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契拉科夫一樣,亞歷山大二世垂涎那片豐沃的黑土地,但他實在又不想再來一場大規模的血戰。
儘管他也有些贊同契拉科夫的觀點,十萬沙皇大軍覆沒於中國內陸,並非是沙皇的將士們無能,而是他們遠離了祖國,不僅得不到祖國的呵護,還要隨時冒着被那個大清盟友出賣的風險所導致的。眼下卻又不同,如果在東西伯利亞開戰,前方有英勇善戰的沙皇將士,背後有強大的祖國的支持,縱然太平天國的軍隊勇猛,可在這苦寒之地,他們的適應性首先就難敵沙皇將士,戰鬥力勢必也就大打折扣,孰勝孰敗,還是兩可之間。
不過,想歸想,說歸說,契拉科夫還只是站在一個小小的局部看問題,而作爲統籌沙皇俄國一盤棋的亞歷山大二世,就不會這麼簡單地去看待東西伯利亞的問題了。俄土戰爭還不僅僅是幾乎耗盡了全隊的精銳,更是耗費了他數以萬萬記的巨大財富,他已經瀕臨傾家蕩產的邊緣了。還不要說法國人會不會由於太平天國政府的親密關係而掉回頭來,在近東重新再找他的麻煩,就是一旦東西伯利亞爆發的戰段持久地延續下去,那他也根本承受不了。
所以,必須避免大戰,決不能再被拖入戰爭的深淵,至少現在不行。受了俄土戰爭之傷以後的亞歷山大二世,決定還是應該先臥薪嚐膽,夾起尾巴來儘量避免從前那樣對外的過度招搖,集中精力先把國內製約他的俄國復興大業的農奴制改革改革,等到真正胳膊腿都粗了的時候,再跟那個太平天國算算總帳也未嘗不可。當然,不打大仗,可並不意味着不打仗。亞歷山大二世太明白了,沒有適當的武力,他的東部西伯利亞不用幾天就會煙消雲散。
於是,他滿足了契拉科夫的部分的要求。即東部西伯利亞的財政收入可以暫時不納入國庫,同時又從牙縫裡擠出點東西來,統統交由契拉科夫自行支配。而東部西伯利亞所採取地一切對外策略,在不影響他的整體大戰略的同時,也由契拉科夫便宜行事。
契拉科夫不負亞歷山大二世的重託,不到半年的時間內。他利用自己賣地以及“忠實的夥伴”奕山慷慨捐贈地錢財,大量地招兵買馬,尤其大大擴充了涅維爾斯科伊上校統帶的海軍艦隊。通過奕山的鼎力相助,去年年底,涅維爾斯科伊下轄的一支海軍編隊還以借駐的名義,進佔了海參崴。
在陸地,契拉科夫除去加緊部署、構築了雅克薩、鐸陳、牛滿、徐爾固、伯力、廟街,以及庫頁島上的普隆靄等要塞之外,還與奕山等人達成了另外一個秘密協議。協議明確規定。一旦大清在關內完全失勢,爲了保障大清朝能夠有個最後的落腳點,呼倫布雨爾、齊齊哈爾、依蘭、寧古塔及三姓等戰略要點。屆時全部交由沙皇軍隊代爲管理,大清軍隊同時負有協防之責,共同對付太平赤匪。
不過,在此期間,契拉科夫出現了好幾個錯誤的判斷。他低估計了太平天國政府的能量,更低估了天朝紅軍地進軍速度,卻過高地估計了那個大清朝的意志力。按照他的估計,面對太平天隊地大舉攻伐,大清朝儘管支撐不了多久。至少最後還會選擇退回關外的明智之舉。而大戰之後精疲力竭的太平天國政府軍隊,既要有充分的休整時間,還要完成出關作戰的一切物質準備,這都不是幾個月就能做到的。
所以,契拉科夫認爲,他與奕山等人的“熱乎蜜月”,還可以穩穩地過上一陣子。可惜,他們這種默契的“好日子”,隨着天朝紅軍入關的隆隆腳步。卻很快就要過到頭了。
天曆一八五七年除夕地中午,紫禁城頒發的關於“維護府庫,就地等待太平紅軍接管”聖諭,由幾騎快馬送抵了黑龍江將軍府。得知在議政王奕忻和載垣、端華等人把持下的大清朝庭,居然徹底投降了太平赤匪,如喪考妣的奕山,先是一陣眩暈,繼而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叱詫風雲了二百多年的大清朝就這麼的沒了,老祖宗們歷盡千辛萬苦才摟到手的大片花花世界。就這麼的拱手又還給了那些最骯髒、最卑賤的漢人們。奕山真是傷痛欲絕。在將軍府地大堂上,奕山直哭得幾度昏厥。據說眼框子裡最後流下的已經不是淚水,而是殷紅的鮮血,令圍在身邊的幕僚和護衛們各個無不爲之動容。這纔是咱大清朝的棟樑啊!
清醒之後地奕山知道。現在他已經徹底成了無家可歸之人。那道所謂地“維護府庫。就地等待太平紅軍接管”地聖諭。對他來說。純屬就是胡說八道。他細細地盤問了一下前來頒旨地那幾個人。聽說太平赤匪地少量前鋒軍隊此時纔剛抵盛京。他地心又略微鬆寬了一點兒。接管。接管個鳥!
奕山隨之密令護衛們把那幾個傳旨之人拉到後院。一個個地取下了他們地首級。而後繼續張羅將軍府地除夕宴。對他來說。這是他作爲大清子民地最後一頓除夕宴了。從明天開始。他就要破釜沉舟。用契拉科夫曾經跟他許諾過地話。即便將來沒有了大清。他奕山也照樣能夠有一個屬於他地廣闊天地。因爲像他這樣地“沙皇最忠實地朋友”。沙皇俄國是永遠地、隨時地歡迎他地。
將軍府衙內擺好地幾大桌最後一頓盛宴。已經不是奕山作爲大清子民地最後一頓。而是他地人生中最後地一頓團圓酒。遺憾地是。這杯酒他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他就被如同是地底下冒出來。抑或是天上掉下來地涌進衙門裡來地紅軍士兵們。像提溜小雞子似地給拉上了璦琿城地城頭。在懸掛着呼啦啦迎風招展地太平天國地紅色旗幟地高高地旗杆一邊。掛上了另外地一根木杆子上。城門洞地牆壁上。一幅大布告隨之張貼出來。佈告上。是陳玉成一路蒐集到地奕山地所有罪狀。這就是賣國賊地下場!
當第二天地太陽。又像往常一樣用它地光芒照亮了黑龍江那被白雪覆蓋地江面。給璦琿城披上了一層地金色地時候。江對面地沙俄兵們才忽然發現。璦琿好像變了。
正對着北方地璦琿城頭上。高高地飄揚起來了一面上面有金星地紅色旗幟。是地。璦琿變了。又重新變回了“可畏”。不過。對於沙俄們來說。這一點還需要他們來慢慢地去領會。
就在這一天地一大早。接替穆拉維約夫擔任東部西伯利亞總督地契拉科夫將軍。接到了由太平天國東北軍政公署主任兼東北軍區司令官、東北軍政公署副主任兼東北軍區副司令官地陳玉成和譚紹光簽署地照會。
照會鄭重宣佈,作爲中國唯一合法政府的太平天國政府,歷來不承認滿清殖民者與任何國家所簽訂的一切出賣中國利益的不平等條約,遵照太平天國政府最高革命指揮委員會頒佈的命令,從本照會發出的即刻起,所有一切外國武裝力量及艦船,不經天朝政府允許,不得在中國的土地及領海上隨意走動,違者立即給予消滅。照會同時要求契拉科夫將軍過江面唔,商談黑龍江以北廣大天朝地域的具體交接事宜……
契拉科夫將軍黯然了,也感覺自己真是背興到了家了。怎麼會是這樣?他尤其想不明白的是,他曾不止一次聽奕山說過,太平天國政府的軍隊中,大多都是最喜歡穿小褂、一輩子可能都不知道什麼是冰雪的中國南蠻子,可現在怎麼了,莫非他們真的就是穿着露着膀子的小褂,就急不可耐地跑到這冰雪皚皚的地方來了?
契拉科夫當然猜想不到,大清朝廷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意志力,而是直接屈服在了太平天國紅軍的面前。從那一刻起,善於吃大苦、耐大勞的紅軍健兒,就在載垣等前清官員的配合下,用滿清朝廷所發出的那道最後的聖旨,一一叩開關外的每一座城池的大門。不僅如此,就是依舊駐紮在旅順口的穆拉維約夫的殘餘艦隊,也在來自陸地及海上的雙重包圍下,在收到了穆拉維約夫、伊戈納季耶夫等人的勸說信之後,乖乖地向陳廷香率領的紅軍部隊繳械投降。
職業軍人的契拉科夫可沒有那麼聽話,在他看來,要是按照對方的照會去對岸的璦琿搞什麼面唔,那就等於是宣佈了沙皇對他腳下這片土地的放棄。這不僅是對沙皇陛下的巨大侮辱,也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這個世界上誰不知道,沙皇的旗幟只要一升起來,就從來沒有過自己再拔下去的時候。
然而,到了下午,他又改變了主意。原因是他的幾個大概是昨晚在接受對岸大清政府“節日慰問”中曾經興奮過度,直到日上三竿纔起來的睡糊塗了的士兵們,又順着封凍的江面跑去璦琿。可還次他們沒溜達到岸邊,就遭遇到了一陣猛烈的槍擊,幾個士兵居然無一生還。
對岸的行爲,顯然刺激了一直以來天是老大,他們是老二的沙俄兵。死難士兵所在小隊的官兵義憤填膺,乾脆拉上兩門大炮又衝上了江面。
而這一回,狂怒的沙俄兵遭受到的打擊就更大,不僅有尖利呼嘯的彈雨,城內還打出了炮彈,以至於沙俄兵們拖着的大炮還沒在有效射程內支架好,就被炸得炮翻人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