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蓮美滋滋的將楊府小廝不情不願交給她的兩錠金子,妥帖的放置好。
敏蕊嬤嬤和敏芳姑姑都有寶貝給小姐當嫁妝,她雖然窮,但是現在好歹有三錠金子了。嘿嘿嘿。
……
一身粉紫色仙鶴大袖披袍,三分挽髻,鵝蛋臉兒紅撲撲,眸光賽湖波。端是嫵媚又端莊的窈窕佳人,嫺靜時似畫中美人,行動處一如仙子踏雲。
望着鏡中人,唐菁月嫣然一笑。
夏蓮和紅燈看得目瞪口呆。
“姑姑手藝好棒……”夏蓮兩眼淚汪汪,被感動的。看了敏芳姑姑給小姐的打扮,她才知道平素裡小姐被她糟蹋成什麼樣。
夏蓮突然覺得,小姐會重視敏芳姑姑和敏蕊嬤嬤是必然的,因爲她什麼也不會。
她要學的還有很多!
其實別說是夏蓮和紅燈會傻眼,敏芳和敏蕊二人也雙雙被精心打扮過的唐菁月給驚豔的有些怔愣。
前世的主子亦美,但美中氣質光彩照人,是容貌和氣質的融合,正如“輔天明珠”的稱號,絕不是尋常女子能夠僅憑藉着一張臉便可以取得的。然而華小姐的這副身子,僅是容貌就可以將前世的主子比下去,更別說再添上主子這通身懾人的氣度。
只看一眼,便覺得心中惶惶驚驚。不敢再去看第二眼,卻又忍不住的移不開目光。恍然間,只能聽見蒼穹落雷似的心跳聲,心中只存一個想法:這世間,怎會有這般女子?
護國公不放心的相送直至唐菁月登上馬車。
“悅兒千萬莫怕,若是那楊家人待你不好,悅兒你甩他們臉子回來就是!”護國公橫眉豎立,“以爲爺爺看得上他~們?”
唐菁月精緻的臉頰透過車廂小窗露出半個,笑道:“放心,爺爺,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了自己。”
護國公這才略微安心的目送孫女離去。
護國公本想和唐菁月一起去楊府,但正巧之前約好了今日去軍營給府中幾個護衛安排差事,再加上這衆多後院女眷聚集的茶話會他一個老頭子去實在是不合適,所以才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唐菁月自己千萬要當心。
風和日清,楊府本次舉辦茶話會的地點並非是輔天城內的大宅,而是楊家位於郊外青山上的一處山莊。這座山莊名爲“青山莊”,是有名的景緻秀麗。接到楊府請柬的衆位官家夫人和小姐們慕名景色,都紛紛赴約前往。
其實,若不是楊家是攝政王爺舅家的這個身份,任楊家再富可敵國、別莊景緻再秀美不凡,也不可能會得官家之人的賞面的。
一路上可見從不同方向匯聚而來的馬車,便知彼此都是受了楊家的邀請。唐菁月此番所坐的護國公府的馬車不甚起眼,因而遇到狹窄的道路只能容一輛馬車通行時,總是會被別家馬車強勢搶道,氣得夏蓮像小猴子一樣的坐不穩。
敏蕊皺眉道:“安分些,多大的事情都值得你坐立不安。”
如今已經被敏蕊訓練出來幾分模樣的夏蓮,立刻往屁股上抹了漿糊,粘在座位上穩穩的,只是還一臉憤憤不平的看向唐菁月,滿臉的控訴:小姐,她們搶咱們的車道!
唐菁月端起敏芳自打馬車行駛時開始沖泡的花茶,滿口留香。
“讓她一尺又何妨。上趕着給楊家撐門面的人,也值得你腮幫子鼓鼓?”
這般想着,夏蓮才心裡舒服許多。
也是,那麼快到楊家,是去賣臉嗎?
此時,馬車已經位於城外,駛入上山道。除了轍轍車輪聲,馬兒響鼻聲,再無其他動靜。
雖不算是青山綠水,但草黃寂寂,雲淡風高也實在是令人心情舒暢。
唐菁月刻意的讓馬車行駛的慢些,看着車外緩緩移過的風景,心中難得輕鬆閒逸。
敏蕊在對夏蓮吩咐着:“等會兒進了楊府,你莫亂說話、莫亂走動,更是莫亂動楊府的東西。”
許是知道了夏蓮敲詐楊府小廝金子的事情,敏蕊對於夏蓮這兩日新冒出來的“財迷”特點有些不放心。
論楊府,說其富麗堂皇是算不上,但處處精緻典雅則是肯定的。別毛手毛腳的夏蓮不小心磕到哪裡碰到哪裡,把夏蓮賣了都不夠還。
夏蓮撅着小嘴巴:“是!”
敏芳瞧她一眼,低聲對唐菁月說:“這小丫頭,跟敏枝小時候挺像的。”
想起敏枝,唐菁月眸光一閃,也回憶起敏枝那丫頭年少的時候活潑蠢笨的讓人頭疼。不由得笑出聲來:“想得太多,都要把她給忘了。今兒個就能見到了吧?”
敏芳帶着一點笑意的點頭:“是,主子等會兒肯定能見到。那丫頭這幾年也不知道在楊府‘貪’了多少,正好全拿過來給主子添妝!”
想起敏枝進楊家,就如同財迷掉入寶藏堆,唐菁月掩着帕子呵呵輕笑起來,悅耳的聲音聽在他人的耳裡,也不由得跟着笑起。
夏蓮傻不愣嘰的跟着笑,但是心裡卻很好奇,小姐笑什麼呢?
夏蓮不知道,她成長道路的人生夫子就要出現了!
等唐菁月在楊府門前下車的時候,楊府門前已經停滿了大大小小不同規格的馬車。
其他府的夫人小姐見到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上面,竟然走下來的是護國公府華小姐,趕忙湊上來笑着親暱着客套着爭取近乎。
現在誰人不知護國公府的華小姐不僅是百年難見的美人,更是皇上親自賜婚,即將嫁予攝政王爺的幸運女子。因爲她,破敗的護國公府都要一步登天。
今日看這位華小姐,果然是天人之姿不可比擬,哪怕是靠近都似乎能給自己的身上沾着仙氣。
華容悅的身份實在是有些特殊。從年齡上看,她和其他府的未出閣小姐一般年紀,一個輩分;可是從府中的地位來看,她又儼然是護國公府唯一的女主子,所以和其他府的夫人是一個級別;但最終從自身的身份地位而言,即將晉升爲攝政王妃的她,當是其她人都不可忽視的上級。
面對衆人的親近,唐菁月只是面上帶笑,並未多說什麼,只讓敏芳和敏蕊代替她應付的和衆人說上幾句話。這種姿態,無疑將自己擡高了許多,讓不少年輕女子蹙眉側目,認爲唐菁月太過拿喬。
秉持着之前馬車上敏蕊嬤嬤的教導,夏蓮沉默乖巧亦步亦趨的跟在小姐的身後。
楊府青山莊的門口小廝將唐菁月攔下:“請小姐出示請柬。”
聞言,看這守門小廝公事公辦的模樣,唐菁月連面上的笑因爲收斂了,一副廟裡菩薩的無悲無喜。
真是可笑。不是唐菁月故意擺架子,別人不知道,唐菁月和楊家主人還不知道,這茶話會不就是爲唐菁月才設的?既然是特意邀請的唐菁月,卻不對下人交代好看到唐菁月就趕緊迎進府去?況且,攝政王的未婚妻,楊府新晉的外甥媳婦,不值得特意囑咐下人認臉嗎?
楊府,不會沒有這種程度的細心。
那就是故意要給下馬威了。看似平等,卻實則暗藏低視。
立刻,僅從這一個小小的守門小廝的舉動,唐菁月判斷出楊家人對她的態度:看來是不滿意的。
拿着請柬的敏芳同意察覺出了這個訊息,所以不用唐菁月示意,敏芳便將請柬埋在了袖籠裡,不舉不動,不予出示。
夏蓮疑惑:敏芳姑姑拿着請柬,爲什麼不給小廝出示?
在衆人注視下,唐菁月一點也不着急、一點也沒有歉意愧疚的說:“丟了。”
好一句輕飄飄的話。
小廝:“這……”
守門小廝是無辜的。沒有人提醒他要注意護國公府的華小姐,或者是對待華小姐需要可以阻攔或是寬容通行,所以遇到客人丟失請柬這個事,守門小廝很是茫然,畢竟這種事情幾乎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誰家府上那般馬虎冒失會丟失主人家的請柬?
“小姐稍等,小的去問問,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守門小廝立刻靈活的處理道。
而唐菁月只是輕輕的揚起脣角,不回話,扭頭便走。
夏蓮是毫無主見的小兔子,跟着青草走。敏芳冷冷一笑:“你最好現在就去給你家主人稟報。”
主僕四人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在楊府門前甩了臉色,讓周圍的夫人小姐們噤噤不敢多說什麼。華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了,在攝政王爺的舅家門口,也敢這樣不給面子。
回到馬車裡,夏蓮急慌慌的詢問唐菁月爲什麼不進去。
夏蓮:“楊府是攝政王爺的舅家,小姐這麼做會不會有些不好?”
雖然知道即使夏蓮年紀小,也應該早早的讓她接觸一些事情。但是唐菁月和楊府的隱秘矛盾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
想了想,唐菁月只道:“是有些不好,所以就先在馬車裡等着罷。”
唐菁月不想讓景芝皓爲難,可她必須要在楊家人面前拿出自己的氣勢,否則楊家人會認爲她是軟弱可欺從而影響她與阿皓的關係。她可以敬重楊家,但那需要建立在楊家敬重她的基礎上。
唐菁月對敏蕊道:“看着時辰,若是到了時辰還沒有人出來,讓車伕立刻走。”
“主子放心,您歇會兒吧。”
秋天到了,唐菁月身子愈發易乏起來。對敏蕊放心,於是便在馬車裡小憩了。
楊府的守門小廝聽到周圍的官家夫人和小姐們說話,才恍然大悟的明白了那位是護國公府的華小姐,再過幾日就是名正言順的攝政王妃,跟楊府可是親。守門小廝立刻回稟管家。
楊府管家一聽華小姐丟了請柬,現在回了馬車上等候,立刻琢磨出不對味來。但他也不好做主,又急忙上報給楊老爺。
“老爺,護國公府的華小姐丟失請柬,現在不進府門,在護國公府的馬車上等候着。”
楊青玉一聽,眉頭緊緊一皺:“請柬丟了?”
主要是女眷聚集的茶話會,自然不是需要楊老爺和楊老太爺出面的場合,但是因爲今天主要是見一見唐菁月,所以楊老太爺和楊青玉呆在書房裡面,等待着管家來報護國公府華小姐的行蹤。
沒有想到,等來了這麼一出。
楊青玉看向父親:“看着護國公府的這丫頭,要是個不好拿捏的角色。”
年已六旬的楊老太爺滿身橫肉,穿金戴銀,好不闊氣。倒是楊老爺楊青玉還有幾分儒商的風度,也不愧楊府能拿到“皇商”的稱號。
楊老太爺聞言,將眉頭皺得死緊,似乎能擰出血來。重重的哼一聲:“黃毛丫頭也敢在老夫面前裝蒜。哼,不用理她,她願意在外面等就在外面等着!難不成還要讓人去請?”
“這……”楊青玉不是很贊同父親的做法,雖然說他們今日見華容悅不是懷着好心好意,可面子上也不能做得太過,畢竟有個當攝政王的外甥也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
楊青玉提建議說:“不過是個進門,要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還是在府裡,擺在大門口實在是容易招人口舌。”景芝皓不是多麼愛惜羽毛的人,但他們自然不能主動給景芝皓惹上非議。
楊老太爺揮揮手:“你看着辦就好,總之不能讓那小丫頭猖狂了去。”
“這是自然的。”
沒過些許的功夫,只見楊府的管家就親自手捧着請柬從楊府內一路小跑而出,至唐菁月的馬車旁後,恭敬的請安:“小的給華小姐請安。方纔是府中下人不懂規矩,怠慢了華小姐,還請華小姐千萬要見諒。這是華小姐的請柬,還請華小姐過目。”
請柬傳到唐菁月的手上,唐菁月打開一看,果然還是之前那些請柬的筆跡,但是墨跡很新,顯然是讓楊三小姐臨時又新寫了一份。
還算楊家人知道臉面,不在大門口跟她過招。
本不過就是要表明一下自己不是軟骨頭的唐菁月向敏芳點點頭,示意可以下車進楊府的門了。
敏芳先下車。掀開車簾前對楊府管家道:“麻煩你了,貴府的規矩還真嚴格。”
知道敏芳是在說什麼的楊府管家自然只能是乾笑兩聲已以對。
在楊府管家的陪同下,唐菁月一路見識了楊府青山莊的財大氣粗。這麼一個青山綠水的地方總算是沒被楊家人用金銀堆砌起來銅臭味。
垂楊繞柳,鳥語花香。楊府中菊花栽了不少,正值季節,一路上花景團團很是秀麗。莊內也並不因爲今日有衆多賓客來訪就顯得有多麼吵鬧,小樹小山花苗綠草,還算是有幾分格調。
楊家目前的家主楊青玉,也就是景芝皓的舅舅,這倒是個表面上客套有禮的人,倒是楊老太爺,一把年紀的老人了,還是粗俗的讓人咽不下飯。
唐菁月一邊想着,一邊就已經被人領到了此次楊府舉辦茶話會的地方——青湖亭廊。
一眼掃去,呵,方纔在府外許是沒有碰到,這會兒到了才發現和唐菁月有仇隙的是到了個遍。
就單憑這一點,也該知楊府今日的茶話會對於唐菁月來說,就是一場鴻門宴。
和唐菁月有仇隙,打頭的就該是黃鸞鸝了,其次是陸伊荷。其餘的唐菁月根本就沒拿正眼瞧過,這會兒連名字也叫不上。
其實,這知道與人有沒有怨隙對於唐菁月來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從這羣半大姑娘的臉上看得分分明明。只要是看她不順眼的,同唐菁月一樣,那根本就不願意拿正眼瞧對方。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是情不自禁的眯緊着眼眶,好像那不順眼能射到眼睛裡去。
注意到唐菁月到場,一衆女眷的聲音微微靜了靜,而後又響起。
“華小姐可是來了。”
“聽聞華小姐不愛出門,還是楊夫人和楊小姐的臉面大,能將華小姐給請來。”
旁人只道護國公府和楊府馬上要有親戚關係,可不會知道兩方關係到底如何。說得話只想一下子把兩方都給誇進去,卻不知兩方誰都不願意買賬。
楊夫人還在主位上面坐得端端正正,見到唐菁月來也不說走下來迎兩下,模樣擺得比起到場的諸位正經官家夫人還要有幾分派頭。
“呵呵,原來是華小姐來了,涵兒,還不快替母親好好的招待招待。”
“女兒知道了。”婉轉黃鸝,楊涵柔柔一俯身,低頭的瞬間卻在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在外就會勾引表哥的人,怎麼會是好女子?
華容悅,不是我想對付你,而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迷惑了表哥的心!表哥那般天神般的人物,怎麼能看上你?定是你迷惑了表哥。皇上賜婚又如何?品行不正的女子,如何配得上表哥。
再擡頭,這位昔日輔天第一美人的臉上就已經重新是風輕雲淡的舒雅神情:“華小姐,還請這邊坐。”
唐菁月倒是一點也不客氣講究的就在楊涵給她帶的位置上面坐下了。這位置還別說,絕對不是楊家人耍什麼心眼要給她安排到一個衆人都注意不到的小角落,而是待遇再高不過的楊夫人正下方,比起衆多官家夫人還要尊貴。
這排位,唐菁月倒是不介意,她身後的丫鬟三個也都不介意。因爲,她坐得起!可是……落在其他尤其是有誥命在身的夫人們眼中,可就讓唐菁月不受待見了。
華容悅這還沒有出嫁當上王妃呢,憑什麼就坐得比她們尊貴。再看華容悅那副不願意搭理人的模樣,衆人也知華容悅不會是個好相與的。當然,誰叫這是楊府爲主,這排位也沒有人會站出來說三道四。
別人的眼光唐菁月不在意,反正這種事情惹人非議都是雙方都要被惹人非議的。位置是楊家人排的,要下水楊家人也別想不溼衣。
楊涵見唐菁月一句客套話都沒有跟她說,不免得有些尷尬。但好在她一向都是平易近人之中又帶着點清濁分流的意味,所以楊涵淡淡的笑着轉頭就去招呼其他女子,倒也不會讓人看出有什麼不妥來。
不動聲色便將整個場面打量過一遍的敏芳,低頭在唐菁月耳邊悄聲道:“沒有敏枝的身影。”
唐菁月點點頭,靜靜的坐着。
想來楊府也是該怕了?在敏蕊和敏芳相繼跟隨在唐菁月身後,楊家人生怕敏枝也一樣被唐菁月給勾了去。
咳咳,這純粹是唐菁月胡思亂想了一下。對於留住敏枝這件事,楊家人可是有絕對的信心。要讓愛錢的敏枝嬤嬤拋棄楊府,在楊家人想來,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誰還能比楊府有錢!
唐菁月這邊在垂眼低眉觀察着整個場面的同時,其他人也都在不經意的專注打量着唐菁月。
自打護國公府的武賽草草結束以後,黃鸞鸝就再也沒有和陸伊荷出過手。一來是唐菁月被賜婚攝政王爺的消息太過於震驚輔天,不好在唐菁月如此受關注的時候動手,二來就是她二人也希望能夠“背靠大樹好乘涼”,尤其是要尋求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和沈家的人搭上線,和楊家的人搭上線,今日來此就是等着幸災樂禍了。
茶話會上,衆多姑娘們在場,不免得需要有一些樂子。楊夫人建議以“茶”爲題,衆人用搖鈴傳花的方式簡作詩詞,衆人應下。
誰料傳得第一圈就讓衆人發現唐菁月不合大體。
別的女子都是自己親自接花,怎麼這位華小姐就與衆不同,只讓一個奴婢接花傳遞呢?
楊涵依舊是輕輕笑,只是這口氣微微冷淡些:“華小姐怎麼不接花,看各位姐妹們都是自己接花的。”
這個問題不用唐菁月回答,此時正手拿一朵燦菊的敏芳比楊涵說得還要客氣正式:“我家小姐對花過敏,不方便參與這搖鈴傳花。”
對花過敏?
但看唐菁月面無異樣的坐在這花的海洋裡,這個解釋怎麼看都是很明顯的藉口。
楊涵:“哦?那倒是我思慮不周了。那咱們傳個別的東西?”
在場的人也沒有多少人就是故意要爲難唐菁月,只是有楊涵這個建議,其他人爲了表示照顧唐菁月,自然紛紛同意,最後選出來一個死物:絹花。
這是用布做的,似花又不是真的花,用來代替是再好不過的。
可第二輪剛一開始傳,又是傳到唐菁月這裡卡住了。還是一個原因,照樣是敏芳接得手。
“華小姐可是還有不適?”
敏芳點頭:“我家小姐身子嬌弱,不可勞累。”
這種理由,讓楊涵怔怔說不出話。傳一朵絹花也能算勞累?華容悅的身子骨真有這般虛弱?
在衆人懷疑打量的目光中,唐菁月以帕掩脣,似乎是懶懶的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而後端起桌上的茶杯靜靜的品着。
連茶杯都端得起來,敢說傳不了一朵絹花?
可衆人已經從唐菁月那毫不掩飾的哈欠中明白,華小姐這是不屑於參加這項活動,不見華小姐已經感到無趣的打哈欠犯迷糊了嗎?
華容悅如此不給臉面,楊夫人的臉色當即有些難看。
但還是佯裝關心道:“華小姐精神不濟可怎麼好,還是要好好修養纔是,女人日後生孩子管家要忙的事情多了去,身子骨差可不行。”
已經銳利的提出生孩子這回事。
不會下蛋的母雞,攝政王爺娶回去有什麼用!
聽着楊夫人的話,唐菁月伸手將敏芳手中的絹花接過,隨後似乎還真的是承受不了絹花這般重量一樣,隨意的往地上一扔,擡頭看向楊夫人,點頭:“楊夫人說得對。”
不等楊夫人面色有所緩和,唐菁月又道:“所以我今日本就是要好好休養的,但楊府三下請柬,實在是盛情難卻。”
扭着帕子柔柔額角,模樣嬌弱惹人憐惜。
這話說得真像是楊家人哭着喊着求唐菁月賞個臉面來一樣,但昨天上午的請柬,昨天下午的請柬,以及今日進門前的那一張請柬,加起來三張足以說明楊家的熱情。事實就是如此,若不是楊家太熱情,唐菁月是不會來的,此時都應該在“好好休養”呢。
楊夫人面色一僵。商家的夫人,哪裡不會遮掩聲色。轉瞬間便將歉意的神情扮演得活靈活現。
“不知華小姐身虛體乏,那華小姐可要暫且到客房休息片刻?”
楊府的客房還不知有何貓膩呢。唐菁月不看楊夫人了,而是看向楊涵勾脣一笑,一揮手:“楊三小姐玩吧,我看着就好。”
說話間,已經把自己歸類到衆位夫人這長輩的一類裡,看楊涵她們玩,就像是看晚輩玩鬧似的。
楊涵沒忍住的臉色黑了一下。
見到唐菁月這麼難對付,黃鸞鸝和陸伊荷自然站出來幫襯。
黃鸞鸝只說:“我倒看容悅妹妹面色紅潤,身體挺好,怕只是身上沒勁罷了。容悅妹妹多跟姐妹們玩幾圈,一會兒便來勁了!”
唐菁月看她:來勁揍你嗎?
陸伊荷也是一派大家閨秀氣質的連頭附和道:“早聽聞容悅妹妹才情非凡,姐妹們也不知誰有幸見識過。今日容悅妹妹該是和姐妹們熱鬧幾下,對身體也好啊。”
這種前後矛盾的話也能說出口,唐菁月只能送陸伊荷一個讚賞的目光。前言還在說聽聞她才情非凡,後語就不知道在場的女子裡面誰見識過了,既然這麼多人都沒有見識過,陸伊荷到底是聽誰說的?
黃鸞鸝和陸伊荷的話得到不少女子的附和。不明就裡的衆人是真的覺得這兩人說得挺對,字字句句都是位華小姐好嘛。
“奴婢傳花就奴婢傳花,華小姐也玩上幾圈,說不定就有精神了。”
“是呀是呀。”
在衆人的卻說下,唐菁月點點頭:“行吧。”倒不是她迫於壓力低頭,而是看黃鸞鸝和陸伊荷那兩人的模樣,唐菁月還真想作一作詩。
一看唐菁月答應了,好似是生怕唐菁月會反悔一樣,楊涵立刻示意丫鬟重新拿出一朵絹花來,搖鈴。
幾輪下來,巧得很,唐菁月沒有被傳中一次,倒是楊涵、黃鸞鸝和陸伊荷三人都被傳中過,楊涵還被傳中過兩次。這三人都是輔天城中有名的才女,做起詩來自然都是小意思,每個人都是又快又好,讓旁人連連稱讚,大出風頭。
聽着下人的搖鈴聲,漫不經意的打量着那朵在衆人手中傳遞的絹花。已經第六圈,該輪到她了吧?唐菁月如是想到。
不就是要襯托嗎?
果然,這一輪,在敏芳接過絹花的那一刻,鈴鐺便像被人忽然拔掉了舌頭,突兀的斷掉聲響。
唐菁月眉頭一挑。
見到終於是輪到唐菁月了,楊涵依然客客氣氣:“輪到華小姐了呢。”
就沒聽說過華容悅會作詩的!
黃鸞鸝笑着:“姐妹們都洗耳恭聽。”
陸伊荷也帶着平日裡幾個交好的姐妹們說:“華小姐請吧。”
一羣人一人一句,似乎都已經是看出了唐菁月接下來的窘迫,準備好了嘲笑之語。
看着這羣人玩着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把戲,敏芳和敏蕊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在主子面前作詩論詞,還一副副看不上等着看笑話的模樣,真是自討沒趣。
唐菁月看着敏芳手裡粉色的淡雅絹花,伸手接過,在眼前轉了轉,似乎是好好思量了片刻。這種舉動看起來還是很有幾分才女模樣的。
唐菁月說:“小女子來喝茶,癩蛤蟆在亂叫。茶水寡淡無味,蛤蟆歡樂蹦跳。綠色黃色蛤蟆,聲音尤其聒噪,想來一棒打死,耳畔清淨曼妙。”
音一落,夏蓮沒忍住,噗噗哧哧的就笑了出來。這要是在護國公府,夏蓮早就笑得地上打滾了。
小姐說得這是什麼嘛!什麼蛤蟆亂叫,哈哈哈哈!
可擡眼一看,整個場面卻靜得好像沒有人似的。別說是笑了,只見各位夫人小姐滿是驚詫的兩眼直瞪唐菁月,那模樣好像是唐菁月從天上叫下來了幾道雷,把她們都給劈了。
見情況不對,夏蓮連忙收回眼。怎麼了?雖然說小姐作得詩確實沒有其他小姐們作得那般文雅動人,但是不也是詩?
什麼也沒有看出來的夏蓮忍住了拍巴掌的衝動,可是敏芳和敏蕊就無所顧忌了。
敏芳心平氣和的看了一眼今日身着綠色的黃府小姐、還有一身淺黃衣衫的陸家小姐,心中不屑的嗤笑着,然後一翻手腕,當着衆人的面兒在唐菁月眼前翻出一個大拇指。
這位宮裡的大姑姑說:“小姐作得詩,實在是妙。”忍笑忍得很辛苦。
敏蕊嬤嬤點頭:“奴婢倒不知道小姐還有這般才情。”
其他的人要掀桌了好嘛?
這也叫才情!
得到誇獎,唐菁月不臉紅來不喘氣。捏着絹花的幾個指頭一轉,隨手便將這朵粉色的淡雅絹花給轉了出去。無助的絹花飄飄然落到地上,和之前被唐菁月扔掉的那一朵落在一起,相依爲伴。
唐菁月說:“沒什麼,有感而發罷了。”
沒將一身青藍色衣裙的楊三小姐也給編排進去,已經算是她口下留情。
場面一時間尷尬的不像話。幾乎所有的人看着黃鸞鸝和陸伊荷穿得衣裳顏色,都能聽出來唐菁月方纔所作得打油詩裡面是在影射她們倆個。
楊涵被唐菁月這種不講情面的舉動驚得回不過神。誰家的小姐能做出這般當着衆人的面兒,明晃晃插刀打臉的事來?可偏偏唐菁月還一臉的不在意,好似她做得事情是多麼的正常!
楊涵可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場面,當即求救的看向母親。
接到女兒求救的目光,在這種連楊夫人也沒有想象到的突發場面,楊夫人自然要說話打一些哈哈把尷尬給圓過去。黃家小姐和陸家小姐已經臉羞紅成什麼模樣了!可千萬別以爲他們楊家和護國公府的關係,所以他們會幫襯華容悅!
“呵呵,華小姐這首詩還算風趣小調,”不說唐菁月文采非凡了,也不敢再多說點什麼別的,僅憑這首詩就能看出唐菁月絕對是個不會吃虧的。
就在楊夫人正要讓楊涵接着搖鈴傳花時,唐菁月忽而一皺眉,看向楊夫人:“這也算風趣小調?呵,楊府果然是‘皇商’,呵呵。”
最後一句輕笑笑到了楊夫人的心窩子裡。
這個華容悅,怎的如此不要臉面!聽不出她也就是客氣兩下?
楊夫人立刻看華容悅的目光就不好了。身旁跟着伺候分還是什麼宮裡的嬤嬤姑姑,就教得華容悅這般沒有規矩?!
一句話,把楊涵這“第一才女”的名頭完完全全的否定掉。皇商,再皇也是商,拋不掉銅臭俗氣的楊家好不容易纔培養出楊涵這麼一個才情盛名的三小姐,難道今日被華容悅一句話,又要打回“商”的水平?
楊夫人氣得也不願意在衆人面前失了身份。華容悅可以不要臉,但她可不能像華容悅一樣!
僵硬的乾笑兩聲:“華小姐如果疲憊了,就請到客房裡去休息片刻吧。涵兒,繼續!”
呦,這叫生氣了?
唐菁月美眸一轉,脣角這才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這麼容易生氣還叫她來做什麼,不願意生氣就幫襯着她嘛,讓一羣外人欺負外甥媳婦是什麼道理?
接下來的搖鈴傳花自然進行得冷冷淡淡、尷尷尬尬。花一到黃鸞鸝和陸伊荷的手上,就像燙手山芋一般被二人快速的給扔到下一個人手裡。
黃鸞鸝和陸伊荷羞憤不已,轉了幾圈,她們還是感覺周圍人的目光都是暗暗地看向自己,嘲笑着自己!
什麼癩蛤蟆,華容悅纔是癩蛤蟆!
也虧得是二人心裡堅強,要一般人當衆得到這種羞辱,別說翻臉不翻臉了,哭是肯定的。
楊涵見搖鈴傳花的氣氛已經被華容悅的一首詩破壞殆盡,迅速的轉了幾圈後便讓停下來。本是想借着搖鈴傳花好好的損一損華容悅的一無是處,結果倒讓黃府和陸府的小姐蒙羞。
收了絹花,楊涵彷彿沒有剛纔那回事的熱情道:“府中菊花景也是很好的,我身邊有位老嬤嬤,泡花茶的手藝可是一絕。姐妹們,咱們何不摘一些菊花瓣回來,等一下也嚐嚐自己的手藝?”
這個提議得到附和以後,夫人小姐們紛紛起身決定邊去看景邊去採花。
唐菁月不想動。多年的經驗讓她明白,越動事越多。可是同樣,有的時候,事情該來,不動也是躲不過的。
楊夫人在陪同衆府夫人們之前,帶着笑意的來到唐菁月的面前。
唐菁月坐在椅上,聽楊夫人說:“容悅啊,芝皓的舅舅和外公可是想見見你呢。”
正題來了!
唐菁月起身。
楊夫人是開門見山,她也實在是沒有心情和華容悅多說幾句廢話。沒聽見人家華小姐之前說了嘛,亂叫聒噪的是蛤蟆。
既然楊夫人已經如此直白,唐菁月也懶得再虛與委蛇。
“不過是見一面,搞這麼多事。”
在楊夫人已經不願意再掩飾的厭惡目光裡,唐菁月揚一揚下巴:“領路吧。”
夏蓮躲在後面,怎麼感覺小姐今日如此欠打?
啊呸呸,她在亂說什麼?
聽着唐菁月的話,楊夫人果斷背過身,吩咐一個丫鬟爲唐菁月領路後,自己速速離去。楊夫人真擔心自己再和唐菁月說兩句,下一刻巴掌都要拍上去!
搞這麼多事?是誰讓小廝傳話回來說讓他們辦個茶話會的!
口舌粗俗、目無尊長、野蠻任性,芝皓怎麼會看上這種女子!
看着楊夫人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唐菁月“呵呵”的輕笑兩聲。在一個小小的楊府小丫鬟面前,她的氣勢倒是很明顯的收斂了:“走吧。”
楊青玉楊老爺,和楊老太爺,唐菁月今日倒要看個清楚,他們對她又是什麼不滿意了。
正襟危坐的楊老太爺不耐煩的喝着茶,眼神一直往門外瞟,倒沒有兒子來得鎮定些。
“怎麼還不來?”
楊青玉:“父親稍安勿躁,許是涵兒那邊耽誤了。”
“唉,希望護國公府的丫頭能知趣些,她也不看看她自己的身份能不能配上芝皓。若她自己有眼色還好,若是沒有眼色,少不了要老夫好好敲打敲打。不過估計是個沒有眼色的,要是有的話,護國公就不可能在朝上當衆請旨賜婚!”
楊老太爺不滿意的說了一堆。可是楊青玉心裡卻有點對楊老太爺的話不贊同。這事情還是不能單一的看,光看護國公府如何如何了,不去看芝皓怎樣。芝皓要是心裡沒有意思,怎麼會當衆就答應了此事,還把婚期都給定了下來。
板上釘釘的事,楊府要插手恐怕要傷了手啊。
“父親還是莫衝動行事,難道忘了因爲仙逝的那位,芝皓與我們有多疏遠了?”
提到這個,楊老太爺倒是靜下來:“哼,那個……那個也不是什麼好……”
“父親慎言,死者爲大。”
“哼。”
門外下人稟報:“老爺,護國公府的華小姐到了。”
楊青玉:“請進來。”
“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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