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等轉念再“狠狠地”一想,陳廷香也就無所謂了,伸出脖子是一刀,縮了脖子還是一刀,眼看着就能到了手的一個好媳婦兒,那總不能不要。
陳廷香使勁一咬牙,李秀成樂了。
直到這個時候,陳廷香才完全明白,今天這個“好日子”,那可絕不僅僅就是他一個人的“好日子”。在這同一天,由黃再興做媒,葉芸來和曾國藩的一個在京城一所幼兒學校做教師的遠房侄女牽上了紅線。而陳玉成,則成了“天王”洪秀全的乘龍快婿。
說起陳玉成的這檔婚事來,倒也有些意思。
其實,早在太平軍定都天京的之初,當年的天王洪秀全就爲自己的長女,時年未滿十四歲的天長金洪天嬌,擇定了一個駙馬爺——鍾萬信。
可惜的是,其後,由於有人不時地在洪秀全的耳朵邊兒吹風,說這位鍾萬信生活作風方面很有問題,不是跟這個女子勾勾搭搭,就是和那個姑娘說不明、扯不清。而且,這位天地會出身的駙馬爺,看上去對拜上帝教並不很感冒,倒是與那些天地會的老朋友們走動的十分親密。
對於鍾萬信的“生活作風問題”,洪秀全是根本不相信的,不要說那時還是實行着男女分營,想偷雞摸狗也絕不容易,就是單憑腦袋上套着的這個“駙馬爺”的緊箍咒,量他鐘萬信即便有敢那個心,也根本不可能會有那個膽兒。
但是,洪秀全最恨的,倒是關.於鍾萬信與天地會故交之間的那種關係。雖然在打進天京之前,洪秀全就接受了馮雲山、楊秀清和石達開等人的建議,願意與各種抗清的勢力結成廣泛的統一戰線。然而,對於那些有着這樣或者那樣複雜背景的非原裝的拜上帝教信仰者,他從來都是視爲異己。這種人若是還想拉幫結派,那可是他絕對不能忍受的。
所以,洪秀全好像一下子忘記了還有個鍾萬信。
很快,洪天嬌已過十八週歲了。這.個時候的洪天嬌,已不再是那個被藏匿在深宮,與世隔絕的“大家閨秀”,通過天京的那場盛大的閱兵式,洪天嬌那一口不僅激情與溫柔同在,而且堪稱是美輪美奐的奇妙嗓音,不僅征服了無數人的心靈,爲閱兵式增添了另外的一種風采,同時也確定了她在天朝的“第一嗓”的地位,不見其人,單憑其聲,就可以迷倒一大片。
於是,當賴王孃親自出山組建.天朝工農紅軍歌舞團的時候,洪天嬌成了其手下任何人都難出其右的一位報幕員,當然,也就更成了“衆矢之的”。
在這種情況下,那位已經被忘卻久遠了的鐘萬信,.自然也不願落後。
此時的鐘萬信,已經是李開芳主持下的工農紅軍.總後勤部江西兵站部的要員。他思忖再三,最後通過李開芳轉交給時任北方行營主任的林海豐一封信,懇求林海豐主任能夠幫助他重新確認他與洪天嬌之間的婚姻關係。
於是,爲了此事,林海豐給洪秀全和賴王娘兩人.分別寫了一封書信,不僅如此,他還致書楊秀清,希望楊秀清也能過問一下。
不過,任林海豐怎麼忙活,到頭來還是白費工夫。
首先是洪秀全.這一關就過不去。現在的洪秀全,已經被衆叛親離折騰的傷心欲絕,他的那些曾經是對他無比忠誠的拜上帝教徒衆都跑了,都去捧更粗的粗腿去了。而那些他過去就一直不放心異己分子們,蘇三娘、羅大綱,上海的劉麗川,福建的林萬青,還有廣東、廣西的……當然,其中也包括鍾萬信這樣的嘍羅們,果然更是一個個都成爲了林海豐這個善於投機者的可靠盟友和最忠實的信徒。
用洪秀全的心裡話講,俺老人家就是把姑娘一直養到了老,也不能給了你這個白眼狼!
當然,心裡這樣想,嘴裡他是不會這麼說的。實在對不起,現在不是都早已經開始講究婚姻自主了嗎,嘿嘿,俺家的姑娘也要自主,她不願嫁。
洪秀全玩起這一手,對於林海豐倒是無所謂,看過寥寥數字的回信,一笑之後,再給鍾萬信寫上封安慰信,大不了多講上一些“天涯何處無芳草”“男子漢大丈夫何愁無妻”等等的安慰話。
可楊秀清不行,當面捱了洪秀全一撅的楊秀清,回到自己的住處後,那是着實地義憤填膺了一番。好你個洪秀全,自打認識你那天開始,你就沒講過幾句能兌現的真話,現在居然連女兒的婚事也敢悔,你他孃的這是想幹什麼!如果不是盧賢拔當時一再的阻攔,楊秀清真敢直接下給洪天嬌一個命令,嚴令她立即赴南昌與鍾萬信完婚。
其實,楊秀清根本不明白,洪秀全的搪塞,倒是真符合了洪天嬌的心願。
早在永安突圍之後,太平軍第一次大戰武昌之際,僅僅作爲一個童子軍小頭目的陳玉成居然就獨佔鰲頭,率領手下的“娃子們”第一個登上武昌城頭,洪秀全煞是興奮。興奮的同時,洪秀全還立即親自召見,並嘉獎了陳玉成。就是在這次的召見過程中,洪天嬌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地目睹了陳玉成的風采,這種少有的少年英雄風采,成了洪天嬌心中一直揮抹不去的一個美好記憶。
一進天京,父王就指定了她的駙馬,洪天嬌心裡不滿,嘴上卻不能說。雖然天朝在此前就已經定下了一個類似婚姻可以自主的規矩,但她清楚,這種所謂的規矩都只是都別人的,對她,則完全就是一張廢紙,她只能是去“聽天由命”。
後來安王和寧王來了,一切的一切都開始在變,變得令她眼花繚亂,但漸漸地,她卻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因爲,她真的一步步地開始自由了。
當從母親那裡聽說那位至今還從未有機會謀過面的“駙馬爺”鍾萬信,如今想要和她完婚的消息的時候,她馬上就有些發暈。她不會喜歡一個還根本就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的男人,但她又不能說不願意,畢竟父母許諾過人家,一諾,那可是千金啊!隨隨便便地反悔總是不好。當然,有了這種心態,她也就更不好意思說出來,自己真正喜歡的是誰。
可實在是值得慶幸的是,父親變了,這一下可是真的救了她。
一直壓在心靈上的那座大山,最終被徹底地搬掉了,她高興,多少次夢中都能幸福的笑出聲來。但是,自由之後的她卻還是無法親手編織起自己的那個美麗的夢,眼看着就是小十年過去了,加在一起,她見過陳玉成面的次數,還是屈指可數,這麼少的機會,她就是想說,又怎麼張嘴?更何況,又哪有一個大姑娘家的自己直接去向自己心愛的人兒,毫無遮攔地去吐露真情呢?
就這樣,或許真是天意使然,洪天嬌就陪伴着相隔數千裡之外的陳玉成,一起晃晃悠悠地熬到了二十八歲,一個極其罕見的女子的未婚年齡。
就是這一次,如果不是在考慮陳玉成的婚事時,已經掰着指頭盤算了很久的楊秀清,忽然心頭一動,想起了她,估計洪天嬌那可就得要遺恨終生了。而楊秀清能夠突然一下子又想起了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第一,要報復洪秀全,老子偏不叫你把姑娘放在身邊養到老!第二,洪天嬌的確是個佼佼者,無論是歲數,還是其他,都與陳玉成相當。
而對於楊秀清這次的上門,洪秀全卻絲毫沒有表現出半點兒的難意,陳玉成?好啊,好、好、好!洪秀全不僅一連聲地說了幾個“好”,當聽到楊秀清問及是不是還應該徵求徵求人家姑娘自己的意見的時候,洪秀全竟然把本來不大的眼珠子一瞪,大手一揮,很不屑地哼哼到,“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wωω •ttk an •¢ ○ 楊秀清那攢足勁了勁兒的“拳頭”,一下子打在了一堆棉花上。
楊秀清可想不到洪秀全的心思。洪秀全可不傻,他不僅清楚地知道如今的陳玉成已經是何許人也,還高瞻遠矚地預測到了,有林海豐和鄭南那兩棵大樹的庇廕,陳玉成早早晚晚將會成爲這個太平天國的一國之主。由於近年來過度的鬱悶,洪秀全已經開始有了一種來日無多的感覺,洪家要想從他的手中再興旺起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了。依靠洪仁玕那個不成器的東西嗎?無疑也是對牛彈琴。那麼,放着身邊的龍女不嫁未來的真龍,還要等着嫁誰?
這三樁婚事,無論是哪一樁,在某些人的眼睛裡,那都不是一樁尋常的婚事。然而,在天朝,這三樁婚事卻辦的很普通。
紅軍總參謀部的一個大會議室,被臨時改成了婚典的現場。
還是“老規矩”,三位新郎在衆人的笑鬧中,把各自的新娘背進了婚典現場。這是一場沒有酒宴,沒有鞭炮、沒有“紅包”的集體婚典,現場充滿的只有老戰友、老朋友們的親切祝福和歡笑。
不過,這場新穎的婚慶典禮,還是有它特別的地方。
首先,按照某些的審美標準,這是一場相當氣派的婚禮,因爲在出席婚禮的賓客中,不僅楊秀清、石達開、林海豐、鄭南和洪仁玕這五位天朝的超重量級人物悉數出場,就連少有機會拋頭露面的“老天王”洪秀全,也帶着慈祥的微笑,與夫人一起親臨了婚禮現場。
其次,在第二天出版的首都各大報紙上,都同時破例地把此次婚慶的隆重場面,不惜篇幅地加以介紹和渲染。而其中尤爲引人注目的,那就是楊秀清主席曾在當場宣佈的一段話,即爲了表彰三對兒爲了天朝的事業而晚婚的模範,將特意放陳玉成、陳廷香和葉芸來三位將軍一個月的婚假,以便這三對兒新人可以有時間到處走走,好好瀏覽瀏覽祖國的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