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往日種種,一劍劈開!
十年前,太平公身死,也是李觀一和嬸孃慕容秋水開始逃亡的時候。
而十三年之前,是李觀一出生的時候。
這兩個時間點很重要,李觀一看着這兩個時間點,結合嬸孃所說,要小心陳國的皇室,結果似乎已經可以猜測出來,但是仍舊還不夠明晰,李觀一輕輕拂過這兩行文字。
是那十三年前,最後那個禪讓給攝政王皇位的皇帝的孩子?
因爲繼承皇位的法理性被忌憚而追殺?
還是和攝政王有關?
攝政王一系的子嗣,所以不容於現在的陳國朝廷。
亦或者,是太平公的後人。
因爲功高震主,太平公在十年前遭遇了不測,而後他拖延了追兵,讓嬸孃能夠帶着自己離開。
這三個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結合那墨家殺手說出攝政王三個字,李觀一可以確定自己和嬸孃被追殺和攝政王脫不了關係,而十年這個數字,自己恐怕也和太平公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李觀一握着這幾本書,起身走出來。
李觀一想要詢問嬸孃,他站在了慕容秋水房間的門口,提起了手,敲了敲門,門內沒有迴應,反而是門被敲門的動作而微微推開來,嬸孃把李觀一從小帶大,如姐如母,對他毫無戒心。
李觀一看到慕容秋水側身睡着。
李觀一冷靜下來,覺得自己被所謂的身世影響到了,他看到嬸孃側身睡着,穿着裡衣,被子卻被踹開來,嘆了口氣,少年人對自己這似姐似母的,唯一的親人很無奈,他走進去,爲慕容秋水把被子蓋好。
“這麼大的人,還要我這個年紀小的來照顧你。”
李觀一嘴裡輕聲埋怨着。
慕容秋水睡着正酣。
年少時候,嬸孃照顧他,後來嬸孃的老毛病犯了,就是他來照顧嬸孃了。
李觀一站在慕容秋水前,看着手中的書卷,慕容秋水安靜睡着,呼吸平緩,少年本來想要用已知道的那些情報做幾個問題去套話,可是臨到這裡的時候,忽然覺得,沒有必要詢問什麼了,李觀一神色溫緩下來。
他覺得剛剛執着着這些的自己很可笑。
是太平公的子嗣怎麼樣,是之前皇室的孩子又如何?
就算是攝政王的後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是李觀一。
在這亂世當中,是嬸孃一路帶着他在這個亂世當中求活,沒有嬸孃的話,李觀一早已經在夜馳騎兵的鐵騎下,化作了肉泥,那個達官貴胄的孩子早早就已經死在了十年前的慌亂中。
慕容秋水在鐵蹄下救回來的是李觀一。
也只是李觀一。
反正,無論他的出身是什麼,只要和那三個扯上一點點關係,都是不容於陳國皇室的身份,而以現在天下的風格,只要他不冒頭的話,陳國的皇帝也沒有興趣來處理他這個,已沒有能力挑撥什麼的孩子。
只要知道這個就行了。
過往人的身份,不要想影響他的生活,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到底是誰的認定,李觀一把書卷放在桌子上,嘆了口氣,他道:“原來如此。”
“是我被影響到了,不管我是誰的兒子,都沒有關係。”
“生恩已難報,我不打算去走入這陳國的朝廷裡面,現在的我只有養恩。”
“李觀一,只是嬸孃的侄兒就是了。”
少年輕聲自語,他放輕了腳步走出去了,慕容秋水側着躺着睡着,眸子卻是睜着,李觀一放下了所謂的執着,而後將手中的書卷,那些野史和文人的記錄都扔出去,書卷紛紛揚揚落在了他的牀鋪上。
少年人按着腰間的刀,神色寧靜。
後來,史官們拼盡全力地給這個少時孤苦窮困的少年人編造各種異相。
而對於這一幕,他們卻只是誠實的記錄。
說在知道自己過往身份的那一天,彼時還困頓的少年持劍劈斷了文書和過往,並沒有被往日所捆縛,是有豪俠的風範的,猶如八百年前持劍斬白蛇而奪取天下的帝王一般的氣度。
但是李觀一卻很誠實,說自己那個時候,只是覺得自己費盡心思找到了些無聊的東西,所以有些惱怒地把東西揚出去罷了。
書卷也沒劈碎。
那是薛家的藏書,劈碎了的話,老爺子怕是會大罵,他可能得親自去抄書,這麼多字,恐怕要抄得手腕都發疼了。
“那一天我知道,我沒有必要去找這些東西,嬸孃她不在意。”
“隱藏過去,是擔心我的心裡升起復仇的火焰。”
“如果她渴望着我去復仇的話,我自小就會知道了自己的父親是誰,知道自己的仇人,我會每天去練劍,而不是撫琴,不會有穿着破草鞋,提着木棍在大道上跑來跑去的日子。”
“也不會有兩個人爭論燒鵝到底是爲誰買的事情。”
“我會成爲亂世裡面的一把火,撲飛在這天下,然後很快地熄滅。”
“變成蒼白的灰燼,被風一吹散在天裡,什麼都剩不下。”
“或許嬸孃一開始也有過告訴我仇恨的想法,但是最終她放棄了,無論這個亂世是什麼樣子的,我在她的眼中,永遠都是那個在她懷裡,聽她哼唱母親會爲孩子哼唱歌謠的狸奴兒。”
太史官苦笑許久,道:
“這樣的話語,這樣的稱呼,可以流傳給後世嗎?”
那時候的男子詢問道:“你覺得如何?”
太史官沉吟之後,回答他:“天真稚嫩。”
“不像是霸主的心境啊。”
於是男人笑着回答:“既然是難得的童心之言,就有勞你給我寫下來,流傳下去,讓後世的豪傑和君王來嗤笑我吧。”
而現在。
李觀一對於力量的渴望更強了些。
“實力啊……”
李觀一睡不着覺,隨意提了一根木棍,走到了月色之中,就握着手中的棍棒,將薛家的戰戟施展出來了,一根單手握住的木棍,施展得虎虎生風。
薛神將的極武之戟輕易施展到了極致,就算是在這個院子裡面,就算是拿着棍子做的兵器,卻仍舊是展露出一種殺伐果斷的煞氣,這戰戟的路數施展到了極致,即將催生出卷濤這一招絕殺的時候。
周身的破陣曲內氣升騰炸開。
李觀一踏前半步。
虛空之中,似有虎嘯陣陣。
手腕一動,長棍就如同戰戟,自下而上地掠起,微微旋轉,帶着暴風般席捲一切的氣魄,似乎要把心裡面的憋悶都痛痛快快的爆發出來!
卷濤!
招式忽然戛然而止。
動作已經掌握,可以完美用出。
但是破陣曲的內氣到了極致,竟然不夠施展出這一招的內在變化。
而即便如此也已極爲不凡,手中的棍子首端異樣的震顫着,最後竟然在這揮舞的過程中,從上而下的崩碎開來。
碎裂出去的木棍鑲嵌到了牆壁上,化作齏粉。
李觀一的右手虎口微微顫抖。
“這一招,消耗也,太大了……”
他咧了咧嘴,右臂都有些疼。
身體扛不住,內氣耗盡,木棍也被震斷了,這一招的負荷大的離譜,也可以想象得到,這樣的一招施展出來,會是怎麼樣的風采,恐怕尋常的入境功法也難以支撐住頻繁使用卷濤吧。
摧山和卷濤是差不多境界的武學。
神槍摧山也用不出來。
李觀一盤膝坐在那裡,揉着自己的手臂,認真思考。
“嗯,明天,或者後天,去和老爺子領甲冑,還有兵器。”
“回來就去學入境的功法,而後就能夠用出卷濤。”
“入境之後的功法,應該足夠用了。”
在那之後,再去找到瑤光,一起嘗試挑戰薛神將秘境之前,得要披着甲,到時應該佔點便宜,嗯——
還有越千峰。
赤龍玉液提升,應該可以速成一門入境的功法。
越千峰離開了,不知道回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時候,會有什麼變化。
李觀一心裡思考着,最後卻通向一個結論,無論身世如何,力量是一切,李觀一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的話,陳國皇帝怕是會覺得礙眼,他可能不在意,也可能順手把自己給揚了,還是提升實力,然後速速潤了。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李觀一今天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睡得比較晚,回去的時候,放緩腳步,擔心吵醒嬸孃。
第二天的時候,是被一股飯菜的香味吸引得醒過來的。
李觀一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出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的飯菜,慕容秋水難得親自下廚了,笑吟吟指了指前面的菜,道:“去洗漱。”
李觀一洗漱之後,和嬸孃吃早飯的時候,看着桌子上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慕容秋水顯而易見地心情很好,李觀一加了一筷子菜,心裡面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你昨晚,沒睡着?”
慕容秋水眨了眨眼睛,嘴角一點一點勾起,露出微笑:
“嗯?狸奴兒在說什麼?”
“嬸孃聽不懂。”
慕容秋水笑容溫暖。
李觀一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她一定醒着!
少年人嘴角抽了抽,在女子微笑之下,心底忽然升起來一股社死般的羞恥感。
急匆匆扒了兩口飯,在女子的笑聲中落荒而逃,跑去薛家。
今日要去領兵器和官服,鐵匠難得給了建議:“家主說你會戟法,可是戰戟長度太長,那種兵器需要登記在冊,還是算了,去領甲冑的話,領一把手戟就行,我給你改造一下就行。”
“手戟這種東西不錯。”
等李觀一拿了東西回來,鐵匠就在門口等着,接過他的的手戟,掂了掂,揚了揚眉,道:“重十七八斤,單片月牙刃,重心什麼的都不錯,筋也正,你等等。”
“半個月後給你。”
旁邊薛道勇道:“要這麼長嗎?”
鐵匠看了看自己家主,嘆了口氣:“好吧,十天。”
老人擡了擡眉:“嗯?”
鐵匠又嘆了口氣,對李觀一道:“好吧,明天。”
“明天我把東西給伱。”
說出去的話,真的是絕不反悔了,第二天李觀一練功的時候,鐵匠頂着老大的一個黑着眼圈找上門來,把一個包裹遞給了李觀一,道:“成了。”
戰戟的刃口多出了血槽,而尾端有變化,而包裹裡面另外還有黑檀木的長棍。
有韌性,又堅韌。
手戟的尾端和木棍的首端都有機關。
鐵匠比劃了一下,道:“試試看,合起來是戰戟。”
李觀一把手戟和長棍一合,伴隨着脆聲,手裡多出一把戰戟,黑檀木的柄,森然的戟口,鐵匠滿意道:“不錯,不枉我熬了一宿。”
“你的功體才入境,這樣的木棍韌性足,能夠用技巧卸力,純金材的戰戟雖然揮舞起來殺傷力沉重,但是虎口支撐不了多久會被震裂。”
李觀一踏前,持戰戟施展武學,沒有用薛家的戰法,而是基礎的招式,卻也感覺到一種得心應手,戰戟森然,有重兵器的氣勢和壓迫性,卻也有極精妙的招式,而這兵器完美符合此刻李觀一的身高臂長。
李觀一覺得反手一撩起,足以爆發出卷濤的威能,而不至於摧毀兵器,可惜,兵器夠了,實力還不足,李觀一此刻無比渴望得到入境內功,然後真正用出卷濤!
鐵匠微微笑道:“不錯吧?”
李觀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道:“這,改造的費用……”
鐵匠捧着一個大杯子喝口茶,淡淡道:“兩千貫。”
李觀一嘴角咧了咧。
鐵匠疑惑看他,道:“反正是掛大小姐的名下,你着急個什麼?”
李觀一的話被堵住,道:“也不是都掛在大小姐名下的。”
鐵匠道:“你要出?”
李觀一無言以對。
就在他想着怎麼樣回答的時候,薛道勇的聲音傳來了:“觀一,霜濤,且來。”
老者笑着道:“隨老夫前去選入境功法。”
李觀一眸子微亮。
終於要選入境功法,修習了入境功法之後,這卷濤纔有可能用的出來,他手掌一震,這手戟和木棍分開來,都撞入了兵器囊,然後背在了背後,大步走去,心中頗爲期待。
薛家的秘藏。
足夠學一本,燒一本,會有多少?
又有怎樣的絕世功法?
………………
與此同時。
長孫無儔接到了第一封信。
打開來,上面文字簡練:
“此人應該未死。”
“一切便宜行事。”
“君宜速尋之。”
長孫無儔一時嘆息,算算時間,這應該是收到第一封信後,二小姐就給出了迴應和判斷,不由感慨二小姐的眼光毒辣。
應國,關外·國公府中。
那位有龍鳳之姿的二小姐看到天空中的金羽鷹,看了長孫無儔的第二封信,還沒有打開,就已經微笑道:“如此快的第二封信,必是有變,此人當是未死。”
“我猜對了。”
旁邊一個年歲更小的小姑娘道:“姐姐你怎麼知道?”
金冠束髮的少女回答道:“在外面,叫我什麼?”
小姑娘愣住,然後眨了眨眼,道:“二郎。”
少女微笑頷首,展開信,解釋道:“此人既有眼光看破西域的變化,那麼不會看不破關翼城的角逐,他既然衝出去,自有三分把握,沒有那麼容易死。”
“二郎好相信他欸。”
少女微微擡眸,微笑:“錯了。”
“我是相信我自己!”
展開信箋,果然如她所料。
可旋即發生的事情卻讓她眸子微怔。
單人出陣,殺死了七名入境武夫?
上馬殺人,下馬寫詩,視線微轉,看到那一首詩,臉上笑意微止住了,許久後,輕聲唸誦: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
“誰有不平事。”
“誰有,不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