨就知道,生前的最後一戰,李運打得是何等的慘烈。
手指在軍牌上輕輕撫過,老夫人嘴裡唸叨着:“走吧大郎,安心的走。”
莫良緣起身走到李老夫人的跟前。
李老夫人將李運的軍牌放到了莫良緣的手裡,道:“勞煩大小姐了。”
“哪能就勞煩了呢,”莫良緣將軍牌很妥當地捧在手裡,紅着眼眶跟老夫人說:“老夫人,我很難過。”
“不難過,”老夫人伸手輕拍一下莫良緣的手,道:“人活着不要難過,得活得好好的,這樣死了的人才能安心。大小姐啊,從來都是死容易,活着難啊,老身守着這李家,大小姐也有要守的家,所以我們不能難過。”
莫少將軍被困南雁堡的傳言,在遼東早已被傳得沸沸揚揚,李老夫人這是在說自己,也是在勸莫良緣,萬一少將軍真的出事,還活着的人總還是要繼續活下去的。
莫良緣很內疚,她要一個剛剛得到兒子死訊不久的老人家,反過來勸慰她。若我能有用一些,該多好?手捧着李運將軍的軍牌,莫良緣想,她怎麼就這麼沒用呢?
此時的大將軍府門前,周淨一臉的倨傲,從辛木玉的手裡一把搶過了名爲金蓮花的大妃信物,看上一眼,在手裡掂一下,周淨跟辛木玉說:“你在這裡等着吧。”
“大小姐不見我?”辛木玉中原話說得很好,她對周淨毫不講理地伸手奪物很生氣,可辛木玉還是忍了下來,只看着周淨問道。
周淨掂着金蓮花,“我家小姐見不見你,我說了不算,再說了,誰知道你拿出來的這玩意兒是真是假?你說你是辛木玉你就是了?我們這裡誰看過你?我們大將軍府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什麼東西!”
周淨嘴裡罵罵咧咧地,人轉身就要走。
辛木玉一下子就急了,莫良緣不見得會見自己?辛木玉伸手就拽周淨,她不能讓周淨就這麼走了。
周淨的身手足夠他避開辛木玉的手,可週淨願意讓辛木玉拽住了自己,然後周淨手一鬆,金蓮花就掉到了地上,“當”的一聲。
辛木玉被這一變故弄得一愣。
周淨似是被辛木玉拽得,人往辛木玉跟前趔趄了一下,左腿就踩在了金蓮花上。
這個侮辱,讓跟着辛木玉過來的侍衛們發了怒,人人都將手按在了兵器的把子上,只待木玉夫人一聲令下,他們就上去跟周淨拼了。
對於蠻夷侍衛們的憤怒,周淨滿不在乎,挪開了腳,看着被自己踩了一腳的金蓮花。
辛木玉彎腰將金蓮花揀了起來。
周淨就等着她這樣做呢,在辛木玉直起腰身後,周淨直接出手,將被辛木玉拿在手裡的金蓮花又一次奪了過來。
“你!”辛木玉這一次是真的要發怒了。
周淨仍是神情倨傲地道:“我家小姐要驗一下真假呢,你嚷什麼?我遼東大將軍府門前禁衛喧譁,不想被趕,你就老實等着,別沒事兒找打。”
辛木玉怒視着周淨,她是哲布泰的同胞姐姐,可跟花樣年華是個美人的哲布泰想相比,辛木玉的長相就只能用平常來形容了,她長着草原女子特有的狹長眼,風吹日曬之下變得黝黑髮亮的皮膚,而且木玉夫人的腰間也是懸着一把刀的,看着人長相普通,但很英氣,不是尋常女子。
周淨冷笑了一聲,嘴裡罵了一句粗口,轉身就往大將軍府門前的臺階上走了。
辛木玉要追,臺階上的兩個兵卒將長中的槍一斜,架在一起擋住了辛木玉的去路,喝一聲:“站住!”
周淨頭也沒回地快步進府去了,將金蓮花在手裡拋着玩。
眼見着周淨消失在大將軍府的大門裡,辛木玉心裡一慌,這與她的預想不一樣,急於救父的莫良緣不應該對她。難不成巫已經被莫良緣逼着,出手爲莫望北解了毒?辛木玉扭頭看看自己帶來的侍衛,這些都是族中的好手,可這些人不是軍師,不能爲她出主意。
周淨站在大門裡,跟身旁的侍衛道:“怎麼樣?”
“馬婆說她就是辛木玉,她不會認錯人,”侍衛小聲道。
周淨低頭細看手裡的圓牌子,道:“這還真是個金的。”
侍衛說:“就這麼讓那女人在外面等着?”
“就讓她等着,”周淨說:“估計這輩子還沒人教過那女人,要怎麼求人辦事,那我就教教她好了。”
侍衛說:“放只狗出去咬那女人一回?”
周淨說:“她有侍衛呢,你覺得放一隻狗出去管用?”
侍衛說:“那多放幾隻?”
周淨擡頭看看,他頭頂的天空湛藍,“媽的,偏偏今天是個好天氣,”嘴裡罵着,周淨就往府裡走了,他希望今天是個下暴雨的天氣,讓大門外那幫蠻夷嚐嚐淋雨等人的滋味纔好,可老天爺從來也沒有稱過他的心願。
“不看着了?”侍衛跟着周淨往府裡走,邊走邊小聲問道:“萬一那個蠻夷女人走了呢?”
“我借她個膽子,她都不敢走,”周淨不屑地笑道,這整整一個部落指望他們出手幫忙爭權奪利呢,辛木玉這個女人怎麼敢走?
侍衛回頭往大門外看,這個年輕人還是不大放心。
周淨將金蓮花放衣兜了,小聲說了句:“也不知道江頭兒那裡怎麼樣了,怎麼到現在也沒個消息?”
侍衛沒答話,他也不知道江瑜那邊的情況。
這會兒的江瑜帶着親衛營的一支人馬,站在鳴嘯關很是繁華熱鬧的一條大街上,看着自己對面的酒家,江瑜問身邊掌櫃模樣的中年人道:“你確定你店裡的那幫蠻夷這會兒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