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儘快步走到莫良緣的跟前,看一眼莫良緣靠着的城牆,這處城牆的不遠處就是一大片飛濺的血跡,夜色裡,這片血跡看着就像被人隨意潑灑上去的墨跡。
“嚴少爺,”周淨喊了嚴冬盡一聲。
“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嚴冬盡皺着眉頭問。
周淨看看莫良緣,這不是小姐要來嗎?不然他怎麼可能會來?屍體他見多了,有什麼可看的?一城的人都被屠殺了,這想也知道這有多慘了啊。
“我們出去,”當着衆大將軍府侍衛的面,嚴冬盡沒有再掩飾什麼,拉了莫良緣的手就往外走。
周淨幾個侍衛很有眼色地沒跟着往城外走,而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嚴冬盡在城外找了處高出地面的土疙瘩,將自己戎裝外的披風解下,鋪在四方形的土疙瘩上,拉着莫良緣就坐下了。
莫良緣坐在嚴冬盡的身邊,看着不遠處的徐城城門看了一會兒,才問嚴冬盡道:“兇手是什麼人,查清楚了嗎?”
“沒查出來,”嚴冬盡擡手將莫良緣往懷裡一攬,小聲道:“我猜不是亂軍就是土匪。”
“城裡沒有守軍嗎?”莫良緣又問。
“這種小城,哪有多少守軍?”嚴冬盡說:“這會兒前頭又打着仗,說不定領兵守城的早就帶着手下去前邊了,從龍之功呢,誰不想立?”
莫良緣又是半晌無言。
“這事我覺得跟秦王的關係應該不大,”嚴冬盡說:“他一個想當皇帝的人,能縱着手下的兵幹這種壞他名聲的事?不能吧?”
秦王跟鐵木塔勾結,那是偷偷摸摸的,這種縱兵屠城,姦淫虜掠的事,想瞞都不瞞不住,嚴冬盡在徐城裡時就想,秦王李祈應該不會幹這種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
“會有城中的人逃進山去嗎?”莫良緣小聲問。
嚴冬盡往北望上一眼,說:“但願有吧,逃入山的人這會兒不會有膽子回來的,希望他們能熬過這場兵禍吧。”
莫良緣抿着嘴,這話只能是安慰自己,讓自己心裡好受點罷了,這個所謂的希望能有多大?
嚴冬盡也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舉目四望,城郊已經遍佈了星星點點的篝火,擡頭再看天空,今晚的夜空綴滿繁星,若不是眼前就是一座堆滿了屍體的小城,今晚就是個賞星月的好天氣。
“不該是這樣的,”嚴冬盡突然跟莫良緣說:“這江山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莫良緣啞然無語。
嚴冬盡說着話,自己就又冷笑了起來,說:“若不是大哥,我們遼東現在也許比這裡還慘。”
蠻夷若是入了關,那些人是要殺人的。
一隊千人的兵卒這時排着隊列,到了徐城的城門前。
莫良緣和嚴冬盡看着紀寧從城門裡走出,一聲令下後,這支千人的隊伍,人人都用厚布巾將口鼻給掩上了,之後這支隊伍便跟着紀寧進入了徐城。
“他們是來收屍的,”嚴冬盡跟莫良緣說:“這麼多屍體不能放在這裡任他們爛了,本來就夠慘了,再鬧出疫病來,呵,那我們也不用打仗了,坐着等死就行了。”
“怎麼又說死?”莫良緣擰眉道。
“好,不說死,”嚴冬盡馬上就改口道:“我們至少還有退路呢,不行就回遼東去。”
徐城裡,紀寧在城中的空地上劃了一塊地方,命兵卒們將屍體收集到這處空地上來。
“不運出城去?”有紀寧的副將小聲問道。
紀寧搖頭,嘆氣道:“來不及,我們只有半天的時間。”
副將道:“這麼一弄,這城裡以後還怎麼住人?”
紀寧把手一揮,聲帶一絲不耐地道:“這城已經完了,還談什麼以後?奉命行事。”
比起嚴小將軍來,紀將軍對徐城的未來不抱任何希望。
城外,原本將頭靠在嚴冬盡肩頭的莫良緣坐端正了身體,看向了嚴冬盡。
嚴冬盡便道:“累了?我送你去營地那裡休息?”
莫良緣說:“軍裡有帶秦王的王旗,或者令牌吧?”
嚴冬盡怔了一下,道:“有,叔父吩咐帶上的。”
“拿一
個來,灑些血上去,”莫良緣說:“將它放進徐城。”
“你,”嚴冬盡看着莫良緣,說:“你要將這事栽到秦王的頭上去?”
“我們正好路過,然後這裡被屠城,死了好些人,”莫良緣說:“秦王不會放過我們的,在他的嘴裡,我們是兇手。”
“媽的,”嚴冬盡罵上一句。
“這個時候誰是真兇不重要,”莫良緣小聲道:“重要的是我們怎麼說。”
“我們說了,就有人會相信?”嚴冬盡問。
“衆口可鑠金,”莫良緣說:“有些話說多了,就成真的了。”
嚴冬盡不再說話,點手叫過一個站在不遠處的侍衛,讓這侍衛回去找展翼,讓展翼命一塊遼東大將軍府仿造的,秦王府令牌來。
侍衛領命,騎馬往營地那裡趕去。
展翼不多時懷裡揣着令牌趕來,這個時候,紀寧也從城裡被嚴冬盡叫了出來。兩個人聽了嚴冬盡的打算後,互看一眼後,兩個人都沒在第一時間開口說話,在紀寧和展翼想來,這事說出去,怕是沒多少人會相信。
莫良緣這時道:“這就是我們的自說自話,我們不必想太多,想必很快,從秦王軍中就會傳出消息,是我們遼東軍屠了徐城。”
“不止一座徐城,”嚴冬盡說:“江上那麼多的屍體,這沿岸的城鎮怕是遭難的很多,這罪名秦王會全栽在我們頭上的。”
“這人怎麼不要臉呢?”展翼忍不住道。
“這人什麼時候要過臉?”嚴冬盡說:“這王八蛋最好沒落我手裡,不然我一定活剮了他!”
紀寧重重地吐一口氣,嚴冬盡的狠話,紀將軍沒放心上,活剮秦王什麼的,那也要等他們活捉了秦王再說。“末將遵命,”紀寧衝嚴冬盡一抱拳。
“那就辛苦紀大哥你演一場戲吧,”嚴冬盡衝紀寧笑一下。
紀寧從展翼的手裡接過令牌,仔細看上一眼。
“這是朱九弄的,”嚴冬盡說:“應該不容易讓人看出是假的來,不過就算讓人看出來了,也沒什麼,橫豎只是一場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