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輕輕嘆口氣,道:“莫蕭那老兒現在後悔太遲了,你去信給劉詔,讓他儘快將李祉一行人送來,跟他說,李祉不是他的主子。”
自家王爺這是在讓劉侍衛長不要對聖上一行人客氣了,幕僚會意,躬身領命道:“是。”
“有遼東軍的消息嗎?”秦王又問。
幕僚搖頭,道:“還沒有,遼東軍還在南下的路上。”
“之前本王沒想到,他們會走水路,”秦王道:“若是事先已有安排,這支遼東軍又如何能走水路下江南?說什麼莫望北父子一片忠君愛國,這是天大的笑話。”
幕僚應和道:“王爺說的是。”
“鐵木塔一世英雄,只可惜死在女人的手裡,”秦王冷聲道:“要說他遼東大將軍與哲布泰這個女人沒有勾結,本王是萬萬不信的。”
幕僚說:“所幸莫氏父子如今都有傷病在身,無法領兵南下,這也是王爺天命所歸,讓這些宵小之輩無法放肆。”
“楊先生如今越來越來會哄本王高興了,”秦王笑着看了自己的這個幕僚一眼。
楊稻生,這可是興元帝元年開科的狀元,一度官至文淵閣大學士,只可惜這位大學士最終成了護國公莫蕭的手下敗將,被門下弟子連累,捲入一樁貪腐案,身敗名裂,若不是得秦王出手相救,楊稻生會死在京城午門前的鬼頭鍘下。其後十幾年,楊稻生都在爲秦王經營南方勢力,如今秦王逐鹿天下,楊稻生才又到了秦王身邊效力,當年的大學士成了幕僚。
秦王李祈於楊稻生而言,是士爲知己者死的。聽了秦王的話,楊幕僚忙笑道:“在下說的是實話,王爺乃天命所歸之人。”
“嚴冬盡比起莫桑青還差了不少,”秦王手指點一下左下首處的坐椅,讓楊稻生坐下,道:“至於莫良緣,一介女流罷了,本王還是要感謝鐵木塔的,他讓莫氏父子殫精竭慮,傷病纏身,他這是憑一己之力,除了本王的兩個大敵。”
莫氏父子是因何殫精竭慮,傷病纏身的?
這個念頭在楊稻生的腦子裡閃現,可隨即楊幕僚就將這念頭壓了下去,近而拋在了腦後。捻鬚一笑,楊稻生跟自家王爺道:“不知道嚴冬盡要如何應對,聖上來投王爺的事。”
秦王低聲道:“他應付不了。”
“只是有了遼東軍助戰,香州城一戰,我軍怕是不會像先前那樣勢如破竹了,”楊稻生盡着幕僚本分地道:“遼東鐵騎威名赫赫,這可是支善戰之軍啊,王爺是否增兵香州?”
秦王看着楊稻生,片刻之後才道:“還是將本王身在寧州城的事宣揚出去吧。”
“什麼?”楊稻生一驚。
“讓嚴冬盡到寧州城來,”秦王道:“到時候李祉讓他跪下稱臣,楊先生你說,他嚴冬盡跪還是不跪?”
楊稻生說:“他若是不跪呢?”
“那他就是反賊,”秦王冷聲道:“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楊稻生往秦王這裡前傾了身體,道:“王爺可有在寧州城誅殺嚴冬盡和這支遼東軍的把握?”
“沒有,”秦王直接道。
“那?”
“寧州城本王可以讓給他嚴冬盡,”秦王道:“本王可以走,但在此之前,李禎一定得死。”
“嚴冬盡會不管睿王,直接帶兵到寧州城來?”楊稻生問。
“他想奪天下,那他就會來寧州,”秦王道:“本王相信,莫氏父子有不臣之心,那他嚴冬盡也不會是個忠臣的。”
“這樣一來,”楊幕僚斟酌着道:“睿王還如何信賴遼東軍?”
秦王笑了笑,道:“這不是好事嗎?”
“那,”楊稻生謹慎道:“知道王爺人在寧州的消息後,睿王會不會直接令遼東軍到寧州城?”
這個問題秦王當然想過,不過他不認爲,他的三弟會如此的不愛惜性命。他有三路大軍殺往香州城,就算知道自己在寧州,睿王也不可能冒自己被殺的危險,命嚴冬盡帶兵到寧州城。
“將消息傳出去吧,”秦王跟楊稻生道。
不用再商量,自家王爺直接下了命令,楊幕僚就只得起身領命了。
楊稻生退下後,秦王一陣脫力,人往坐榻後一仰就躺了下來。手按着生疼的肺部,秦王爺呼吸不暢地張開嘴巴呼吸,卻不想這一次突然襲來的疼痛比往常嚴重,這讓秦王一個沒忍住,呻吟出聲,他是真的疼,每呼吸一次,肺部就如同刀割,這樣的疼痛讓秦王如何忍受的住?
一個年輕婦人這時推開進了屋,手裡還端着一盅她親手爲自家王爺燉的燕窩雪梨。“王爺?”婦人一口江南軟語,嬌滴滴地喊了秦王一聲。
秦王拼命咬了牙,可呻吟聲還是沒能忍住。
婦人這時也發覺到了秦王的不對勁,受驚之下,婦人小跑着到了坐榻前,看清秦王整個人蜷縮在坐榻上後,婦人手一鬆,手裡的托盤,連同托盤上的燕窩雪梨一起掉在了地上。
“王爺您怎麼了?”婦人撲到秦王身旁急聲問道。
秦王咬緊了牙關,無法說話。
婦人忙又衝屋外大喊:“來人,快來人啊!王爺……”
婦人的話沒聲喊完,這位模樣清麗的佳人,雙手捂着被割開的喉嚨,回頭一臉愕然地看着秦王。
秦王手中可削鐵如泥的匕首滴着血,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這些日子一直寵着的美人。
侍衛們衝進書房,就見張美人的屍體被自家王爺推開了坐榻,一隊侍衛頓時就呆住了。
秦王的目光掃過還放在小几上的,侍衛長劉詔派人送回來的急報,沉聲道:“張氏偷窺本王的信件,將她拖下去。”
兩個侍衛忙上前,從地上拖了張美人的屍體就往外走。
“讓人來收拾一下,”秦王下令,邊起身下了坐榻。
很快就有奴僕被侍衛叫進書房,將沾了血的坐榻換掉,地上的血,托盤,碎了的燉盅,掉地不能再入口的燕窩雪梨,很快就被奴僕打掃乾淨,再用清水將地面洗刷上一遍,不知情的人,再也不會看出,這間書房裡,剛剛有人送了性命。
秦王臨窗站立,眉目間還是一派平和,他身體的狀況只可以讓幾個親信知道,否則他身體久病不愈的消息傳揚出去,他如今又無子,跟隨他的人一定會人心惶惶,軍隊也會軍心生亂,這是秦王承擔不起的代價。張美人絕不是他的親信,所以這個美人就只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