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樸實的楊曉麗也許心裡在爲自己的男人哀嘆,哀嘆他只是一個心思的賺錢養家的時候,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己的男人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好好先生似的張祖光了。她更想象不到的是,她的男人在從事着一個危險的職業,這個職業或許會給他們帶來無限的光明,同時,也許會招致殺身之禍。
張祖光成了太平天國內務部北京站的一員。有些看上去很偶然的事情,往往其中就隱含着許多的必然。張祖光的祖父、父親,都是效力於當年定海軍中的醫士,又雙雙歿於洋人的槍炮之下,母親憂傷過度,也撒手人寰。單從這一點,在他偶然和安琪爾商行的薛江成爲朋友之後,能最終投身到太平天國的洪流中來,就完全是一種必然。
張祖光從媳婦兒那裡得到了想知道的東西,急急地翻回了大柵欄。
大柵欄東口臨北的幾處房屋,都已經被財大氣粗的安琪爾商行買了下來,正起蓋着一座兩層的樓宇,這一下,使得他們的緊鄰工地的臨時店鋪顯得有些擁擠和凌亂。不過,生意卻似乎不受什麼影響,門口的露天攤還有大堂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客廳,範文瑞和薛江正在接待着幾個外地來的客商。安琪爾的香菸生意不僅是火暴,而且還是一條龍的供應。從沒有任何包裝,一個大子兒就可以買上一隻的現卷現賣的低檔零售,到僅僅註明安琪爾商行自產的白包裝整盒煙,再到那煙盒上印有一條飛龍的“大金龍”牌高檔紙菸,是應有盡有。“香菸,帶給您辛勞後的安逸!”這句安琪爾商行的招牌名言,在北京的四九城傳揚,也傳到了周邊。山西、直隸兩省的精明商人紛至沓來,期望能做安琪爾在當地的分銷商家。
“喲,是張大查櫃來了,裡面請。”看到張祖光進來,薛江連忙站起身,把他讓進了內室。
“果然不出所料,奕山是同俄國鬼子簽定了璦琿條約,而且內容也比他們的打算出賣的東西多。”張祖光一關好房門,就低聲地把剛剛得知的情報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薛江。
“這些清妖,爲了他們自己的利益,真是什麼都敢出賣。賣吧,都賣完了看他們還賣什麼?”薛江,也就是從前的顧雪江,嘴角兒露出一絲的冷笑,“俄國鬼子,呵呵,只要他們敢來,早晚會知道咱們天軍的厲害,並且要爲此付出更大的代價。”
張祖光笑着點了點頭,“還有一個事情,我們樂掌櫃今天從宮裡回來的時候,說起了咸豐。他的身體不太好,樂掌櫃從幾個太醫的議論中感覺到,咸豐大概維持不了幾年了。”
“這個情況倒是很重要,象他這樣的皇帝,能多在位一天,反倒是對我們有更大的好處。”薛江微微的笑了笑,“現在怕是大掌櫃叫咱們關注的那個懿妃,還有你的那個老朋友恭王爺要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了。你可要攀好恭王爺這棵大枝兒啊。”他所說的大掌櫃,可不是艾華和桑妤,自然指的是遠在上海的安王殿下。
“哈哈,我現在可是幾乎成了恭王的內醫了,就連我們樂掌櫃對我的手段也是稱讚不已呢。”張祖光得意地笑着。
處理完外面的事情,範文瑞也來到了內室。聽完情況的介紹,他仔細想了一想,看着薛江說到,“明天開始,通過其它的渠道,再把這次有關條約和清妖的戰略部署覈實清楚,然後,你親自回去一趟吧,正好可以順便把幾個大商家預購的紙菸生產和老先生協調一下。”
“還有一件事情,趁你們二位掌櫃的都在,我得趕緊說出來。”張祖光提起同仁堂打算購進一批麝香,苦於手頭一時週轉不靈,樂掌櫃晚上要請他們兩位赴宴。
範文瑞和薛江相視一笑。“依我看,這飯就不必吃了,銀子嘛咱們當然可以借,”範文瑞呵呵地笑着,“樂掌櫃的爲人,這京城裡沒有不知道的,可以養生,可以濟世者,惟醫藥爲最。這個忙是該幫的,至於利息嘛,我看就算了,咱們這個商行的事情樂掌櫃也是沒少幫忙,大家彼此彼此。再說,日後咱這個涮肉坊一開張,還要他捧場哩。”
“怎麼,這新起蓋的房子還要打算開家餐館兒嗎?”張祖光奇怪地問到。
“哈哈,當然啦。”薛江笑着,“咱們可都是守法的商人,當然生意是越大越好。這新蓋的房子打算分做兩部分,一小部分做商行的鋪面,大部分用來開個裕豐樓涮肉坊,經營全清真涮羊肉。這個方面還需要你老兄的大力幫忙。咱們只是聽大掌櫃描述過,可還沒有實際見到過。不過,必須要辦好,要辦的雅俗共賞,大掌櫃說了,將來他來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吃這裡的羊肉涮鍋。”
《新天京報》、《上海東方報》同時在首版以醒目的標題,刊載出清政府與沙俄之間《中俄璦琿條約》的詳細內容,並配發了林海豐的文章《滿清官員到底向何處去?》。
林海豐在文章中寫到,“兩條路擺在北京的滿清政府文武官員的面前:一條是堅持喪權辱國,向滿清這個洋奴政府靠攏,做滿夷和洋人的奴才,這就是繼續與人民爲敵,而在人民光復漢家河山的偉大戰爭中,和滿夷洋奴集團極其洋主子們一起同歸於盡;一條是向人民靠攏,這就是與滿夷洋奴集團極其洋主子們決裂,而在光復漢家河山的偉大戰爭中立功贖罪,以求得人民的寬恕和諒解。第三條路是根本沒有的。
在滿清文武官員之中,存在着三部分人。一部分人堅持地走第一條路。無論他們在口頭上用多麼好的字眼兒美化自己,同時又是如何惡毒地攻擊天朝政府,在行動上他們是完全忘記了祖宗,繼續賣國,繼續壓迫和屠殺要求恢復漢家本來面貌的人民。他們是滿夷的死黨,是不可饒恕的漢奸、賣國賊。一部分人願意走第二條路,但是他們還不能作出有決定性的行動。第三部分是一些徘徊歧路、動向不明的人們。他們既不想得罪其主子,又想得到人民的諒解和容納。但這是幻想,是不可能的。
所謂《中俄璦琿條約》的誕生,再次揭示了這個愚昧、殘暴的滿夷政府那副‘寧予洋夷,不予家奴’的醜惡嘴臉。咸豐把他們強取的大漢江山,當成了自己的私有財產,而把廣大人民當成了他們的家奴……還請你們帶話給你們的洋主子,不管他們耍盡多少花招,費盡多少的心機,那些所謂的條約都會在天軍和人民的腳下變成廢紙……”
最後他寫到,“無論是當年我天朝的奉天討胡檄文,還是天軍向長沙、上海各地的進軍討伐令,一再的警示你們,做漢奸賣國賊,還是及早的悔悟覺醒,對於這二者的選擇,有你們自己的自由。但是選擇的時間沒有很多了,英勇無敵的天軍在向前進軍了,等到天軍到的時候,再後悔那是來不及的。”
這兩種報紙,不僅在天朝控制區,還通過各種的渠道,在清管區流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