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換下樂那身農家漢子的裝扮,恢復本來面目,從依紅樓的一處偏門悄然離去。
此時的李玄都換上了一身尋常富家公子喜歡的長衫,束以腰帶,手搖摺扇,沿着街道去往城門,然後他突然擡頭,瞥了眼站在城樓上的一道披甲身影。
按照楚雲深所說,此時這位正在巡視城門守衛的副總兵魯敬忠,十分可疑。只是李玄都暫時也不必管他,徑直出了城門,往城外的林中道觀而去。
一路上並未遭遇什麼波折,李玄都很快就來到了道觀外的林地,只是原本停在道觀門前的衆多馬車已經不見了蹤影,那些在此地尋歡作樂的客人們似乎已經離去。
李玄都尋找一處相對僻靜的高牆,收起摺扇,雙手按在牆壁上,以“玄冥九陰蕩”將正面牆壁化作齏粉,就這麼光明正大地走入其中。
李玄都因爲柳玉霜的條件而不得不放走蕭遲,就已經打草驚蛇,所以再放一個柳玉霜也無關大局,那麼道觀這邊想必也得了風聲,故而李玄都這次回來已經不是如何試探虛實了,而是直接硬闖進來,也就是他自恃武力纔敢如此。
李玄都走入其中,發現道觀中果然是一片狼藉,似乎撤退得頗爲匆忙,他來到一座裝飾頗爲華麗的房間,推門而入,一股香風撲面而來,混雜着各種脂粉的香氣,似乎還混有某種帶有迷幻作用的香料。不過這種香料根本不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徹底失去意識,更多還是起到某種助興的作用,李玄都只是略微運轉氣機,便將這種香味化解,然後環視屋內,可見此地應該是某個“道姑”的居處,走得匆忙,衣櫥的櫥門和妝臺的抽屜都是大開着,牀上隨意放着許多女子的衣物,甚至在地上還有一件遺漏的首飾。
李玄都以爲這是蕭家的傳信極爲迅速的緣故,其實是因爲白絹驚動了白氏三兄弟,三兄弟將此事上報給唐文波之後,正如白絹不知道唐文波到底是在什麼時候窺破她的行蹤一般,唐文波也拿不準白絹此來到底代表了何人,雖說秦道方已經幾十年不曾返回遼東,但也沒聽聞他與秦家徹底斷絕關係的傳言,若是此事招惹來了秦清這位大神,對於他們來說,便是滅頂之災,唐文波在不知虛實的情形下,這才決定從此地撤離。
李玄都正想俯身撿起那件被遺落的首飾,忽然感覺背後似有異樣,猛地回頭望去,似乎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逝,消失在一根大樹之後。
同時平地起風,樹葉簌簌而響,同時還有似有似無的笑聲隨風而來,好像有鬼魅之流正躲在暗處窺視李玄都。
李玄都輕哼一聲,併攏兩指,直接以劍氣將這棵兩人合抱之粗的大樹攔腰斬斷。
大樹後空空如也,應該是以遁術逃脫。
李玄都雙袖一振,在一瞬間向四面八方激射出十餘道劍氣,磚石碎裂,泥土橫飛,就連那陣不知從何而起的邪風都被劍氣攔腰斬斷。
再沒有半分動靜。
若是平時的李玄都,斷不會如此意氣用事,只是此時不見白絹的蹤影,讓李玄都有些難言的焦躁。
李玄都往三清殿大步行去。
道觀不小,不過對於李玄都而言,不過盱眙而至。
此時三清殿前的臺階上站着兩人,正式白氏三兄弟中的二哥白波和三弟白繞。兩人被唐文波留在此地觀察後續,以二人的修爲,又有林中的各種符陣示警,應該自保無虞。
白波負責主持道觀內的陣法,白繞在旁邊爲他護法,只是二人沒有料到,李玄都竟是如此蠻橫,直接以十幾道劍氣將那處陣法節點破去。而這座道觀的陣法本就是臨時設置,自然比不得許多宗門經營千年的大陣,打個比方,經營百年千年的大陣就如一座不斷修築加固的雄城,而這種臨時設置的陣法則是以馱馬、車輛臨時結成的車陣,不可同日而語。
李玄都不認識白波,卻認得白繞,不由冷笑一聲:“真是冤家路窄,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白波有些驚疑不定,他曾經帶人與李玄都有過交手,那時候的李玄都雖然厲害,但遠不到今日這般地步。
李玄都沒有急着動手,問道:“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農婦裝扮的醜女子?”
白繞微微一怔,正要說話,白波已然開口道:“不曾見過。”
雖然白波開口否認,但白繞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李玄都微微冷笑道:“那就是見過了,不知她現在何處?”
白繞譏諷道:“那女子被我們捉住,此時已經打斷了四肢,扔到林中喂狗了,你現在去找一找,興許還能剩下些殘骸。”
“哦?”李玄都並不相信:“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她到底在哪?”
白繞笑道:“是我說錯了,其實她是被我們少主看中,已經收爲房中人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共赴極樂。”
李玄都扯了扯嘴角,不再說話,大步前行。
白波和白繞同時退入三清殿內,然後整座三清殿的周圍盪漾起層層氣機漣漪,好似一面無形的牆壁,阻住李玄都的去路。
李玄都挽起袖口,一拳砸在這面看不見的“牆壁”上面,層層漣漪盪漾擴散開來,殿內的三座三清神像轟然搖晃。
李玄都並不精通拳腳功夫,不過這個“不精通”卻是相較於他的劍道而言,真要認真說起來,並不遜於尋常歸真境宗師,而且對於如今的李玄都而言,一法通而萬法皆通,託拳爲劍,也是行得通的。
白波臉上突然露出極爲震驚的神情。
只見李玄都連續三拳,三拳過後,整座三清殿的氣機都被牽扯而動,繼而整座三清殿都開始搖晃,無數灰塵從樑柱間簌簌而落,甚至牆壁上都出現了龜裂痕跡。
白波正要加固剩餘陣法,就見李玄都又是一拳。
整座道觀中彷彿響起洪鐘大呂之聲,然後擋在李玄都面前的無形“牆壁”開始寸寸碎裂。
李玄都如一縷清風掠入三清殿中,五指如鉤,按在白繞的面龐上,推着他一路向前,直到他的後腦和後背撞在三清神像上。
三清神像正中位置的玉清神像頓時粉碎。
李玄都仍舊抓着白繞的面龐,又往旁邊的上清神像一撞。
白繞整個人幾乎是嵌入神像之中。
李玄都還不罷休,將白繞從上清神像中生生拔出,然後擲向最右邊的太清神像,將太清神像砸倒。
白繞身上的骨頭碎了大半,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從頭到尾,他甚至沒能說出一個討饒的字眼,就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