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已經有了數千年的皇帝了,難道還不夠?天朝提倡天下大同和人人平等,主要意義就是要徹底打倒一切皇帝,反對家天下,建立老百姓當家作主的太平天國。天地會爲了能夠延續我漢家的真正香火,奮鬥了兩百年,這是積極的地方,理應爲大家所稱頌。在中國,如果我們漢族自己不覺醒,任何新的思想和社會就都不可能實現。現在,爲了全天下的百姓,爲了建立天王的人間天堂,大家要統一思想,統一認識,拋棄以往信仰中的牴觸點。天王說的教義儘管很煩瑣,但是,概括起來就是四個字,那就是‘共產主義’,天京現在就是典範。這是我新近整理的一個小冊子,要刊印出來,首先在官員們中間廣爲宣傳,並真正領會其精髓。我相信,天地會不屈不撓的英雄們,還有天軍的將士們,一定會是這種思想的先驅。不要認爲我這是別出心裁,不是的,我只是把天王的思想通俗化了一些,我們的軍隊和百姓文化還不高,過於深奧的東西不利於大家的接受。你們也許會問,爲什麼我不提上帝?上帝是要放在心裡的,不能掛在嘴上,因爲,我早在紅軍中說了,我們的上帝就是全天下百姓的化身。”
作爲上海以前的小刀會,能依附天京政府,除去劉麗川等部分人是從大局着眼,看的更深層外,更多的領袖們其實最初也只是一種無奈的舉動。當真的已經歸入了天京的旗下,難免又有了一種擔憂。歷來信仰上的差別,都會造成心理上的隔膜,這種隔膜,很可能會轉變成一種把他們視作異己的行爲,這點他們都清楚。要說當初的起義,一百個人可能會揣着九十九個心眼兒,也許是爲生活所迫,也許是因爲和誰堵上了一口氣,也許想威風一把,或是投個機什麼的,也許……總之,爲了自身利益的多。
現在,安王提出的這種思維,卻恰恰又迎合了他們的心理,排除了他們的擔憂,既然不提老拜上帝會,那麼,大家的起跑點就成了一個。至少目前在上海,在安王的麾下是這樣。
至於軍事上,不急於平定上海周圍的戰事,林海豐認爲是件好事兒。在沒有充分的準備之前,一旦來了個暫時的小和平環境,難免各生鬼胎。嘉定和寶山是個轉移大家目光的焦點,又是一個課堂,他需要時間來融合上海原有的這部分勢力,還要教育廣大百姓如何去保衛自己的勝利果實。他要把上海建立成一個牢固的根據地,不僅僅是要在經濟上,還要在思想上去帶動其它的地區。
另外,他現在還有他的難處。
當黃再興看到安王殿下襬到他面前的幾樣東西的時候,他似乎才明白了點兒,殿下爲什麼這麼慢節奏了。
第一樣是一封信,是東王楊秀清來的,對於林海豐在上海等地打算進行的新思想教育,他沒有提起。但是,鑑於整個江蘇基本平定,而安徽的不利局面還在加劇,他希望林海豐暫時抽調一隻人馬,協同剛剛穩定了揚州局勢的李福猷等部,先給巢湖解圍,以便打通和廬州城內的聯繫。
第二樣是寧王鄭南隨信附來的一份天京首發的《新天京報》。頭版上,除了刊載了天王洪秀全的一首打油詩外,整篇就是林海豐和楊秀清在東王府關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那番論述,不過,文章經過仔細的加工,引經據典,而且署名居然被傅善祥安排到了東王的大名下。這報紙可是件很新奇的事情,黃再興細細第閱讀了起來。上面有天軍近期東西兩個戰場的捷報,有天京工農業、商貿業的發展,還有在鎮江被處死的黃子隆的案例。經安王指點,他注意到了上面有關天京慶祝收回上海列強侵佔的租界的新聞。
“……金龍城舉行盛大宴會,慶祝上海戰役的偉大勝利。奉詔出席宴會的有東王、寧王千歲,還有……”在一長串兒的侯爺名單裡,黃再興看到了敬天侯洪仁達、贊天侯洪仁發的名字。作爲金田出來的老兄弟,他和別人一樣,都太瞭解天王這兩個兄長的人品和能力了。再說,不是停止了王侯的封賞了嗎,怎麼又……
其實,林海豐還沒叫他看翼王石達開的回信呢,翼王居然不贊成他準備進行的這種新思想宣傳,認爲這會傷害到天王的崇高形象。
“殿下,您不打算抽調兵馬去解巢湖之圍?”黃再興謹慎地問到。
“你認爲呢,我們應當這麼做?”林海豐反問着。
“這個……”黃再興沉吟了一下,“廬州北王雖然一時受挫,固守上一年半載總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們還是應該先集中力量把浙江拿下來,有了江浙,我們纔有根本。可是,東王既然來了指令,不出兵總是個問題。”
“是啊,”林海豐點了點頭,忽然問到,“黃部長,你對我開始進行的思想宣傳工作怎麼看?”
黃再興笑了笑,“殿下,您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聽真話。”林海豐呵呵地笑了。
“那我就直說了。”黃再興想了想,說到,“我們現在實際執行的天條,都已經是在原來的基礎上變動了的,更趨於合理性。至於說到信仰,現在的確是個大問題,紅軍和其它天軍各部對拜上帝教的解釋不同,如今又多了天地會這股力量,統一信仰迫在眉睫。我認真讀了殿下對天王教義的解釋,我倒沒覺得和天王的主要意向有太大的衝突。只是,我考慮到另外一個方面。”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
林海豐奇怪地瞅了瞅他,“說,繼續往下說。”
黃再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我自身來看,我覺得信仰一個東西總要看的見,摸的着,也就是說,至少可以立個牌位放在那裡。上帝也好,如來佛祖也罷,都是這樣。而殿下說的那個‘共產主義’是簡練,可是那畢竟只是四個字,天下更多的人信神,信鬼,信這信那的,您該給他們也樹立一個牌位。”
其實,他還是沒把話完全說完,這是個喜歡迷信和神化個人的國度,安王是堂堂正正的天父的兒子,是真正的天堂裡來的人,爲什麼不……
林海豐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如今我們要做的恰恰就是要打倒一切牌位,讓大家自由自在地生活。當然,凡是真正的英雄和偉大的人物,總是容易叫大家所迷信、崇拜的,那我們就都崇拜我們的天王,沒有天王,我去哪裡想出來這個‘共產主義’的名詞。再說,‘共產主義’不是簡單的四個字,他的精髓在天京的紫金山,在那些永遠躺在陵園裡的烈士們的靈魂裡。如果想供牌位,那就是一個最大的牌位。”
“軍管會要專設一個政治部,東征軍總部也是一樣,從現在開始,政治工作要和軍事任務一樣,當作頭等大事來抓。”林海豐想了想,看着黃再興,接着說到,“郝立宿和許乃釗有些私交,他幾次請求希望說服許乃釗,放棄無謂的抵抗。我看可以試一試,嘉定和寶山該結束了。拿下這兩個地方後,命令唐正才部去鎮江,會合李福猷等部解巢湖之圍,之後迴歸翼王節制。教導旅留上海擴編,曾水源部全軍去杭州,參加對杭州的圍困。另外,建立吳淞要塞司令部,就叫許宗揚任要塞司令官,兼管水師事務。”
“那下一步浙江的戰略呢?”黃再興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