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和光同塵

皇甫毓秀深深望向李玄都:“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李先生也這般俗氣。”

李玄都道:“身在俗世之中,誰人不是俗人?我雖然不如皇甫兄年長,但比皇甫兄多走了幾年江湖,送皇甫兄一句話,若是孤身一人,做隱士,做狂人,怎樣都好,可想要在世間做些事情,集衆人之力,就免不了和光同塵。”

皇甫毓秀道:“多謝李先生教誨。”

李玄都道:“教誨不敢當,想來皇甫兄此番前來,定是有所見教纔是。”

皇甫毓秀道:“我沒李先生這麼多謙遜之辭,在下修爲初成,同齡之中苦無對手,於是便想到了李先生,想趁着北邙山大戰之前,與李先生討教一番,畢竟此戰兇險,李先生難免不會受傷,若是境界受損,未免不美。”

秦素挑了挑眉頭:“好大的口氣,閣下意思是紫府若受了傷勢,便決然不是你的對手了。”

皇甫毓秀微微一笑,並未反駁,似是默認。

秦素事關自己,往往可以泰然處之,可關乎到李玄都,便忍不住分辯幾句,她還要說話,李玄都輕輕擡起手,示意她莫要爭論。秦素便住口不言,也不去瞧皇甫毓秀,轉而望向他處。

李玄都淡然道:“江湖上的爭鬥多如牛毛,可總得有個由頭,或是爲名,或是爲利,或是爲了情仇之事,我與皇甫兄素昧平生,無冤無仇,也談不上什麼利害之爭,難道皇甫兄是爲了名而來。”

皇甫毓秀臉上失望又重一分:“張口名聲,閉口利害,難道堂堂的紫府劍仙竟是沒有半點武人風骨?我曾見過許多極於劍之人,一生榮辱皆繫於一劍之上,有人爲了劍道枯坐面壁十餘年,有人爲了劍道行遍天下,遍覽山河大川。我本以爲紫府劍仙劍道高絕,乃是極於劍之人,身無外物,爲了劍道一途,與我切磋一二,必是欣然應允,卻不曾想你百般推諉,竟是這般功利。”

李玄都失笑道;“這種所謂的‘劍道’……我倒是也有過,不過那都是十餘年前的事情了,在我十五歲之後,便不再信這些。誠然,有前輩高人在劍道極致之後,轉而開始感悟天地,或面壁枯坐,或遊覽天下,只是前提是劍道極致。我自問沒有這般境界,不敢妄言極致二字。在幾年前的我看來,劍術是殺人術,既分勝負,也決生死,出劍相鬥必是生死相鬥,若是單純切磋,便算不得殺人術,不得真知灼見,故而於我而言,從無切磋之說。”

皇甫毓秀想到李玄都成名數戰,皆是傷人無算,便認可李玄都的說法,點頭道:“李先生所言不錯,倒是我想岔了,不知李先生如今的劍道又是如何?”

李玄都道:“天寶二年之後,我常常在想一個問題,我要什麼?我要什麼決定了我對於手中三尺長劍的態度。如果我想要做用劍第一人,那麼這劍便如我的性命一般,如果我想做王侯顯貴,那麼劍道於我而言,就只是工具而已。我又想,當初創造出各種劍術之人的用意何在?想來不是爲了劍去活去死,而是將其當做了殺人或者保命的手段。所謂的劍道,不必給它套上那麼多華麗的修飾,歸根究底,是小道而非大道,大道也不在於立地飛昇,而在於天下蒼生。”

皇甫毓秀瞭然道:“我明白了,李先生只是將劍道當做一樣器物去用。”

李玄都並不否認,繼續說道:“正如讀書人,爲了讀書而讀書之人極少,更多人讀書總有目的,或是爲了做官,或是爲了明理,或是爲了揚名,林林總總,不一而足。方纔皇甫兄提到了武人風骨,這江湖中的武人,有幾個武癡?習武爲的是什麼?爲了強身健體,爲了報仇雪恨,爲了行俠仗義,爲了風流瀟灑,爲了富貴榮華,甚至是爲了長生不死。遍覽江湖上的成名高手,誰是爲了習武而習武的?大概無道宗的極天王算半個,除此之外呢,怕是沒了罷。”

皇甫毓秀沉默半晌,沒有答話。

兩人這便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經歷的事情不同,所認定的道理自然也就不同,沒什麼可爭論的,也沒必要爭論。

過了良久,皇甫毓秀道:“話雖如此,可我既然已經到了龍門府,還是要向李先生討教,否則不是白來一趟。若是李先生非要有一個由頭,就當我是爲名而來好了,若是勝了李先生,我便名震江湖。”

李玄都道:“不敢,也好。”

“不敢”是李玄都認爲他就算勝了自己,也談不上名震江湖,“也好”則是答應了這次的切磋。畢竟李玄都不是膽小怕事之人,他只是不願做吃力不討好之事,也可以說他不願意興“無名之師”,可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沒有再去避戰的理由,見個高下的便是。

皇甫毓秀聽李玄都如此說了,眉頭一挑,輕哼一聲。

一瞬之間,秦素只覺得一聲炸雷在她耳邊響起,不由心神震盪,耳畔更是異響大作,好似置身於驚雷陣陣的雷池之中。

秦素不由一驚。要知道如今的她不同往日,修煉“玄陰真經”和“素女經”之後,修爲大進,便是再遇到了當年的唐秦,不敢言勝,卻也有一戰之力,甚至還能在短時間內與諸葛鏨平分秋色。可以說許多天人逍遙境都未必是她的對手。不過皇甫毓秀顯然不同,他與李玄都是一類人,因爲各種原因,戰力要比本身境界高出一籌,要知道如今李玄都乃是公認的年輕一輩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向李玄都挑戰。雖說秦素也可以算是這類人之列,但無奈她還未晉升天人境,此時便吃了個小虧。

就在此時,李玄都輕敲桌面,聲音不大,卻如擂鼓滾滾,一下比一下更重,聲勢浩大,震動屋瓦,破去了皇甫毓秀的一哼之威。

秦素立時回神,馬上運轉“太上忘情經”定住心神,擺脫開種種影響。雖說秦素主修的是“萬花靈月功”,但也曾涉獵部分“太上忘情經”,很難說她的隱士心性沒有受到“太上忘情經”的影響,而“太上忘情經”的根本主旨便在於修心,哪怕修煉不深,也有靜心凝神之妙用。

下一刻,秦素直接向後飄退出去,讓桌上只剩下李玄都和皇甫毓秀兩人。

李玄都又以左手食指輕輕敲擊桌面,桌上筷籠中立時跳出一根筷子,指向皇甫毓秀,引而不發,竟似一柄飛劍。

皇甫毓秀道:“這便是‘北斗三十六劍訣’中的御劍術嗎?”

話音落下,這根筷子已經激射而至,皇甫毓秀伸出一根手指,任由筷子撞在指尖之上,手指不傷不動分毫,筷子寸寸碎裂。

李玄都對此早有預料,順勢一拍桌子,筷籠一跳,筷籠內的筷子悉數飛出,懸停空中,如有靈性,皆是指向皇甫毓秀的周身要害。

所謂馭劍,與御劍不同,只因“御”字和“馭”字同音,纔會讓世人混淆不清,誤以爲是一回事。

《說劍經》中曾有過詳細說明,御劍之道,無劍不可爲之所用,無物無不可爲劍。馭劍之術,則要孕育劍胎鑄成飛劍,以自身精血餵養飛劍生出靈性,如此方能心意相通,以氣機驅使駕馭。

這些筷子本是沒什麼靈性可言的死物,此刻卻紛紛化作飛劍,顯然是最上乘的御劍手法無疑了。

皇甫毓秀讚了一個“好”字。

然後他探出了一隻手。

在皇甫毓秀探手的同時,這些飛劍也激射而出,只是在遇到了那隻手掌之後,就變得緩慢無比,然後被一一“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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