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林主任,我們這酒還是蠻不錯的吧?”薛江沒有想到林海豐的思緒會飛的那麼遠,只是誤以爲他在細細地品評着酒的滋味兒。
“啊……咱北京的二鍋頭就是不錯,以前我就常喝,而且還要……”猛醒過來的林海豐話說到這裡,才忽然從斜對面夫人的詫異眼神中感覺不對頭,隨即哈哈一笑,“我是說咱……不……是你們要把咱們的北京二鍋頭整出點兒大名堂來,將來可以帶回到天京叫楊委員長他們都嚐嚐,這樣,我也就能借此機會常喝了……哈哈哈……”
“沒問題,沒問題,林主任放心,我們一定會努力的,我們的二鍋頭將來也許爭不過茅臺,至少也不能比它遜色多少。”薛江連連點着頭。
半個多時辰過去了,看到大家已經吃喝的盡興,楊曉麗出去又親手端回來一盤被溫油炸得外焦裡嫩的芝麻燒餅。
吃着鬆軟香脆的燒餅的時候,林海豐有意無意地看了夫人柳湘荷一眼。柳湘荷似乎馬上會意,三口兩口吃下手裡的燒餅,又最後喝了一口碗裡濃香的羊湯,拿起手邊的手帕一邊擦手和嘴,一邊笑着看看楊曉麗,衝林海豐那裡努了努嘴兒,“嫂子,我是吃飽了,他們這些大男人,別看平時做事風風火火的,吃起飯來卻是一個比一個能磨蹭。這裡我可是第一次來,聽說外面有個叫天橋的地方很熱鬧,也不知道離這裡遠不遠。得啦,咱倆就不奉陪他們了,嫂子,要不你乾脆就領我去天橋轉轉吧?”
“這……”楊曉麗愣了一下。帶你去天橋?我的天媽呀,那要是中間出個一差二錯的,我哪裡擔當的起喲!
“沒事,我說的家裡的,你就陪着夫人去轉轉吧,”張祖光知道當然自己媳婦怕的是什麼,於是趕緊笑着說到,“主任的侍衛就在樓下散座呢,會有人跟着保護你們的。”
“那……”
看到楊曉麗似乎還是在有些猶豫,柳湘荷笑着站起身,趕緊挽起她的一隻胳膊,“嫂子,今天機會難得,以後再想找時間出來遊玩,指不定又是啥時候了,走嘛,求求好嫂子啦……”
“別……可別……夫人……走……咱們這就走……我馬上陪你走……”楊曉麗被主任夫人這聲嬌滴滴的哀求給弄得幾乎要渾身痠軟,再有啥念頭也來不及想了,趕緊一咬牙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看到兩位夫人離去了,林海豐面帶微笑,又重新端詳了薛江和張祖光好一會兒,然後輕輕地點點頭,接着又地搖搖頭,這才緩緩地說到,“剛剛光復北京,手頭上一時事情很多,再加上你們的特殊的身份,所以也一直未能與你們一起好好地坐坐。遺憾的是,即便是在眼前已經這樣大好的形勢下,你們也還暫時無法與大家一起充分享受咱們天朝普通人那樣的自由自在的歡樂。即便是今天,在座的也只能是你們兩位,要想和文瑞以及其他北京站的同仁們……恐怕還一時都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沒辦法,既然走上了咱們的這種崗位,爲了更多人的歡樂,就註定咱們要犧牲掉很多東西,這是咱們的責任,也是必須要盡到的義務。”
說着,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黑陶酒罈,給薛江和張祖光各自斟滿了一杯酒,而後自己首先端起了酒杯,表情也變得愈發莊重起來,“爲了天朝的光復大業,你們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也付出了更多的代價。今天,我首先代表內務部的全體戰友,向你們二位及北京站的全體同仁,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誠摯的問候。同時,我也代表最高統帥部和全天朝人民,向你們及你們的戰友們,表示由衷地感謝!你們辛苦了!也祝願你們在今後的征程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爭取更大的榮譽!”
雙手把酒杯平端在胸前的薛江和張祖光用力挺直身板兒,眼睛裡放射着燦爛的光芒,聲音雖然不高,卻是鏗鏘有力,“爲天朝效勞!”
“呵呵呵……”林海豐愉快地笑了,手裡的酒杯送到嘴邊兒,“更重要的是,咱們在爲了天朝人民服務。來,乾杯!”
“爲天朝人民服務!”薛江、張祖光隨着林海豐,一飲而盡。
“坐,坐下,”等到薛江和張祖光都落了座,林海豐也重新坐下,“目前的局勢發展是一日千里,有些你們都已經知道了,但還有一些情況是你們一時還不甚瞭解的……”接着,林海豐向這兩位部下大致講述了整個光復戰場上的全局。
在太平天國紅海軍的協同下,遼東沙俄軍被李侍賢指揮的紅三方面軍主力圍打的走投無路,在經過了紅八軍派出的諾巴諾夫斯基等人的幾番勸告下,迫於天朝紅軍巨大的壓力,已經全部龜縮在旅順的沙俄艦隊,不得不接受穆拉維約夫司令官閣下的“命令”,殘餘人馬全部就地向天朝紅軍繳械。
紅三方面軍的譚紹光集團,在完成對北京周邊的接收、清剿之後,也已經推進到了承德一線。而韋俊指揮的紅二方面軍東線集團,繼在保定迫降了綿愉兵馬之後,也北進至了宣化、赤城。與此同時,石祥楨的紅二方面軍西線集團光復了山西全境。內地形式的發展,對即將進行中的蒙古和平解放有着重要的決定性意義。
西北戰場上,紅一方面軍的進展一直保持着極快的速度,捷報更是頻傳。西北的回亂已經完全被撲滅,兵鋒已經開始指進了新疆。
全國飛速發展的戰局,尤其是隨着滿洲殖民政權的被推翻,對一直半陰半陽的西藏,產生了極大的震懾,天朝與西藏的和平談判,已經開始有了實質性的進展。不僅如此,周邊歷來的一些藩屬國,如越南、朝鮮等,也在頻頻與天朝政府接觸,承認天朝繼續作爲他們的新宗主國……
“不久的將來,全國就要進入到一個嶄新的和平建設期,”林海豐裝上菸斗,愜意地抽了一口,而後,看看面帶喜悅和振奮的薛江、張祖光二人,話題忽然一轉,“你們對我先前的那句話,是不是心裡有些納悶兒啊?”
薛江和張祖光被林主任的這麼一問,一開始給鬧了個糊里糊塗。兩個人不知所云地相互望了望,猛地才恍然大悟,可不是,林主任一開始說過的“亂來可是早晚要遭到報應的”那句話,到底是個啥意思?
林海豐呵呵地笑了,“我們渴望着永久的和平,沒有和平,就喪失了建設的基礎,追隨我們革命的人民就沒有好日子過。但是,和平不是光靠想象就可以得到的。目前來看,企圖亡我之心不死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少,所以啊,我們必須居安思危,要給天朝創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確保天朝的永久和平。”
薛江和張祖光又是相互帶着疑問的眼神兒一望,他們的心裡其實都已經隨着林海豐的話一動,尤其是薛江,他已經預感到也許自己在這裡不會再呆上多少的時間了。
“呵呵,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還是那句話,做咱們這行的,總是要走在其他方面的最前面,”林海豐充滿深情地望着面前的這兩位部下,“北京站的歷史使命已經圓滿完成了,你們……你們將要走上新的征程。這也是我今天來看望你們的第一個目的。”
說着,他又衝薛江輕輕搖搖頭,“兩年未見,你這氣色可是不如以往了,要多多注意身體,有一個好的身體,那纔是革命的最好本錢。不然的話,我可是沒有臉面去見你的老父親了。”
“沒事,沒事,”薛江嘿嘿地笑着,連連搖頭擺手,“我就是這幾天睡眠少了一些,身體可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您放心,我以後一定注意。呵呵,主任啊,您想安排我們去哪裡呀?”
林海豐低頭抽了口煙,片刻之後,才擡起頭來,瞅瞅薛江和張祖光,“要提前有一個心理準備,這次一走也許很遠,也許……也許要永遠地離開你們日思夜想的親人們,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存和戰鬥。”
“沒問題,主任,從跟上您那天開始,我就有了這種準備,爲了天朝,我願意上刀山、下火海,縱然惹得一身剮,也在所不惜!”薛江語氣並不氣壯山河,眉宇間露出的卻是一種壓抑不住的豪邁。
“我……我也甘心情願,”張祖光開始說的的確有些猶豫。聽林主任話裡的意思,恐怕自己也要離開恩愛多年的媳婦了,一想到這裡,難免會有些心裡酸酸的。
“好,好,”林海豐點點頭,“過兩天,朝鮮派遣來的使者就要來這裡了。利用這次機會,你們要尋找到去往那裡發展的渠道,成立內務部朝鮮特別工作站。還是由範文瑞任站長,薛江任副站長,以後直接接受我的領導。至於具體的辦法和細則,由不久就會到來的你們經濟情報局的汪海洋總監,詳細指導和安排你們。”
“明白了,”薛江和張祖光幾乎是同時點點頭。
“呵呵,這就是我開始那句話的內涵,”林海豐滿意地笑着,一指薛江,“你們這個安琪爾商行,與奕忻相互勾結,把個皇城鬧得雞飛狗跳不說,還怨聲載道。儘管北京城在光復的一年內還都是奕忻所管轄,但是,這些錯誤的方法和手段,總要由天朝來替他背。所以,將來不狠狠地收拾你們一下,難以平民憤啊,哈哈哈……”
原來是這樣啊!薛江看看張祖光,苦着臉咧咧嘴,隨後,也跟着哈哈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捂着嘴低聲地說到,“主任,既然是這樣,反正是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那俺可就把刀磨得再快點兒,不宰死那些撈足了滿洲人絕不收手!”
“那是你們商人的事情,我可是不參與,”林海豐輕鬆愉快地噴吐着嘴裡的菸圈兒,“跟我說說,你們到底攢了多少錢了?”
“錢?哈哈,數目實在是太大了,別的不說,再修建個北京城估計差不了多少,”薛江得意洋洋地看看張祖光,然後衝着林主任做了個鬼臉兒。
“厲害,真是厲害!”林海豐呵呵一笑,一伸手,“借些給我,這就是我今天來的第二個目的。”
“借多少?”薛江有點發懵,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把手已經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林主任,“要是十兩、二十兩的,我那裡有。要是百八十兩的,那就得跟祖光跟我一起湊,可這要是再多了……”
“再多了怎麼樣?”林海豐的手還是沒有縮回去,而是逼視着薛江。
“要是再多了的話,”薛江一咬牙,“五百兩以內,您打借條,我從庫裡拿。但是……但是保證十天之內歸還清楚。”
“十天?暈死我,我要是有,還能跟你薛大掌櫃的借?”林海豐搖搖頭,“再說了,五百兩能幹什麼,後面加上個‘萬’字那還差不多。”
我的天!薛江這回差點兒暈死過去。他使勁眨巴眨巴眼睛,像是不認識了似的看着林主任,“林……林主任……”薛江的舌頭都開始不好使了,“林主任……這個我可不能照辦。”
“爲什麼?”林海豐猛地往回一收手,好像有些慍怒了。
這下,薛江倒是硬了起來,“主任,按照訓令,現在我們的直管上官是汪海洋總監,您的指令在沒有汪總監的認可之前,我們是不能服從的。”
“汪海洋?”林海豐似乎更氣大了,“他一個小小的總監難道還蓋過了我這個內務部大臣?他能隨便拿錢,我比他官大得不是一級兩級,反到還拿不了了,這是誰定的什麼狗屁訓令?簡直就是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