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洪宣嬌,林海豐和鄭南來到客廳西面的書房。
“這不是做夢吧?”鄭南壓低聲說,“長這麼大,我可是第一次住進這麼華貴的房子啊。”說完,他用手指彈了下那金光耀眼的燭臺,又輕輕地嘆息着,“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如此的奢華。”
林海豐沒有說話,他仰靠在椅子背上,目光直直的,似乎在想着什麼。
鄭南瞅了瞅他,微微一笑,“怎麼樣,殘酷的現實面前,老兄是不是有些傷感,或是後悔了?”
“不是,”林海豐淡淡地一笑,“其實早就能夠想到這一點。他們的最終失敗,並不能簡單地歸結爲領導層的不團結,或是別的什麼。最主要的還是主席說的那句話,他們中的很多人,在拿着槍的敵人面前,他們無愧於英雄的稱號,可是卻經受不起糖衣炮彈的打擊。失去了廣大的勞苦大衆的支持,纔是他們的關鍵。”
“那是自然,這畢竟還是個皇權思想極其嚴重的時代。”鄭南若有所思地說,“就是現在的現實情況和我想象的還是相差甚遠了,對他們的瞭解我還只侷限於歷史教科書上寫的東西。你看看酒席宴上我說的那番話後,他們更多的是不理解。”
“後悔了?”林海豐手指敲打着桌子,歪着頭問。
“都已經是木已成舟,後悔又有什麼用。”鄭南笑了笑。
“唉,怎麼說呢,歷史是人寫的,爲了一個階級本身的目的,自然會避諱一些東西的。”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對他們還是要慢慢的來吧。不過,我們現在從自己開始,就得努力地去改變這一切,不能陷入這銷金窟裡。”林海豐站起身,堅定地說。
“這你放心,我也是個受黨教育多年的黨員,覺悟還是有的。”鄭南一點頭。
林海豐想了想,說:“明天開始,你的工作就是儘快試製出子彈和手榴彈,還要能製造步槍。還要找時間去和洪天王聊聊,向他灌輸我們那個社會的東西。我要找楊秀清好好交流一下,爭取他和洪天王的團結是至關重要的。”
鄭南似乎猶豫了一下。
在部隊,他就是個出名的技術尖子,對兵器有着特殊的愛好。再加上和林海豐等人在西德時,又受過一年飛行維護方面的培訓,可以說他絕對是個出類拔萃的機械專家。可眼下的現實情況,卻使他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沒有能源,沒有設備,這不單單是個白手起家的問題。
他看着林海豐,“技術當然沒問題,不要小看了咱這機械師,可這加工設備恐怕找不到啊。在這樣的環境裡,咱們的東西怕是很難起到作用啊。”
林海豐用手一指自己的腦袋,“到哪家山唱哪家歌,想想紅軍當年的兵工廠,要多動腦子。不要小看了這裡的工匠,能人多了,要充分發揮人民羣衆的力量。我們現在的條件,其實要比當年的紅軍可強多了。對了,還記得淮海大戰時我軍用的那種土造擲彈筒嗎?”
鄭南點點頭,“當然記得。”
“好,”林海豐笑了,“那可是好東西啊,你要在兩個月內給我造出一百門來,我相信,你會造出比我軍當時好得多的新式擲彈筒來的。”
鄭南嘿嘿一笑,“放心好了,我的機長同志。”
林海豐扳起面孔,“不,是安王殿下。”
鄭南一吐舌頭,故做莊重的樣子,“是,安王殿下。”
林海豐哈哈大笑,又壓低低了聲音,說到,“我的王號原本是幾年後洪秀全要封給他哥哥的,沒想到今天給了我了。”
鄭南望着似乎永遠在他臉上找不到愁容的林海豐,想了一想,“不過,你認爲他們會輕易地接受我們的改造嗎?”
林海豐笑了笑,“要牢記主席的教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力行動。廣大的下層官兵和百姓,是會支持我們的,這也就是我們要儘快組織起一隻新式軍隊的重要性。”
鄭南也笑了,“看來你是真的想永遠留在這裡了?”
“我喜歡這裡,”林海豐閉上眼睛,“在這裡可以實現我們曾經有過的畢生夢想。只可惜我們就兩個人,要不我們就可以組建一個黨小組了!”說到這裡,他輕輕掙開了雙目,兩隻大大的眼睛裡放射出異樣的光彩。
“沒有了組織,我是真的有點失去了主心骨似的。”鄭南嘆了口氣說。
“會有的,”林海豐堅毅地說,“只要我們能保持住自己的本色,就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我聽你的,機長同志!”鄭南一笑,又連忙改口說,“不,是安王殿下。”
“哈哈......”林海豐開心地笑了,“總有一天,我們會把《國際歌》唱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不過,現在需要的是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先唱起來。”
“翼王殿下駕到!”隨着一聲高喊,柳湘荷快步走了進來,稟報着,“二位千歲殿下,翼王殿下來了。”
林海豐和鄭南連忙來到客廳,一見到石達開互相寒暄了幾句,分賓主落了座。
“恩,這裡的環境還是真不錯的,看來洪宣嬌倒是沒少下了工夫啊。”石達開看看屋子裡的陳設,微笑着說。
“太奢侈了。”林海豐搖了搖頭,指了指條几上的東西,“你看這些東西,如果換成錢財,可供多少人家生活啊。”
石達開呵呵一笑,“其實,必要的裝點還是應該要的。”
“不是這麼個簡單的問題啊,”林海豐指了指女官剛剛送上的茶水,示意石達開喝一下,接着說,“問題的關鍵是怕形成上行下效之風。就天京而言,根本沒有經濟的發展空間,也就更談不上什麼財政收入,所有財政無非都來自於攻城掠地後的繳獲。財富再多,也怕坐吃山空啊,更何況是揮霍了。”
石達開不能否認對方話語的正確性,可這個話題對他來講,也是個新的東西,“那依兄弟之見呢?”
“有些習慣上的東西,要想一下就根除,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林海豐笑了笑,“那就從我們這裡開始。剛纔洪丞相在的時候我就提起過,她說她做不了主。正好你來了,那就由你來解決吧。”
“什麼事情?”石達開奇怪地問。
“第一是牌刀手安排的多了,用不上的。”林海豐又看了看屋子裡的柳湘荷、路靜等幾個女官,“第二嘛,就是女官太多了,還有這些擺設,應該一律拿走。”
“這......”石達開低下頭,沉吟着。
“怎麼,真的很難解決嗎?”鄭南有些困惑地問。
“也不完全是,”石達開擡起頭,雙手揉搓着,“你們這樣來安排自然就有你們的道理。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慢慢地來好些。現在的天京,還不是一個太平的世界,清妖奸細也許就在我們身邊。你們是咱天國的瑰寶,必須要保障你們的絕對安全。還有女官們......”
石達開停頓了一下,瞅了瞅柳湘荷、路靜她們,嘆了口氣,“她們能來到這裡,也許就是上蒼給予她們的福份,留在天王府不會有什麼好的歸宿。我看不如暫時先留下來吧,以後你們可以慢慢地安排她們。再有就是這屋子裡的玉玩、金器,不想擺設可以收起來,現在它們屬於二位兄弟了,以後用的上的時候還可以應一時之需哦。”
林海豐微微笑了笑。他也明白,其實自己考慮問題也不是很周到,他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在做。還有一個出自在他那個時代的人特有的慣性。勤儉節約、艱苦奮鬥,全心全意地爲人民服務,是作爲一個革命軍人所必須的優良品質。雷峰、門合、歐陽海等等,都是他們中的楷模。
看到林海豐、鄭南兩人若有所思的神色,石達開呵呵笑了笑,轉了個話頭,“適才我從天王那裡來這兒之前,天王還在說,按照朝制,要特意爲你們安排四十八人的黃羅大轎,依仗和東王等同。”
“轎子我們是絕對不坐的。”林海豐聽了連連搖頭,“先不要說作爲軍人就不該搞這種不必要的排場,單隻說一點,天朝講究人人平等,這‘平等’二字從何處體現?都是一樣的兄弟姐妹,坐在他們的肩上,難道就那麼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