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玉龍出現在那裡的時候,凌平洋的神色瞬間緊張起來,拍馬往前,手中握着那把重槍,護持在李觀一身邊,法相也已經自然激發而出。
秦玉龍,應國大司馬大將軍。
官居一品。
宗師境,麾下掌控一線兵團。
天下名將榜第十八位。
他麾下那一千重騎,無論是素質還是本領,士氣,都比起凌平洋麾下五百岳家軍重騎差不多,可是李觀一這邊還有五百騎是麒麟軍自己磨礪出的,這樣算起來全面弱於對方。
甚至於在麒麟軍這裡,只有那老邁劍狂,可以勝過秦玉龍。
摩天宗主,怒鱗龍王這兩位宗師境高手面對秦玉龍。
單打獨鬥都不會是對面的對手。
秦玉龍在猛將如雲的應國,也是排名前五的悍將,如果再結合年紀的話,他日上柱國,封公也不是難事。
秦玉龍沒有因爲凌平洋的戒備而惱怒。
只是看着李觀一,拱手一禮,道:“陛下的命令,是要和秦武侯單獨去談一談,秦武侯,請!”
凌平洋拍馬護駕,李觀一擡手道:“平洋,留在這裡。”
而後獨自騎了坐騎過去,旁邊有供給過路的人坐的亭臺,李觀一,秦玉龍一起在這亭臺下坐着,雙方的軍隊都在後裡許位置,只能看到旌旗舞動。
秦玉龍取出一卷青玉卷軸,客客氣氣道:
“陛下聽聞秦武侯一路而來,過關斬將,天下亂事起,陛下政務繁忙,本來該要給秦武侯一封敕令證明,可以暢通無阻,因爲陳鼎業之事,倒是沒有時間。”
“擔心這一路上到了這裡,會被守城的官將阻攔。”
“特意遣我來此等候。”
“這城中的將官都已經領命,陛下另派我親自來送一領獵袍,三領官衣,更有黃金千兩相贈。”
姜萬象早早就已經知道了李觀一的行動,蒼西城那一封用血寫出來的信寄過去之後,姜萬象卻不着處理,既不派人來攔下那些守城的城主太守,還有將領世家。
也沒有去寫一封聖旨來昭告應國天下,不允許阻攔李觀一,反倒是大笑之後,直接默認此事,嚴寶泰死後,那第四神將賀若擒虎大怒,說是要親自前去殺死李觀一,姜萬象阻攔。
姜萬象安撫他道:“彼雖年少,攜民渡江,天下名氣正盛,況且,是嚴寶泰去攔截了他,李觀一無論如何,也是那皇帝親自封的【天策上將軍】,節制天下兵馬。”
“嚴寶泰親自打他已經算是有些不合禮數了,現在我們又興兵去殺他,豈不是失了民心,擒虎此事,勿要再提。”
姜萬象對於朝堂的掌控力極高,於是文武百官都不敢再多言,只是這些臣子裡面有些想不清楚,所謂的【節制天下兵馬】,只是用來對天下人有個說辭的。
姜萬象都已經實際意義上做出了逐鹿天下的事情。
早就不把所謂的赤帝放在眼裡。
他爲什麼會聽這件事?
只有那位和破軍打的有來有回,硬生生對破軍造成一定阻攔,讓破軍花費了一年多才成功完成計策的丞相魏懿文,若有所思,閉門謝客,不再參與文武爭鬥。
聽聞姜萬象回宮之後,大笑數聲。
之後立刻派了心腹臣子,去了蒼西城裡,取代了第四神將一系的城主守將位置,去了之後,幾乎是立刻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去清點百姓民戶。
世家根本沒有時間來得及去彌補。
李觀一帶走了幾千戶人,對於一座城來說已極爲不少了,可是那欽差轉了轉,稟報的時候,竟然說蒼西城少了足足一萬戶人,對於任何皇帝來說,人口都極重要。
史載,帝大怒,連下聖旨。
乃斬官數人,丞相告病,不言。
蒼西城的世家不得不把原本依附於世家的百姓拿出來填補了漏洞,如此才止住了皇帝的怒火,應帝對此似乎不曾繼續動怒下去。
於是應國世家才稍微鬆了口氣。
卻不曾想到,李觀一的麒麟軍裹挾百姓往前面推進,應國大帝姜萬象的欽差使節往後面追,說的是要把敕令手信傳過去,每到一地,卻立刻開始檢查人口。
但凡對不上的,便立刻翻舊案,世家掌控人口不得不重新被納入了帝國範圍之內,又因此,世家權勢基礎無形中被大幅度削弱,皇權控制力提升。
所以這一段道路才那麼難走,李觀一打開那捲軸,裡面根本不是所謂的敕令,手信,而是簡簡單單的兩行文字,勁氣蒼茫——
【天下盡魚肉,你我爲刀俎】!
【已狩其鹿,大丈夫,當割而烹之】!
李觀一看着這兩行文字。
秦玉龍取出一把刀,雙手捧着遞過去,道:
“陛下要我對君侯說一句多謝。”
“這把刀是我大應鑄劍山莊所鑄,名之爲【割鹿】。”
李觀一伸出手按着這把刀,看着那捲軸上的文字,自語道:“【已狩其鹿,大丈夫,當割而烹之】……”
這一年的秋日到冬日之間,李觀一率軍前行,跨越中州和應國,帶流民十二萬戶,史書上不止一次記載,應國大帝震怒,但是從應帝起居注,以及其他官員的傳記來看。
應國大帝卻趁着秦武侯所作所爲的時候,默默地將原本的世家勢力收割了一番,這數十年世家所依附的百姓,都再度重新到了國家的手中,且趁此機會,罷黜許多官員。
並且將這些官員的恨意引導到了那橫穿天下的秦武侯身上。
秦武侯得到了名望和人口,但是姜萬象也不曾吃了虧。
當日的約定之下,兩人都心照不宣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天下紛爭,事有能成者,皆你我雙方,從中取利。
【天下盡魚肉,你我爲刀俎】。
李觀一對那應國的老邁帝王似更瞭解了些,豪邁,狡詐而又霸道,在這個時候,應國的皇宮之中,姜萬象目光沉靜,注視着遙遠的邊關,天灰濛濛一片,落下白雪。
整個皇宮顯得有些壓抑沉靜。
李觀一帶走了許多人口。
可是應國各城池民戶,以及稅收數據反倒比起之前更多。
足以見得原本百姓之苦楚,足以見得依附世家的百姓有多少。
知道這些之後,那一日姜萬象以劍擊柱,彼時殺意強烈到了,若非姜素和魏懿文前去拜見,這位老邁的君王就要親自順着李觀一走的路再殺一次。
“李觀一……”
姜萬象安靜許久,笑了一聲。
想着那少年人,麾下就一千的重騎兵,就敢帶着十二萬戶百姓遷移,路途上遇到的危險困難不會少,可是如此事情,做成了卻又讓人羨慕。
姜萬象想到自己年少的時候,鮮衣怒馬,遊俠市井之間。
李觀一所作所爲,也是他年少時想要做卻不能做的事情。
一開始的宗室庶出,後來的皇帝,而後吞吐天下大志。
身份越高,約束越高。
如今見有人能做到當年自己渴求而不得的事情,自然心中讚歎,而這個人卻又必然是自己的死敵,這般讚歎就多少帶着了一絲絲求之不得的慨嘆。
姜萬象坐在摘星樓最高層,旁邊放着紅泥小火爐,溫了一壺酒,熱氣騰騰的模樣,姜萬象端起酒來對着遠方,道:“李觀一,秦武侯。”
“下一次你再踏入我這應國的土地。”
“如果不是你已兵鋒進來,就是我已將你擒獲,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第三種可能了吧。”
姜萬象道:“好走,且走!”
“勿要再來了。”
在這冬日白雪茫茫的皇宮之中,姜萬象喝了一杯酒,放眼望去,只是一片蒼茫,老卻人間,倒是說不出的孤寂淡漠。
而在距皇宮萬里之遙的邊關,秦玉龍把卷軸交了之後,就是完成了公務,臉上的情緒也緩和許多,能夠閒談說些私人的事情,不再是那麼硬邦邦的態度。
他注意到李觀一的發冠,還有那一枚古樸的玉簪,笑道:
“看起來,秦武侯已經見過了霜濤。”
李觀一點了點頭。
秦玉龍有些感慨,道:“可惜了,我們夫妻兩個卻在這裡守着,沒有機會去中州看看。”關隘已打開來,秦玉龍親自相送而出,指了指遠處山巒,道:“今日君侯且走。”
“今日天下大變,列國洶涌,他日你我相見的時候,恐怕就是在戰場上廝殺了,不可能如此心平氣和,彼時戰場之上,你我之間也不必留情。”
麒麟軍並百姓十二萬戶,通過應國關隘。
秦玉龍就一直站在關隘上,目送這些人遠去。
而消息同時傳遞到了各處,在江南十八州之中,已有飛鷹把消息傳遞了回來,知道李觀一他們要回來,雷老懞,南宮無夢他們倒是頗爲開心。
元執領了李觀一秘信,心中大喜,然後趕到府衙之中,大步走來,卻見到屋子外面站了一堆人,龐水雲龐老不在。
在這之前,龐老就已經帶着了進入江南的縱橫家弟子,名家弟子,九流之說的說書人們,順着李觀一經過的區域開始傳播言談。
李觀一所作所爲,加上龐老的大範圍宣傳。
才匯聚出來了這樣大的聲勢。
不過,現在在府衙之中的學子們卻都臉色蒼白,元執環顧左右,問了問情況,大概也知道是什麼樣子,遲疑了下,伸出手把門推開。
本來的木門開合聲音很微弱的。
但是在這個時候,吱呀的聲音就好像是催命的幽魂似的,元執都下意識嚥了口口水,推開門,看到最前面一張桌子上,堆滿了各種書卷,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坐在書桌後面。
生得倒是俊朗,只是一雙眼睛黑眼圈很嚴重。
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眶裡面都帶着血絲。
江南十八州文士們齊齊後撤半步。
元執僵硬笑了笑:“代清啊,可還好嗎?似乎休息的不是很好……”
晏代清盯着元執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道:
“是元執啊。”
“我還以爲是李觀一回來了。”
元執嚥了口口水,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話,卻莫名有了一種很重的煞氣,讓元執頭皮都麻了一下,元執去倒茶,道:“這,代清也得好生休息纔是。”
晏代清端着茶,冷笑道:
“休息?”
“我不想要休息嗎?”
“是誰不讓我休息的?”
“那姓李的,拐了這十來萬戶人口,他是把一整座城給搬來了吧?!後勤呢?飲食呢?這幾十萬人住在哪裡,生活在哪裡?吃多少,怎麼樣補給?”
李觀一所部順着水路,藉助機關船和水軍大陣前行都花了一季,從秋天一直到了冬天,一個是要等待百姓,一個是需要給江南十八州空出準備的時間。
也幸虧墨家,公孫家都在,機關術不缺,修屋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可最大的問題是,糧食,金銀,原本前一段時間,二季稻收穫的時候,證明了農家的實力。
收穫的糧食豐收,百姓都說好多年沒有見過這樣好的收成,那些時候,晏代清每天心情都很愉快,而很快的,當某位不願意被透露姓名的秦武侯天策上將軍開始移動的時候,晏代清的心情就開始往下走。
一開始的時候,心情還不錯。
甚至於非常好。
因爲江南十八州很缺人,那幫世家又很噁心。
原本那些世家,自有老成持重的龐水雲負責對付,可是龐水雲離開,去掀起輿論大勢之戰略,元執出身百姓,過於剛直樸健;霄志心眼太小,手段過於狠厲。
所以這一季裡面,晏代清需要負責內政的同時,統籌各方建築的推進,勉勉強強頂住了秋汛,還要修屋,調整內政的同時,每日還得要去和那幫世家鬥智鬥勇。
知道有百姓來,晏代清一下就知道這是要增加自己這邊的人口,又可以強大江南十八州,又可以限制那些個世家,還可以得到大的名聲,可謂是一舉三得的事。
人口一萬戶,代清笑呵呵。
人口三萬戶,晏代清還是勉強可以笑出來。
人口五萬戶,晏代清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人口膨脹到十萬戶的時候,晏代清的氣勢已經凌冽到了,路過的狗都得繞開他,等到了由王通門下弟子統籌的十二萬戶人口的卷宗送回來之後,晏代清的睡眠時間就大幅減少。
在這個時候,霄志見了他的面都是繞道走。
吃飯都不和晏代清一個桌子。
元執又把那信拿出來,眼看着晏代清臉上陰雲密佈,晏代清道:“既然是他的命令,那元執你自去率兵就是,樊慶,慕容遠這些戰將也都帶了去。”
“需要三萬精兵,那就留兩萬回防,你們且宜速行。”
“後勤方面,你們不必擔心。”
說着後勤不必擔心的晏代清黑眼圈似乎更濃郁了。
元執道:“代清,你也注意休息。”
晏代清卻只大笑:“我若休息了,諸君和百姓卻要休息不好了;正是我還在這裡處理這些卷宗,百姓才能來了這裡不至於在隆冬裡面沒法休息。”
“這種事情,倒也無妨。”
“若是爲了在家中好好休息,過那種錦衣玉食的日子,晏代清就不會來這裡了。”
“元執。”
晏代清開口說話,起身微微一禮,正色道:
“主公那邊,就拜託你了。”
元執斂容,回禮:“州丞放心。”
晏代清方纔安心也似,元執自去那李觀一密信,點齊了兵馬將帥準備出發,而李觀一那裡,出了應國關隘之後,順勢抵達的區域,已是江南十八州之前,是江南其餘的十七州城。
這些州城是陳國所有,在江南十八州是應國和陳國兩國相爭的區域時,這十七州是緩衝區域,大小皆不大,基本上所謂一州也就只是一座州城爲主。
州城的周圍或有兩三座小城,有鎮子環繞,鎮子下面又有鄉,同鄉數村,或者種田,或者採桑。
李觀一所部抵達江南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江南其餘州城都有反應,各自戒備,他們本身是陳國的城池,但是卻又偏偏處於江南,是在江南十八州的勢力籠罩範圍之內。
這是一個很尷尬的情況。
最糟糕的是,江南十八州的種種待遇皆做得極好。
做好之後,就以各種手段,傳遍江南。
再加上那老賊龐水雲,極爲可恨,那人本是學宮縱橫家出身,當年的謀將,名動一時,可是這亂世洶涌,一將功成萬骨枯,龐水雲的名聲早早就開始消失了。
直到這一次再出山,龐水雲不單單把江南十八州的變化用各種方式傳遍江南,還不知道怎麼得,引動起來了其餘各州百姓心中的羨慕,有了羨慕,回頭看自己的生活,就會有比較。
有比較,就會有不滿。
爲什麼都是江南的人,十八州那裡給地,陳國不給?爲什麼那邊稅如此的低,而我們的稅這樣重,爲什麼,那裡還有學宮的學子給他們教書識字,我們就只能一輩子大字不識?
爲什麼一樣的水,一樣的土,人家就能豐收?
這一個一個不滿匯聚起來,百姓心裡面本來就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平衡,而現在,那麒麟軍竟然浩浩蕩蕩的從中州一路過來,打出來了仁義之師的名號。
中州,應國的百姓,麒麟軍都要。
江南其餘州城的百姓早已是蠢蠢欲動。
甚至於有些百姓想要去江南第十八州。
這種情況,各大州城已是鎮壓過了,只世家不在意這些罷了,只等到了麒麟軍抵達,這城中城主只想着自己收攏部衆,不去挑釁,也就罷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敲了城門。
城主派人去看,卻見一將眉宇飛揚,生得十分威武,手握長槍,在那城下大呼:“我主一等秦武侯,乃中州大皇帝陛下御封天策上將軍,節制天下兵馬!”
“你是何等人物,竟然把我等關在門外?!”
這名頭砸出去了,這城的城主只是無可奈何,又因李觀一一千人,還帶着百姓,也不必擔心奪城,就開了大門,李觀一和文靈均前去和諸世家閒談。
風嘯卻早已沿途教沿村沿鎮傳播消息,說是秦武侯來了,要在這江南第一州城那裡做些事情,卻說是什麼事情?
竟是秦武侯手裡有些百姓賣身契哩,可能能從這州城裡,調到了江南十八州去,可是要問是誰,那可就多了,不知道是誰。
龐水雲和風嘯兩位,就在這還沒有見面的情況下,彼此聯手了一招,如果直接說是有誰家的賣身契,地契的話,這些百姓可不會去,但是現在沒有,引動好奇心。
幾乎每個村鎮都派了同姓同鄉的人去看。
等到了這些世家醒酒之後,已經來不及了,李觀一拍了拍手,凌平洋扛着一個箱子過來,然後把箱子打開,道:“這是百姓的賣身契約,諸位看看對不對。”
那世家衆人看了,確實是如此,勉強道:“這,是……”
“倒是一些奴才的賣身契。”
有世家高層笑着想要把這事情糊弄過去,道:“秦武侯是缺了僕人嗎?哈哈哈,無妨,我可以送給你一些!”
李觀一道:
“多謝好意,只是我這裡,賣身契實在是多。”
“倒是想要和百姓一起,對一對這公賬,然後看看這些賣身契的百姓願不願意和我李觀一走。”
衆多世家對視一眼,有個渾人故意仗着醉酒,起身罵道:“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你秦武侯,怎麼能仗勢欺人的?!”
李觀一都有些氣笑了,道:
“我有契質,不能把人帶走?爲什麼?”
那人一滯,強硬道:“在咱們這裡,就是這個規矩!”
“秦武侯李觀一,天下仁德,你難道要仗勢欺人嗎?如果是缺些僕從,我自有不少給你,我還有一雙十三歲的雙胞胎,恰好是父母雙亡,也無親舅,我調教許久,還未來得及享用。”
“你若是願意,就舍給了你,不過只是想要強要好處,撞得什麼光明正大?內地裡腌臢!”
“不要說你,當日就是那雲夢郡主,薛國公家的少主子來了,不也沒能把人帶走?哼,薛家權勢如此都不可能,秦武侯覺得自己比起薛家更強麼?”
一聲劍鳴。
平洋大怒,已是拔出劍來,只一劍把那世家子戳死在宴上,屍體落在地上,周圍世家皆是臉色鐵青,李觀一看着那世家子的屍體,他閉上眼睛,聲音冰冷似鐵,道:
“規矩我沒有聽清楚。”
“誰對我再說一次?”
李觀一身旁火麒麟昂首,目光冰冷漠然俯瞰着前方,火麒麟化作足足一丈有餘,站在那坐在席上的秦武侯背後,頭顱幾乎要頂住那牌匾。
牌匾是上好的紫檀木,鎏金的四個大字【君子門風】。
麒麟張口,金紅色的火焰緩緩匯聚。
一股說不出的恐怖威壓壓下來,這個和百姓一起同行的少年郎,彷彿不再是那個天下仁德之名的模樣,而是一股說不出的權勢滔天,霸道凌冽。
衆人不敢反駁。
於是世家,官員無聲,李觀一起身,道:“那就按照天下的規矩,我宣讀這些賣身契,百姓隨我走。”秦武侯姿態清貴平淡,麒麟踱步走出,昂首一開口,噴出一團火來。
直接把那【君子門風】四個大字牌匾燒成了個炭。
只是第二日,百姓皆來,這十里八鄉鎮子村民都匯聚在城門下,世家官員也都在,他們還可以安慰彼此,說那些賣身契也沒有多少人,走就走罷!
犯不着和這秦武侯對着幹。
可是他們卻把來了的百姓都一個一個記住在心裡。
他們不敢惹那秦武侯,卻打算等秦武侯走之後,把這些留下的百姓狠狠地蹂躪一番,好好出一番火氣,李觀一把這話說出來,然後搬來了許多的賣身契。
這些賣身契是江南一十七座州城附近,薛霜濤蒐集的所有的,在這一座城裡,最多幾千人,李觀一把事情說完之後,文靈均穿着朝服前來,捧着這些賣身契。
世家眼底譏笑,才這些人。
百姓眼底麻木卻渴望,渴望這些人裡有自己。
該如何做呢……
文鶴抱胸看着文靈均,微微垂眸:“文靈均。”
大勢堂皇第一!
文靈均呼出一口氣,卻垂眸,忽然一揚手,那一箱子的賣身契直接扔到火焰裡面,洶涌燃燒,所有賣身契都被燃燒盡了,而不是去說什麼名字。
所有人都呆滯住,只是看着那火焰洶涌,一時間茫然。
文靈均嗓音清冷沉靜:“賣身契太多,就不念了。”
“被焚燒了賣身契的百姓。”
“【都】可以來麒麟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