錶針剛一指到三點,陳玉成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抽出腰裡的短槍用力一揮,“上!”
四條黑影立即衝出草叢,俯身衝向前面的壕溝,隨着他們甩出的一排集束手雷,巨大的轟鳴聲中,木製的寨牆被炸出一個缺口。
陳玉成忽地站起身軀,低吼一聲,“弟兄們,跟我衝!”
一百多個年輕的士兵,猶如一百多條下山的猛虎,沒有平日裡那嗷嗷的吼叫,似乎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了那一百多雙的腳板兒上,兩丈多寬,尚不足半人深的壕溝,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如履平地。
擔任爆破的那四個士兵,此時早已不顧頭頂四下翻飛的木塊兒、泥渣,頂着硝煙衝進了缺口,幾聲清脆的槍響,吊樓上的清兵如同布袋,重重地摔到地面上。眼見清軍的營壘裡開了鍋似的亂成一團,對面成羣的兵勇們暈頭脹腦地竄出營帳,大部分衣衫不整,有的甚至是空着雙手,四個士兵摸出手雷就要甩出去。然而,突然發生的的情況卻叫他們的手僵在了半空。
修築護寨壕溝的老百姓們,一直幹到後半夜才被允許休息,清兵沒有放他們回去,而是集中看押在了大營裡。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叫這些沒有任何戰爭經驗的老百姓們同樣亂作一團,盲目地東躲西藏,有的人竟混雜在了向缺口涌來的清兵之中。
衝在頭裡的紅軍士兵急得直躲腳,“老鄉們,不要亂跑,都爬下!”他邊喊,邊收起手雷,左手執着短槍,右手飛快地拔出鋒利的馬刀。戰場上的生與死,往往就決定在一閃念之間,年輕的紅軍士兵高舉戰刀還沒有邁開步子,一隻罪惡的冷箭就射中了他的胸口。他踉蹌了幾步,使勁兒用戰刀戳在地上,強撐着自己沉重的身體,看到對面的老百姓已經抱着腦袋蹲在了地上,他那還是娃娃般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他是第一個爲了紅軍的榮譽英勇捐軀的戰士!
陳玉成看到倒下的士兵,眼睛裡幾乎噴出火來,他擡手擊斃幾個反撲上來的清妖,蹲身從士兵緊緊攥着的手裡取下短槍,命令身邊的士兵立即把死難的弟兄背下去,隨後就帶領着這羣充滿復仇心理的弟兄們,像一陣風,席捲着敢於阻攔他們腳步的任何敵人......
陳興祖是在睡夢中被爆炸的巨響驚醒的,醒來後,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長毛來劫營了。
“大人,有....有......”早已從牀上坐起的陳興祖瞅着滿臉驚恐,跌跌撞撞跑進來的中軍官,擺手止住他下面想說的話,一邊沉穩地披掛着,一邊命令他趕緊出去集合人馬。
穿戴好的陳興祖手執腰刀走出大帳。他沒有去看那些正慌亂地朝身邊集中的部下,而是側耳細聽着四外的動靜,簡單地判斷了一下形勢。那越來越近爆豆一樣不絕於耳的槍聲,叫他感到吃驚又非常地奇怪,長毛什麼時候開始竟有了洋槍隊?不過,他已經判斷明白,除去南面,其它方向還都沒有異常情況。
陳興祖接過侍衛遞來的馬繮繩,衝着中軍官吼了一聲,“馬上擊鼓,召北營藍管帶火速支援南營。”隨即他翻身上馬,率領雜亂不整的軍馬迎着槍聲衝了上去。
和偷營的長毛剛一接觸,陳興祖就傻眼了。對手的火力實在是太強大了,上去的兵勇們根本還沒有面對面與對方交戰的機會,就像割草一樣,被成排地放倒,頓時潰散下來。任他怎麼再驅趕,也沒有人肯回頭一下,反被敗兵裹挾着一起退了下來。
正當他又急又惱,無計可施的時候,迎面撞上了北營前來增援的人馬。望着略顯整齊的援兵,陳興祖心中一喜,連聲大叫,“藍管帶,趕緊佈置弓箭手,擋住長毛的勢頭!”接着又衝着潰兵吼叫着,“弟兄們,長毛的人馬不多,只要我們堅守半個時辰,總兵大人的援軍就會趕到。”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了張富,興許他們聽到這裡的槍聲,已經向總兵大人求援去了。
遺憾的是就在他話音剛落,藍管帶的北營人馬還沒來得及展開的時候,北面又響起了幾聲劇烈的爆炸,登時火光沖天,跟着同樣是一陣激烈的槍響。
完了!陳興祖心裡一涼,看來硬抗是抗不住了,還是先保存實力要緊。他的腦子裡飛快地轉着,西面不能去,那是長毛的老巢,決計不會輕易放自己溜掉,現在只有東出這一條路了。
想到這裡,他連忙叫過藍管帶,“留下一隊步兵阻擋一下長毛,其餘人馬都從東門撤出。留得青山在,不瞅沒柴燒,日後再和他們算帳!”
藍管帶看看周圍四下亂竄,驚慌失措的兵勇們,嘆了口氣,“陳大人,你率騎兵先撤吧,我來殿後。”
“也只好如此了,”陳興祖衝他一拱手,“不要戀戰,估摸我們出了東門,你馬上就邊打邊撤,能多帶出幾個弟兄是幾個。”他本來還想再囑咐幾句什麼,扭頭一看背後的長毛已經跟着腚兒地追了上來,而北面的槍聲也越來越近,只好長嘆一聲,一馬當先引領着二百多騎兵,一窩蜂地涌向了東門。
北面攻進清軍大營的是紅軍教導旅的另一個連隊,面對他們犀利的攻擊,人數已經不多的清兵一觸即潰。很快,他們就和南面的陳玉成遙相呼應,把藍管帶率領的兵勇包抄起來。
藍管帶見大勢已去,沒有了任何的退路,他面向北方,舉起手中的腰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自裁以報君恩?也許他是這麼想的,但是對手卻沒給他這種機會,就在他打算手上用力的時候,他感到腦袋被什麼東西重重地一擊,緊跟着天旋地轉,架在脖子上的腰刀噹啷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