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漠,乾燥寒冷,李觀一所部都是頂尖兵員,是從此刻的安西城勢力範圍之中二十萬大軍裡,遴選出的七千頂尖成員,皆帶備用戰馬,揹負一定的糧草補給。
在這整個西域各方勢力全部投入戰場的關鍵時刻。
直接繞開了西域的大小城邦,聚集地,在這遼闊大地之上,極速馳騁,跨越一千八百里,繞開了層層的駐防之地,精準無比地出現在這裡。
三日時間,不斷換馬馳騁,抵達的時候,攜帶的那一部分乾糧,糧草,補給已經盡數損耗了,而在這個時候,他們終於抵達了第一個目標地點。
隆冬之時,李觀一呼出大片白氣,目光所及,中央王帳之中,光芒沖天,一處一處大帳連攜在一起,牛羊馬匹在周圍,形成一種移動般的城池。
夜色之中,這一處西域貴族們的營寨,就如是一團火,無比地明顯,扎眼,李觀一回身,看着周圍的騎兵,年輕的將軍們圍繞在了他的身邊。
七千人。
李觀一此刻雖然已經可以統帥數萬大軍。
但是一萬人以下的戰陣衝鋒,是他最爲擅長的範疇。
能否扭轉局勢,能否在這天下站穩腳跟,能否成功。
就讓我等來看看吧……
李觀一呵出一口白氣,手掌擡起,叩擊胸膛,冬日鐵甲冰冷,李觀一輕聲道:“我當與諸位同在。”
“以戰陣之法散開。”
“諸位——”
李觀一擡起手,神兵猛虎嘯天戰戟出現在他的手中,低沉肅殺,兵家戰陣的能力散開,整個騎兵軍隊的聲音氣息忽然被遮掩住,猶如掠食撲殺之前的猛虎。
大漠森然,鐵甲黃沙,夜色之下,中原的將軍提起兵器。
“衝鋒。”
騎兵猛然散開來,並不是立刻奔襲,衝鋒,絞殺。
而是無聲無息散開,緩緩靠攏,直到最後。
黃金彎刀騎兵。
背嵬軍。
陷陣百保營。
在各自戰將的率領之下,猛然爆發,馬蹄的聲音,打破了所有人的夢境,有斥候發現不對,提起兵器的時候,王瞬琛箭矢落下,那些個斥候騎兵早就咽喉中箭,徹底倒下。
箭矢的破空似乎是一種信號。
契苾力,樊慶目光亮起。
西域的衝鋒咆哮,中原的大風長嘯。
馬蹄聲,掀起亂世之幕。
這些西域貴族騎兵,根本沒有想到,在這種遠離戰場的西域腹地,竟然會出現這樣一支軍隊,無聲無息地衝擊,殺戮,沙陀國相國掀開了簾子,喝罵凝固。
他的視線凝固,看着前面。
黃金彎刀騎兵切割,背嵬軍衝陣。
陷陣百保營騎射收割。
精準高效,恐怖的壓迫感,鮮血的味道瞬間衝散了美人香氣,刀劍的鳴嘯將那些旋轉的歌舞聲都攪碎了,貴人們呆滯着,這刀和劍,血與火,將沉醉於胡璇舞美人腰窩的幻夢,徹底劈開。
貴人們出來,發現了這裡的變化。
西域驍勇,仍舊有統領拔出兵器要戰鬥,卻在下一刻,脖子上中了兩枚狼牙倒勾箭矢,悶哼一聲,直接倒地而亡,血腥味道,戰馬的馬蹄聲,肅殺凌冽的風。
西域貴族,沙陀國的相國,並其餘各國的可汗叔父,叔祖,亞父,都死寂無比,前方是墨色的天穹,背後是溫暖的王帳,他們身軀僵硬,聽到馬蹄聲音傳來。
高大的龍馬神駒邁步往前,身穿墨色甲冑,緋色戰袍的將軍出現在這裡,戰馬一步一步,踏碎了這西域的夢境,猛虎嘯天戰戟抵着地面,鮮血流下。
沙陀國相國臉色煞白,呢喃:
“………天,天格爾?”
是日,狼王並戰,與擒虎交鋒,勝,賀若擒虎僅率五千人得免,狼王笑言其詐敗,引衆而歸,擒虎大怒;陳魯有先破西域‘討應可汗’,曰:
‘小國之君,當拜大國之臣’,遂斬之,傳首三軍。
————《陳·魯夜周王列傳》
與壯士奔襲千八百里,斬首捕虜五千二十八級,得相國、當戶,斬單于大父,捕季父,盡收牛羊爲補給——《史傳·本紀第一》
………………
李觀一完成了補給,經歷過一次廝殺的軍隊在這裡進行修整,療傷,那些西域貴族似乎完全不敢相信李觀一的戰略,皆被衝散,絞殺,李觀一倒是從沙陀國相國那裡,知道了更多關於重新構築王庭的計劃。
西域各部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和沙陀國赫連博一起,也有許多人,希望西域能夠有一個安定平靜的秩序,不願意如赫連博所期待的那樣,讓西域重歸於混亂。
有幾個部族的可汗,貴胄,希望和中原談判求和聯盟。
只是這幾位可汗,全部都被沙陀國囚禁了。
李觀一看着遼闊的天空,神色沉靜,這是第一次的大戰,是以衆擊寡,以逸待勞,頂尖兵團發動突襲,纔有如此輕鬆,但是這也代表着,他們這一支沒有輜重的部隊,徹底鑿入西域內部,和後方補給之地脫離聯繫。
成爲了一支孤軍。
孤軍深入,是兵家的大忌。
若是沒能完成戰略目標,這一支七千人的戰鬥部隊必然會全部覆滅在這遼闊無垠的大漠之上,最終在敵軍,飢餓,酷寒的逼迫下自行崩潰。
就算是頂尖的兵團,戰士都極精悍,可是陷入這個情況,也都有恍惚悵然的感覺,神色都有變化。
李觀一道:
“我都說狼王的戰略冒險,他是在用五十萬大軍,快速吞併西域,直到最後拿下党項國王城,秘藏,是靠着不斷擴張,不斷軍功,收穫,戰利品,來維繫着龐大軍隊的存在。”
“我們現在,又有什麼不同?”
“我們也是拋棄後勤,只以全部軍隊,全力馳騁於沙場之上,一旦不能迅速攻克敵人,得到補給,我們自己也就崩了。”
李觀一喝了口羊湯,道:“都一樣啊,都在爭分奪秒。”
契苾力,樊慶,凌平洋,王瞬琛神色沉靜。
卻聽到李觀一大喊一聲。
四人微怔,以爲發生什麼的時候,李觀一從旁邊一個小包裹裡面,拿出來一把調味粉,然後抓一把扔進鍋子裡面,認認真真道:“我看着肉熟了,再這樣下去的話,都煮老了。”
“算了,來都來了,先吃肉。”
衆將:“…………”
只有樊慶點頭,坐在這裡,拿出刀子開始割肉涮着吃。
其餘將士們也都分到了鍋子和肉。
人數太多,時間太緊,李觀一成功將涮鍋這個東西帶給了這些精悍的騎兵戰士,不需要什麼麻煩,只需要有一口鍋,有羊肉,還有西域附近特有的行軍乾糧鍋盔,輕易就能完成一頓飯菜。
於此地,完成補給,而投降者皆予以寬赦。
這些前往聖山祭天祭祖的貴族們也分了些東西吃,投降之後,李觀一也沒有爲難他們,他又不是殺戮成性的性格,還活着的這些西域貴族皆低頭吃肉,不敢說什麼,神色越發恭敬。
不能不害怕啊。
才說了一句長生天之怒,就有這一支大軍忽然出現。
實在是讓人心中不由出現敬畏。
李觀一呵出一口白氣,他前面的鍋子裡面煮着牛羊肉,咕嘟咕嘟冒出一個個泡泡來,李觀一接過瑤光遞過來的饅頭,先是在這一股熱氣裡讓饅頭變得暖和,變軟和,然後遞給瑤光。
又盛了一碗肉湯給少女。
麒麟也開心吃肉。
七千人衆在此飲食,把這些貴族們的牛羊吃了許多。
且帶走了這一個駐地之中的良馬,以防止通風報信,離開之前,李觀一告訴這些西域之人,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但是如今局勢未定,你們倒不如等着幾日。”
衆皆唯唯諾諾,不敢多言。
李觀一等人離開之後,這些還活着的西域貴族們鬆了口氣,彼此對視,都看到彼此的臉色煞白,哪裡還有之前的從容?
“……直接拋下後勤,繞開了我們的前鋒,奔襲一千多裡過來,真是瘋子啊。”
“中原的瘋子,又來我們西域撒野了。”
“噓,噤聲!”
“你就不怕他們調轉兵鋒再度殺回來麼?”
完成第一次戰略之後,李觀一所部重新將攜帶的糧食補充到了一個安全線上,然後繼續朝着更遼闊的地方推進。
這大漠之上,地廣人稀,冬日酷寒遼闊,更是覺得孤寂,衆人一路狂奔馳騁,有時連續好幾個時辰,視線之中所見到的風景都沒有半點不同,越發蒼茫。
在瑤光觀星術的判定方向之下,以及從沙陀國相國那裡搜來的堪輿圖卷宗的輔助下,李觀一所部直接深入西域腹地,逾烏戾,討速濮,涉狐奴,七日之內,連過五國。
又於羣山之下,與正在前往王庭的西域軍隊相遇。
自白日廝殺到傍晚黃昏,生擒卑陸後國的王子,驅散其聯軍,再度確定了自己所在的方位,從這幫西域軍隊那裡得到了補給,將潰軍驅散,順勢越過了大山。
然後立刻一個急轉彎,繞開了幾部王城。
讓卑陸後國王子前去邀請幾個部族之王外出同行。
發生衝突。
契苾力,樊慶,王瞬琛,凌平洋率軍討伐,數日之內,進軍數百里,大戰八次,西域諸可汗,諸王,有臣服者,也有不服從者,此次李觀一展現出往日不曾有過的決斷。
沿途征討,斬殺單桓王、蒲類國王、西且彌可汗,盡滅其精銳,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等皆被擒拿。
七千部隊,或傷或折,儘管是名將率領,精悍的戰士,還有李觀一所學會的皇極經世書療傷,還是出現了傷亡,戰鬥之中,不能夠帶走戰友袍澤的身體,只能夠就地掩埋。
將他們的劍插入這一片大地之上。
李觀一親自蘸血寫下了禱文,用自己的箭矢釘在旁邊的大樹之上,言明乃爲安西城主留下之墓,若有賊人敢偷竊此劍,則必當親自討伐。
頓了頓,卻還是又寫下道:“若爲自保,或者救助他人,則此劍,取之可也。”
李觀一把手中的筆扔下來,看着這些同袍的安葬之所,沉默許久,用繳獲來的酒倒下來,祭祀這些同袍,寒風凌冽,背後的精銳們也都無聲肅立。
入西域內部來的這些天,大小戰十餘次,斬敵已過萬,劍鋒之上,早已染血,一路孤軍深入數千裡,早就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
李觀一把手中的酒饢之酒倒盡,然後把酒饢一扔。
“敬諸位!”
“等我等大勝回來的時候,定和諸位報喜。”
“到時候,千軍萬馬,迎諸位回家。”
背後的六千餘人皆神色肅穆,經歷這些大戰洗練,孤軍深入,不斷廝殺,勝利,他們的精氣神再度變化,本來都是從三支不同軍隊之中抽調出來的精銳,此刻卻有種凝聚昇華的感覺。
李觀一轉身,背後大漠的風淒冷,吹過這插在地面上的劍身,發出清越的低鳴之聲,此戰討伐之後,還得到了其中一位可汗的祭天之物。
李觀一率軍繼續前行。
就在同時,西域的聯軍還被赫連博等人派遣,壓制在安西城的後方,數十萬大軍,給安西城六十城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他們也不前去攻城,就只是屯兵在外。
似乎要打,似乎不打,是西域戰將擅長的羣狼狩獵戰術。
而在西域前線的統帥志得意滿,以爲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戰場之上的衆多名將,卻都發現了不對,狼王,賀若擒虎,以及魯有先都發現了,一個本應該活躍在戰場上的傢伙消失了。
反倒是越千峰戰意磅礴。
屢屢有所斬獲。
不由地就有天格爾狡詐,避戰不出的種種傳聞出現了,再加上各方戰場之上的爭鬥,天格爾的神將榜排名也從二十七,掉到了三十三。
賀若擒虎等都疑惑不解,不知道李觀一去了哪裡,甚至於有些懷疑,會不會是李觀一和狼王有什麼勾結,打算給他們來一個狠的,還是說,李觀一趁着機會,回去了江南?
“他若是在,爲什麼不出戰?”
“難道說,目標是對着狼王?”
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在距離西域戰場核心之地已經有數千裡的遙遠範圍之外,一支孤軍以一種壯闊豪邁的氣勢往前奔襲,涉鈞耆,濟居延,遂臻月氏,攻連山。
又是數次大戰,李觀一的八重天戰陣煞氣也逐漸圓融。
又有一種,滅國之大勢匯聚起來。
不只是李觀一有所感覺,就連他所率領的這一支大軍的軍心和士氣都在不斷蓬勃地膨脹起來,哪怕是最尋常的戰士,都已經裹挾了一股說不出的浩蕩磅礴之感。
猶如山石從羣山之上,翻滾而下,其勢已成,不可阻攔。
單于單桓、酋塗王,皆投降。
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了戰鬥的勇氣,而其餘被李觀一擊敗俘獲的那些西域可汗,貴族們都被他直接帶着西征,一路所見,廝殺,戰鬥,不只是前方的敵人被打崩。
這些西域的可汗,單于們的心也給打崩了。
那種之前自居於西域深遠之地,自以爲是傲慢,強大,也算是有金銀美人,中原大國,所謂的名將,天子,又能比自己強大多少的傲氣,直接被這一波帶走。
完全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戰法。
還有這樣英武豪邁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壯闊之舉!
大戰獲勝之後,李觀一直接讓諸多可汗,單于,前去叩關,要求城池之中,軍隊投降,勿要有過多的殺伐,直接說不想要造就太多殺孽。
於是發現一支中原軍隊忽然出現,本來就慌亂地手足無措的西域各城邦守軍軍心直接崩了,士卒們被強行拉起來,奔跑着走上了最高處,拿出箭矢,兵器對準外面的人。
守將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臉色都白了。
天穹漆黑如墨,不斷翻滾,那些墨色冰冷,猶如是戰槍馬槊一般的旌旗筆直地指着天空,那些繪製着不同紋路的旌旗垂下來,猶如是自九天之上,翻卷滾動而墜下。
而在更外面,中原軍隊背嵬軍,西域傳說黃金彎刀騎兵的旗幟同時翻涌滾動,這些經歷過孤獨決絕的征戰之後,越發蛻變凝練的兵士們肅然坐在坐騎上,目光沉靜。
在這個時候,無論是樊慶,凌平洋,還是契苾力。
都有一種,這六千多人,不再分出彼此,不再說是什麼中原人,不再是西域什麼部族的人,也不是背嵬軍,不是黃金彎刀騎兵了。
他們在這一場浩大迅速,猶如閃電般的討伐之戰中,被凝練在一起,如同各種精良的礦材,被扔入火爐之中鍛打,錘鍊,最後化作神兵。
這些悍勇的戰士,隱隱有要蛻變成一支,嶄新軍隊的痕跡了。
而在這即將要蛻變爲嶄新兵團的軍隊之前。
騎乘着神駒,踏着雷霆的神將平靜漠然地注視着前方。
可汗,單于,穿着本來是要祭天,祭祖,組建王庭的華服,被將士送往前方,於寒風之中要求城池開門投降。
一片死寂。
李觀一擡起手,於是背後大軍舉起兵器,高呼:“降!”
“降!”
“降!!”
聲音肅殺睥睨,聲遏重雲。
李觀一手掌放下,於是三軍皆寂然,唯那肅殺之氣,兵戈煞氣,沖天而起,一漲再漲,駭得前面被徹底打服了的可汗們身軀顫抖,只覺得頭皮發麻,大喊道:
“開門,開門!”
“投降啊!”
是戰,三日下十七城,相國、都尉以衆降下者二千五百人,虜軍三萬二百,獲五王,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
相國,將軍,當戶,都尉六十三人。
一路疾馳如此,所擊者皆拜服,所向披靡,通過戰鬥,補充補給,更換兵器,坐騎,確定更詳細的堪輿圖,然後以更爲決絕,更爲迅猛的方式奔赴向目標。
自外界來看,這是不可思議的高速戰略,可是在李觀一等人自己看來,也只覺得大勢洶涌,這種征討四方的大勢之下,幾乎不能夠停下來,若不是大成,就是大敗。
一路上高強度的征討之中,樊慶發現自己的統率越發細膩起來,如果拋棄細膩的調整配合,可能在統率能力的最高數值上,稍微有了一絲絲提升。
但是,這應該也已經是極限了。
畢竟自己只是出身農戶的逃犯。
樊慶已經極爲滿足。
而且,似乎是因爲自己參與了這一場浩大壯闊的征討,樊慶感覺到,本來應該是絕對不可能突破的功體,竟然隱隱泛起了漣漪,此刻已經是抵達了四重天的巔峰。
只是握手的時候,隱隱然可以聽到有什麼雄渾的咆哮聲。
那是法相麼?
樊慶緘默,自己如果有可能養出神韻的話,會是什麼?
五重天……
這個可以作爲一方大將的境界,自己真的可能抵達麼?
他看着李觀一的背影,心中不由地有些激盪起來了,而這六千多即將蛻變的軍隊在此進行最後的休養,李觀一看着遠處,不久前,在安西城望過來,極遙遠的山,已近在咫尺。
擡起頭,都可以看得到那筆直如劍的山巒。
【居胥山】,已經要到了。
這是這一年的最後一日。
明日,匈奴祭祖祭天,也是李觀一又長一歲的時候。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目光沉靜,他坐在這攻下的城池,將士們正在修整自己的兵器,調整自己的心境,一路馳騁至於此,他們心中,早就沒有了恐懼,沒有了害怕。
也已沒有了回頭之路。
剩下的,也只是豪邁,勇壯,是一種磅礴大勢之下,個人也被帶着波瀾壯闊起來的感覺,若是成就此戰,則必然名垂千古,自有一股即將面對歷史洪流和歲月之感。
而李觀一正在寫信。
給嬸孃寫信,也給遙遠江南的太姥爺慕容龍圖寫。
未必能夠寄出去,卻是一種安撫心境之法。
和嬸孃說琴曲變差了些。
和太姥爺說劍術,太姥爺慕容龍圖給他留下的劍術圖譜,他已經修行地極爲純熟,也創造出來了自己的斬蛇,但是李觀一知道,那一劍,恐怕就是自己在劍術之上的巔峰了。
他今生今世,討伐四方,若是僥倖可以平定天下。
以劍開太平的時候,或許還可以悟出一劍。
那一劍,就定是此生再不可能超過的極限,巔峰。
不過那也和太姥爺的路子不同,江湖之中那種青衫磊落霸道的劍術,李觀一斷不可能修行得出來了,李觀一蘸着墨,在西域的莎草紙上寫着道:
“所以,倒是覺得有些辜負了太姥爺你的苦心。”
“那許許多多劍術,劍招,我是不可能修行出來的了,但是,我也有此一劍……”
李觀一擡眸,他靜坐了一夜,平定此心,樊慶持槍,契苾力在用細細的布擦拭着自己的刀鋒,凌平洋抱着槍閉目,那六千多馳騁如雷霆的同袍也都靜默,帶着一種沉靜的兵家殺氣。
天下交鋒,塞北角逐,應國國師和草原大汗王廝殺於北境,虎蠻騎兵,夜馳騎兵角逐於中原,宇文烈揮槍,姜萬象落子,四方英雄,狼王老而彌堅,鳳凰初試清音。
而吾……
李觀一眼前彷彿出現了那天下的疆域圖。
忽然輕笑,並指如劍,只自安西城一劍斬下。
橫穿西域,撕裂天下,截斷大勢。
李觀一的劍指頓在虛空,頓在了自己眼前的‘西域堪輿圖’,戰袍翻卷,鐵甲寒光,微微垂眸:
“這就是,我的一劍了,和太姥爺你不同的。”
他緩緩收回手指: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
“雖還不能夠上決浮雲,下絕地紀。”
“卻已可如雷霆之震。”
“太姥爺,不過數日,你在江南,應可以看我這一劍。”
“是何風采。”
“以我個人之說法,就以此劍,邀太姥爺你一觀了。”
李觀一將這信放好,然後握着兵器起身,大步走下,樊慶,契苾力,凌平洋,王瞬琛安靜跟在後面,擡眸遠望,西域聖山【居胥山】,已在眼前。
他們正要最盛大的王庭祭天。
不知道【客人】要來。
李觀一對着這沉靜肅殺的軍隊,只是道:
“出征。”
千軍皆應,唯此一聲: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