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宮的餐廳,給所有與會的官員們準備了午餐。不過,楊秀清還是堅持要回去用餐。
他不用說,石達開、林海豐等人也清楚,委員長一時還享受不了餐廳裡所準備午餐的那種貧寒口味兒。
由於福建來的電報要等着處理,石達開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打着趣兒的拉着林海豐、鄭南、洪仁玕一起去楊秀清在天國宮的官邸。
楊秀清看看林海豐,還有後面那個尾巴似的低着頭跟出來的柳湘荷,故意皺了皺眉頭,“說實在的,我是最喜歡吃湘荷做的飯菜了,唉,就像她人長得一樣,都是那麼的精緻。”
林海豐看看自己的夫人,呵呵地笑了,“我說委員長閣下啊,您可是咱們之中的大地主,老是惦記着剝削我們那點兒東西,是不是也太兇殘了。”
楊秀清搖了搖頭,又嘆了嘆氣,一指眉宇間帶有些談談幽怨的柳湘荷,“那咱們可說好了,女眷本官是不歡迎的。唉,怎麼聽了你這傢伙的那一番話,我一見女眷就有種擡不起頭來的感覺了。從今天開始,本官發誓不見一個女人了,除非……”說到這兒,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哈哈笑了起來。
“不說了,趕緊走。”他邊笑着,邊一揮手,率先走了出去。
“怎麼了,湘荷,不高興啊?”林海豐看看跟着楊秀清一起走去的石達開他們幾個,轉回頭小聲問到。
“人家有什麼不高興呢?”柳湘荷哼了一聲。夫君口若懸河地在會場上大談了一番的風塵女子,她就是曾經淪陷金陵紅樓的可憐人,雖然僥倖還沒有那種難以啓齒的遭遇,可不管怎麼的,在柳湘荷的心裡,總是還多少都有些不舒服。
她是個冰清玉潔的聰明女子,她雖然不知道裹腳的那個漫長的歷史淵源,可也懷疑夫君是酒裡摻水。跟着夫君久了,今天她是着實又體會到了夫君的本領了。看看會場上衆官員那一個個恨不能立即撞牆的激憤神態,她感覺到自己的夫君簡直是太有煽動性了,即使是死人睡在地上,也能給他說的馬上爬起來,撒腿就跑。哼,不跑纔怪呢,那是他們怕再給說死回去。
其實,要說她有些彆扭,那她更多的還是吃了點兒今天會場上的那個蘇三孃的醋,老陳醋了。有什麼辦法呢?當夫君激動的點不上煙的時候,她也想上去的,可是,在這種場合,作爲林委員的秘書,她的職責是認真地做會議的記錄,沒有她過多操心的權力,這畢竟不是在家裡。人家蘇三娘不一樣啊,有權優勢的,牛啊!當然,還有後來夫君對蘇三孃的讚美,那該不會是故意對蘇三娘殷勤的報答吧?
“呵呵,那就趕緊回家去吧,還要奶孩子不是。”林海豐拍了拍妻子柔軟的肩,“福建有軍情,我要去委員長那裡。”
“去唄,人家又沒有攔着你。”柳湘荷一噘嘴兒,“人家其實是想看看三娘姐姐是不是也要出來,要是來了,人家就帶她一起回家吃飯呢。”說着話,她轉過身,扭扭打打地走了。
“三娘?”在這種時候,林海豐一般都是大腦絕對反應遲鈍的,他一愣,衝着妻子的後影兒嘟囔着,“她出來幹什麼,她不是去餐廳了嗎,想叫她你就趕緊去啊。”
柳湘荷回頭瞥了眼傻呵呵離去的夫君,差點沒氣死過去。就你聰明嗎,既然沒在這裡,誰不知道她去餐廳了啊?要不是爲了家裡等着的那個小寶寶,我還去得去呢。
“我說海豐老弟啊,你今天的故事是真的假的啊?”楊秀清拿起筷子,卻沒有夾菜,腦子裡還是轉悠着林海豐關於裹腳的敘述,他甚至在想,倘若現在身邊兒服侍用餐的內衛們換成個小腳的女人,他是不是會倒胃口。
“當然是真的。”林海豐拿起筷子看了看,嘆了口氣,“唉,由於我說了那一番子話,指不定會有多少人背後要罵我呢。”
石達開在桌子上輕輕擺弄着面前的兩根兒筷子,搖了搖頭,“以前偶爾聽到或者也看到過一點兒這方面的東西,正像海豐兄弟說的那樣,都是一些讚頌和推崇小腳兒美的混帳說法。真沒有想到,這裡面竟然有着這種令人難以容忍的恥辱。”
“其實不難理解,太監、裹腳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也只有在一個極其墮落和變態的世界裡纔會出現。中華文明被踐踏了,這本身就是一種羞恥。”鄭南看看楊秀清、石達開和洪仁玕,“還原和正視歷史是個非常重要的工作,滿清正是因爲僱傭了一大批我們漢人中的民族敗類,篡改歷史,纔會在不長的時間裡,就讓更多的漢人忘記了過去,忘記了自己到底來自哪裡。關鍵還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整體文化素質太低了。”
“鄭副主席說的對,”洪仁玕端着手裡的飯碗,“滿清正是利用篡改歷史,使我們這些漢人們混淆了殖民統治與兄弟相爭的根本區別之處,也導致了在是不是應該反清這個問題上,漢人們產生了更大的惰性,甚至是就覺得是理所應當。匈奴、五胡、大金、夏、蒙元,包括今天的女真滿清,他們和我們中華之間的紛爭,與歷史上的春秋五霸、戰國七雄,乃至後漢的三國紛爭等等都有着本質上的區別。這種區別,我們自己必須要認識清楚,也應該叫全體百姓都清楚,這是我們天朝的義務。不搞清楚這些,正像現在滿清希望的那樣,我們中華民族的歷史上,就永遠沒有英雄了。還是林委員說得好,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早晚會被丟進歷史的垃圾堆裡去。看來,在戰場上的生死拼殺之外,我們還有一個更大的戰場,那就是思想上的戰爭。”
“呵呵,說的不錯啊,這是意識形態領域的戰爭,同樣是你死我活的,也許比起真正的戰場上來,還要更艱苦。”林海豐瞅瞅洪仁玕笑了。
“算了,先不說這些叫人煩心的事情了。我們天朝現在有英雄,而且還有的是,嶽梅琳就是一個。不過,怎麼就這麼巧,八一勳章剛擬定頒發,呵呵,第一個得到的居然就是個女英雄。”楊秀清端起了飯碗,歪頭看着林海豐,“我說老弟啊,那個曾國藩今天可是真奇了怪了,以前是第一個跳着腳罵咱們罵的最歡,現在居然……”他說着的同時,又輕輕搖了搖頭。
“這怎麼成了奇怪的事兒的了?”林海豐笑着看看楊秀清,“滿清能把辮子加在所有漢人的頭上,能叫一把一把的文人昧着良心替他們隨意地更改我們的歷史,替他們歌功頌德,愚弄全天下的人,我們還糾正不過來一個曾國藩?呵呵,那我們可是太無能了。”
石達開看着林海豐,看了好一會兒,他想起了一個問題,“民族陋習延續千百年不改,其主要原因是在思想意識宣傳上的誤導,可見,對我們民族歷史的再認識是個不可忽視的問題。我們的眼睛不能只盯在戰場上。自入天京以來,我們先是避諱孔孟,避諱滿清,在對各種書籍的流行方面搞了些不該搞的東西。如果不是委員長及時糾正,失誤還會更大。現在雖然我們不再限制民間留存各種古籍,不過,我現在想來,咱們還是沒有真正地把這些古籍的價值發揮出來。應當專門設立一個機構,大量收集古籍正本、善本,多少年來,由於滿清的大興*,古籍散失、毀掉的相當多,我們再不加以注意,也許我們的歷史就要永遠湮沒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了。”
“教育部現在已經不是藏有了揚州大觀堂文匯閣、鎮江金山寺文宗閣還有杭州四湖行宮文瀾閣三份滿清編纂的《四庫全書》了嗎?我閒暇的時候翻閱過,倒是挺全面的,還有一定的價值。”洪仁玕說着,臉上又有了些不自然,因爲他看到林海豐露出的是一種淡漠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