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桐峰巍峨的矗立於這方天地,其峰體陡峭,高聳入雲,由下而上遍佈着許多建築。
在山石與山石之間,偶爾會有一塊平地,無數初生的、或是將熟而未熟的各種靈植生長其中。
山風繚繞,星光陰冷,從遠處望過去,五桐峰就像是一柄黑色的參天巨劍。
......
在這月光與星光的交相輝映下,由李長季率領的百餘名李氏族人最終在密林中一塊突兀而起的巨石上空停下,而後緩緩的將飛舟落在了上面。
這裡位於五桐峰的西北方向,已經距離趙家的山門很近,甚至再往前飛遁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達五桐峰外的那層光幕。
等海極飛舟降到巨石之上後,李長季就從中躍了出來,來到了玄龜的身前,而此時龜背上的族人也都從上面跳下來,紛紛躬身行禮,李玄罡是最後一個下來的。
他在巨石頂上站定,回頭望了一眼被他逼迫着進行長途跋涉的玄龜。
發現後者雖然一路上都在用神識跟他不停的抱怨,但從它現在的狀態來看,其實靈力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損耗,估計就算是再這樣飛行半個月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因此等確定玄龜沒有任何問題,李玄罡便立即轉過頭,站到了李長季的身旁,輕聲說道:
“八叔公。”
李長季一邊透過密林間的縫隙看着前方的五桐峰,一邊淡淡的點頭回應。
而此刻,另外兩艘飛舟:黑森飛舟與墨青飛舟已經懸停好,剩餘的李氏族人也都從舟艙裡面出來,在巨石上站着。
築基中期的李清歡和築基後期的李玄淵等確定所有族人都沒有問題,才走到了李長季和李玄罡的身旁站定。
看了一會,李長季收回了目光,轉身面對着三人。
“來的路上大概情況你們也都看見了,如今這附近的局勢很混亂。”
“有散修,有其餘普通築基家族的修士、有煉氣家族的修士......而且王家肯定也會派一部分族人深入探查情況和搶佔資源,至於潘家和胡家雖然如今還沒有表態,但未必就不會在最後關頭橫插一腳。”
“在這樣混亂的局勢下,趙家說不定還有其餘的後手......清歡!”
“嗯,八叔。”
李清歡迴應着李長季,隨後後者就繼續開口說道:
“清歡你帶些人去看看,該怎麼做不用我多說,你自己應該知道,而且實際情況可能和我們這一路上看到的有所差異,若是遇到了...你到時候隨機應變即可。”
李清歡拱手應下,然後便轉身走向了後方的人羣。
等他躍下這塊巨石,深入密林之中的時候,他的身後已經跟隨有十餘名煉氣後期的族人。
李長季目送他們離去,等在神識範圍內察覺不到他們的任何氣息之後,才轉身對着李玄罡開口:
“玄罡。”
“嗯,八叔公。”
“現如今五桐峰周圍的具體情況還不明朗,雖然我們佔據着優勢,但也不得不防趙家有什麼特殊手段,接下來恐怕就要辛苦你去查探一番了。”
“八叔公放心。”
等到李玄罡也帶着八名煉氣期的族人往着五桐峰方向進發,李長季才最後轉身吩咐身後的族人各自尋個地點打坐修煉,接下來不久,很有可能就是一場大戰來臨。
有可能是今晚,也有可能是明日,但終究是要來的!
......
夜晚的風有些冷,吹過來的時候讓玄龜感覺到有一點點的不舒服,
它趴在巨石上往周圍張望,隱隱感知到了很多道強大的氣息,每一道都足以對自己造成性命的威脅。
而且不光如此,他還從身旁這數十名李氏族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緊張......嗯,也不是所有人都緊張,有些人是惶恐,有些人是興奮,還有些人是有些許的焦慮,比如李長季。
此刻玄龜想回到靈湖峰,這裡的氣氛太過壓抑,它感受到了對它性命的威脅。
正當玄龜探頭探腦的胡思亂想時,一道黑色人影走到了它的腦袋旁邊坐下。
是李玉衡!
“緊張嗎?”
聽到這個好聽的聲音,玄龜有些疑惑的扭頭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圓。
李玉衡嘴角笑了笑,側過身子把一隻手放在了它的腦袋上,把它拉了過來,隨後自己也靠過去輕聲低語:
“後面可能會很危險,我教你一個保命的法子要不要聽?”
玄龜對於李玉衡有一種天生的好感,因此對於他說的話也深信不疑,等後者說完,它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以它的靈智又想不出來具體不妥在哪裡。
因此在李玉衡的鼓動下,它慢慢點了點頭。
夜晚的密林裡應該是有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的,但在李家衆人停留在此地後,這些聲音就完全消失,四周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寧靜。
就在這種寧靜中,李玉衡最後拍了拍玄龜的黑色腦袋,隨後從原地站起來。
夜風中,他身形修長,長髮飛舞,面容俊美,在對五桐峰那邊的淡青色光芒望了一會之後,又將視線上移,看着綴滿星光的夜空。
此刻,他在心中回想起出發之前自己與十七叔公李清水的那次相遇,繼而又想到了那次談話的內容,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弧度:
“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我現在有些好奇了!”
星輝被拋在李玉衡的身上,在黑色的衣衫上現出片片柔光,而他的臉就在這些星輝中被漸漸隱去。
......
......
五桐峰並不是一座孤峰,在它的兩側還有兩座矮一些的側峰,其上各有一條二階下品的靈脈。
此時在五桐峰山腰處的一座龐大建築外面,一羣修士黑壓壓的站立在一處平地上,皆身着相同制式的藏黑色衣衫。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靜靜的看向前方,那是一座位於五級臺階之上的平臺,而在平臺上面則站着四名高低各不相同的身影,那是他們五桐峰趙家的家族長老。
氣氛壓抑,表情肅穆,在場所有的趙氏族人都十分清楚家族此刻所面臨的嚴峻情況!
其實在之前坊市傳出消息的時候,他們便在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直到族長趙易橫向他們下達了族令,這個可怕的猜測才變爲了現實,而後,果不其然,在奔回家族的途中,他們就遭遇到了不少的伏殺。
甚至後面他們從家族派往各大坊市的商隊和族人都受到了清元山王家的嚴厲阻擊,後者將趙家的族人生生的困在了五桐峰上,除非出動大批族人予以突破,纔有可能闖出王家的封鎖。
但那無疑意味着家族放棄了山門,從此五桐峰再無趙家。
而且沒有了山門的庇護,大批族人會在各地受到王家和李家的屠殺,到時可以預想到,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反抗的有效手段。
因此,所有的趙家族人,幾乎只能是守在五桐峰上,等待着大戰的來臨。
如果族長的安排真的有效,說不定家族還有一線生機!
......
趙易橫當然知道下面數百名的族人在想些什麼,也十分清楚此時的局勢,他沒有立即開口說話,而是沉默不語。
因爲此戰過後,自己面前的這數百名族人,絕大部分都會身死,他想再最後多看一會。
雖然趙易橫知道這結果必然會發生,但他卻沒有辦法能阻止,這讓他在心中升起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峰外淡青色的光幕沒有阻擋天空中突然出現的雨點,而是任由這陰冷的夜雨肆無忌憚的飄落下來。
先是毛毛細雨,隨後逐漸加大,直至每一滴雨滴都能在地上積起的水窪中打出一個水泡。
就在這磅礴的大雨中,他終於結束了沉默,往前走了幾步,等到了臺階的邊緣處才停下。
望着面前亦沉默着的,壓抑着的族人,他哽咽了一下,隨即朗聲開口道:
“如今家族式微,羣狼環伺,我們趙家九百年的基業危在旦夕。”
“不管是清元山王家,還是太丘山李家,無一不想將我們給吞下去。”
“甚至周圍其餘的築基家族、煉氣家族、就算是散修都想從我們五桐峰上面撕扯下一塊肉來。”
“血脈相連的族人,輩輩相傳的山門......綿延九百年的代代傳承......而今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這是一場事關家族生死存亡的大戰,諸位.....諸位準備好迎戰了嗎?”
“爲五桐峰而戰!”
“爲家族先輩而戰!”
“爲我們這九百年的基業而戰!”
語氣從平緩逐漸變得激烈,說到最後,趙易橫已飛身懸停在了半空,任由大雨將自己淋溼。
他聲貫如虹,氣勢強烈!
而身下已經壓抑有很長時間的人羣也終於爆發了,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整齊的聲音就如驚雷般在五桐峰的山間響起:
“爲姓氏之名譽而戰!”
“爲字輩之傳承而戰!”
“爲血脈之聯繫而戰!”
“戰~~~”
雄渾的聲音在羣山間經久不息,此時所有的趙氏族人都矗立於大雨之中,全身已被淋溼,但並不覺得寒冷。
而是隨着最後時刻的來臨,他們心中的怒火被點燃,皆摒棄了此前所有的負面情緒。
在此地,自此刻,他們就要肩負起自己對於家族的責任。
頭髮已經完全浸溼,一縷一縷的糾結起來,水珠順着髮梢不住的往下滴落。
趙易橫看着底下的族人,臉上全是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