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正邪家國

包間里正是李玄都、玉清寧、周淑寧三人。李玄都卻是沒想到張鸞山卻還帶着一名女子過來,未等他相問,玉清寧已經開口道:“沒想到宮姑娘也來了。”

在這龍門府中定然有不止一個宮姑娘,可能與張鸞山走在一處的就只有一個。

果不其然,張鸞山身邊的女子伸手在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的相貌,丹鳳眼眸,眉黛如畫,眉眼間既有成熟女子的嫵媚,又有幾分青稚之氣,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態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正是牝女宗的宮官。

這個妖精似的女子從袖中取出一把小九檔摺扇,掩嘴輕笑,“玉姑娘好眼力,竟是一眼就看破了我的易容術。”

玉清寧雙目已盲,可宮官偏偏說她“好眼力”,這便是言語藏刀了,不過玉清寧卻是不以爲意,淡然道:“我的眼睛雖然瞎了,可我的心沒有瞎,有道是‘畫虎畫皮難畫骨’,易容術易的只是表皮,骨子裡的東西卻是變不了,心眼觀之,一目瞭然。”

宮官輕笑道:“好一個‘心眼觀之’。”

眼見着兩名女子似有要來一番脣槍舌劍的趨勢,李玄都不得不借着與張鸞山見禮打斷二人:“青雀兄,當真是久違了,不知近來可好?”

張鸞山望着李玄都:“一切安好,有勞紫府掛念。”

有了李玄都的打岔,兩名女子也不好再去發作,幾人分而落座。一張方桌,李玄都與張鸞山相對而坐,宮官與玉清寧相對而坐,小丫頭則是坐在玉清寧的身邊。

李玄都伸手將暖壺裡的酒給張鸞山斟滿,一邊輕聲說道:“青雀兄囑託我的事情,我有負青雀兄所託,也有愧於聽潮公。”

張鸞山擺了擺手,語氣低沉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紫府不必自責,是我考慮不周。”

然後他望向周淑寧,問道:“這便是聽潮公的遺孤?”

“她叫淑寧。”李玄都點頭道,又對周淑寧說道:“淑寧,這位是張先生,就是他委託我去救你的。”

小丫頭立刻站起身來,向張鸞山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怯生生道:“謝張先生大恩。”

“我哪有什麼恩?”張鸞山搖頭一笑:“不過是動了動筆,給紫府寫了一封信,真正去衝鋒陷陣的是紫府,所以要謝恩也是謝紫府的恩情纔對。”

說到這兒,他稍稍頓了一下,望向宮官和玉清寧:“我有些話想要對紫府說,所以想請宮姑娘和玉師妹先行暫避一二,還望兩位見諒。”

“有什麼見諒不見諒的。”宮官第一個起身道:“我是無所謂的,就怕玉姑娘架子大,覺得折了面子,不肯挪步纔是。”

玉清寧同樣起身,卻是沒理宮官這一茬,而是“望”向張鸞山:“清寧可否向張師兄請教一事?”

張鸞山似是早已預料到玉清寧會有一問,不把話說死:“玉師妹可以問,但我不一定能夠‘教’。”

玉清寧點了點頭,道:“自正道十二宗結盟以來,正一宗就貴爲盟主,而正一宗又以天師一脈爲尊,老天師更是公認的正道領袖,張師兄曾是正一宗未來掌教人選,又出身天師張氏一脈,可張師兄今日爲何要與牝女宗的玄聖姬混在一處?”

李玄都眼皮輕輕一跳。

終於來了。

正邪之辨,正邪之爭。

有些事情,不放到桌面上來說,興許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可一旦放到桌面上來說,那便是家破人亡的大事。

當年法相宗有一位長老,喜愛音律,與無道宗的一位長老一見如故,意味相投,傾蓋相交,終是結爲莫逆。那位法相宗長老意欲從此退出江湖,卻不想正一宗以盟主之尊問罪於他,正道羣雄齊聚法相宗,清微宗冷眼旁觀,太平宗無動於衷,靜禪宗苦勸回頭,慈航宗則是從旁幫腔,竟是無一人站在他那邊,就連法相宗的同門,也是如此。

正邪相互殘殺何止百年,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喪命,多少血海深仇?你看得開,不意味着別人能看得開,而這世上沒有聖人,將心比心之人終是少數。

此事若不曾暴露,頂多是些風言風語,正一宗也不會大加問罪,可一旦公之於衆,正道十二宗無不震驚,也無不震動,難道爲了音律竟可忘了正邪恩怨?竟可不顧江湖道義?若是此例一開,恐怕日後無人不通邪道十宗。

就算那位無道宗長老是位性行高潔且大有光風霽月的襟懷的君子,難道就可以因私交而忘卻宗門,豈非因小失大?

在這一點上,就算是正道十二宗中最爲叛逆的清微宗也不會爲之說話。

李玄都自是深知這一點,當年他之所以能與胡良相交,第一點原因,胡良出身於遼東五宗的補天宗,對於正道而言,遼東五宗屬於亦正亦邪,不同於西北五宗。第二點原因,胡良當時已經脫離補天宗,屬於江湖散人,自然可以相交。

正道十二宗對於邪道十宗的態度,並非是一味趕盡殺絕,對於諸如補天宗這類宗門,以拉攏爲主,但是對於那等冥頑不靈的宗門,則要除惡務盡,其中血債最深的無道宗和牝女宗,尤是如此。

故而玉清寧此言一出,無異於劍仙一劍,整個包間內的氣氛都驟然凝重起來。

當年正一宗逼死了那位法相宗長老,如今你張鸞山身爲正一宗之人,卻與牝女宗的妖女相交,豈不是要讓正一宗大義滅親?否則正一宗還有什麼臉面領袖正道?

張鸞山平靜道:“這一點,我無法答你。”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玉清寧竟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點了點頭,便牽着小丫頭的手向外走去。

她這一走,宮官也隨之離去。

待到包間內只剩下李玄都和張鸞山兩人之後,李玄都忍不住說道:“青雀兄莫要說我世故,可青雀兄怎好如此孟浪,公然與宮官同行?就算她變化了形貌,可還是瞞不過有心之人的眼睛,此等把柄若是落到別人的手中,必然招來誹議。”

張鸞山道:“紫府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所行之事,本就與尋常人不同,他們格局太低,仍舊拘泥於所謂的正邪之辨,殊不知正邪之上還有家國天下,爲了天下大義,區區正邪之辨,反倒是不足道哉了。”

張鸞山往椅背上一靠,用手指敲擊桌面:“有人說私交是小事,正邪不兩立是大事,因私交而忘卻宗門,是因小失大。可在我看來,正邪不兩立也是小事,因正邪之爭而忘卻家國天下,這纔是因小失大。”

李玄都深深望了張鸞山一眼:“青雀兄能果真這樣想是最好。”

張鸞山端起酒杯,李玄都也端起了酒杯,兩人各自飲了杯中之酒。

張鸞山放下酒杯,沉聲道:“如今天下,遼東金帳年年進犯,西北周國年年肆虐,危及天下,這就是最大的實情,可我們還在什麼外廷內廷之爭,什麼正邪之辨,這能行嗎?”

李玄都沒有說話。

張鸞山拿過酒壺給李玄都的杯中又斟滿了酒,接着也給自己斟滿了酒,雙手捧起酒杯:“紫府,你我相交多年,我視你爲知己,其中道理,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所以這杯酒,我敬你。”

李玄都這次端起酒杯卻只是抿了一小口,輕聲嘆息道:“既然認定了一條路,那便盡力走下去,這樣就算失敗了,也只能說天意如此,而不必爲此悔恨。青雀兄,我尊重你的選擇,願我們在各自抵達路的末端時,都不會後悔。”

第一百八十章 抽絲剝繭第一百五十二章 客人第七十一章 一招敗退第一百三十二章 終是發難第三十三章 塵埃落定第一百六十三章 錢錦兒第一百零三章 伊克頓第一百二十三章 護衛第二百一十八章 劍骨第一百五十一章 乘船過江第一百七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八十六章 一拳第一百五十八章 四諦寺第二百二十一章 又何苦第一百一十章 江湖清濁第二百四十章 以衆擊寡(二)第二百零一章 未竟一戰第四十三章 出劍(一)第一百七十三章 地師行蹤第一百八十七章 兩樣寶物第一百三十二章 無德之人第五十八章 假宋政第一百一十四章 激戰第一百章 小紫府第十九章 李姓縣令第二百六十九章 張龍第十七章 一園一觀第三十章 一波又起第五十九章 珠胎暗結第三百零七章 女帝第二十四章 不情之請第六十八章 絕命書第二百三十三章 龍氣星辰第六十八章 一劍破敵第七十三章 叔叔嫂嫂第六十一章 三綱陣第一百七十八章 四大婆娘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你第四章 盜墓賊第一百四十三章 靈丹妙藥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何不同第七章 所謀甚大第七十章 老汗第一百一十四章 互訴衷腸第一百零一十九章 夜航船第一百六十三章 幽冥帝宮第一百九十九章 景堂主第一百一十五章 龍宮洞天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葉聚散第十八章 盧家父女第一百八十二章 衣鉢第一百七十七章 地仙三災第一百三十二章 故人第二百一十章 秦家別院第九十九章 守株待兔第三十五章 以死謝罪第一百七十二章 望西京第四十二章 四方雲動第二百零四章 度世佛光第一百一十八章 紫府白絹第一五十八章 書局第六十二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第二百二十八章 水中之月第二百二十八章 擔當第七十二章 走火入魔第四十八章 言語爭鋒第二十章 前夕第一百六十四章 素王一劍第六章 橫刀攔路第一百四十九章 傳功第十一章 鬼客棧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力降十會第一百零五章 尸解陰丹第一六十七章 期限第一百八十六章 勇冠三軍第四十五章 雲流煙散第二百零八章 楊柳之爭第一百三十九章 巧遇第四章 兩青第二百一十四章 師徒父子第十六章 觀雪有感第二十五章 七寶菩提第一百零九章 恭迎宗主第二百四十四章 以衆擊寡(六)第一百五十二章 當年總督第一百一十四章 夫人們第五十二章 大祭酒第一百零四章 偷襲圍攻第一百八十六章 重開清平會第一百五十七章 別院第二百章零五章 起身迎客第十一章 那顏第三百零三章 容器第一百三十三章 來了又去第一百八十五章 重聚第一百三十六章 邱安青第四十八章 圖窮匕見第九十一章 廣妙姬第十二章 觀星臺上第二百六十八章 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