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再講理(上)
虎娃手握銀角又走回了山頂,仍在上午那個地方端坐入境.虎娃踹那名衛隊首領時,運轉神氣法力差點從腳尖踢出電光,因爲他身處一種奇異的狀態,與那支銀角血肉相連,生機靈性感應相通,彷彿已擁有某種天賦神通.
但當時只是靈光一閃,虎娃並沒有體味真切,還要在深寂的定境中感悟.此刻就能看出他多年前的初境修煉根基是多麼紮實,如嬰兒般的內感是那麼清晰.他在體會與銀角感應相連的神氣運轉,回味與那駮馬神氣血脈互感時的狀態,定境中並無雜慮,甚至恍惚有種自己便是一頭駮馬的感受.
這個機緣太寶貴了,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正在漸漸癒合,只有在煉化己身運功療傷的同時,以煉器之法感應那支銀角才能進入這樣的狀態,時間不會很長.
……
那位公山虛將軍來得比虎娃預料得更快,實際上不是宮嫄去找他的,而是他帶着一夥軍士來找宮嫄.
公山虛午後就已聽到消息,君女的那頭駮馬跑到村子裡撒野,讓人給宰了.宮嫄本人當時也被宰駮馬的人給嚇跑了,然後集合自己的衛隊,氣勢洶洶的又跑回去算賬.
宮嫄深受國君寵愛,又兼年少無知,跑到民間來難免行事嬌橫,如今吃了這麼大的虧,說不定會捅出更大的亂子來.公山虛趕緊集合身邊的軍士趕往此地,他既是怕君女出什麼意外,也怕君女在村中亂來.
根據聽到的消息判斷,君女招惹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就以她那脾氣,假如真把對方給逼急了.人家可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麼,起了衝突則後果難以料,而公山虛恐也脫不了干係.焦急的公山虛將軍帶人趕到半路,卻恰好迎面遇上了狼狽而回的宮嫄.
見宮嫄本人無礙.這位將軍才鬆了一口氣.趕緊詢問事情經過.恰在這時,君女的衛隊也逃回來了.樣子是那麼地狼狽.宮嫄看見公山虛將軍就哭了,且又驚又怒情緒頗有些失控,揮舞着手臂講述了事情的經過,重點是那狂徒多麼兇殘可怖.
公山虛見宮嫄說得凌亂.並沒有只問她一人,又追問了兩名拉車的親衛,宮嫄身邊的侍女,衛隊的首領,還有幾名普通的衛士,總算將情況大致搞清楚了,不由得眉頭緊鎖.他是個明白人,這件事還真不能說是對方的錯,假如鬧大了對宮嫄並無好處.
但以君女之尊,在王室畋場中游獵時被一不明身份的狂徒襲擊.連衛隊都給揍趴下了,宮嫄本人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不查清楚是也絕對無法交待.公山虛本想勸宮嫄冷靜,可是這位君女見到將軍來了.便哭喊着要回去報仇,非得拿下那小子問罪不可.
公山虛也只得讓衛士帶路,大家簇擁着宮嫄又走向公山村.虎娃遠遠地在山坡頂上看見了這些人,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很顯然,這回又來了訓練有素的精銳軍陣,還好人並不多,只有三支小隊,爲首者應該就是那位公山虛將軍.
虎娃暗罵道——這個宮嫄,還有完沒完了!嚇跑了幾個又來了十幾個,打跑了十幾個又來了幾十個,接下來難道還想調動戍邊軍陣不成?
其實駐守畋獵園林的軍陣已經來了,但這不算正式的調軍,也不可能擺開戰陣的架勢,因爲這裡並非戰場.公山虛聽說君女遇險,帶着恰在身邊的軍士趕來救援,也是理所應當之事.那三支小隊並沒有攜帶弓箭和長槍,連皮甲都沒穿,爲了行動迅速,只佩着腰刀抄起盾牌就來了.
遠望公山虛率領的這三小隊軍士,僅看其身形步伐,精氣神就完全不一樣,宮嫄的衛隊跟在後面與之一比,更像一夥烏合之衆了.這是相室國戍邊的精銳軍陣,以虎娃所見,可能比不上農能率領的那夥本領高強的亡命之徒,但也差不了太多,對付起來不是很容易.
但虎娃倒也沒什麼害怕的意思,他可是見過大場面的,漫天飛來的羽民族人見過,屠村滅族的兇殘流寇見過.若說軍陣嘛,他本人還在雙流寨外帶着村寶率領的一整支軍陣,在山野裡遛了對方一天一夜呢.
虎娃嘆了一口氣,悄然吩咐了盤瓠幾句,起身走下了山坡.盤瓠擁有三境修爲後是越來越聰明瞭,幾乎什麼話都能聽懂,晃着尾巴很興奮地鑽入了密林中.
公山虛來到田野邊擺開戰陣,卻不見虎娃的蹤影.而宮嫄坐在車上叫道:";就是這裡,那人在這裡殺了角將軍,角將軍的屍首還在山坡上呢!他也是在這裡襲擊了我的衛隊,現在人又不見了,肯定是躲在村子裡.虛將軍,你快派人將他搜拿出來!";
";虛";是這位將軍的名字,當時的習慣,通常只稱名,爲了表示對某人的尊敬時,纔會帶上姓氏.
公山虛聽君女這麼叫他,心裡就有點不太高興,側過身來答道:";君女大人,我熟悉這個村子.按衛士們所述的狂徒形容,此村中絕對沒有那樣一個人.而且那人也說了,他只是偶然路過此地,恰好遇見角將軍踐踏田地.";
說完話又轉過身來,朗聲高喝道:";行兇的狂徒,是否還在左近?今日你驚擾了君女的車駕,還襲擊了君女的衛隊,絕不能一走了之!";
這時虎娃走出了樹叢,皺眉道:";我也沒想走啊,一直在.[,!]等着呢,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事情說完?不是我襲擊了君女的衛隊,而是她養的畜生在此撒野傷人,然後又指使身邊的衛隊,在這裡襲擊了我.";
宮嫄看見虎娃便怒火中燒,有公山虛將軍率領的三小隊軍陣在前,她也忘記了害怕,從車上跳起來尖叫道:";將軍,就是他!他好大的膽子,居然還等在這裡沒走,快將他拿下!……軍陣,軍陣上前!";這一刻,她簡直有種自己是在指揮作戰的感覺.
可是軍陣當然不能聽她的號令,只能由公山虛下令.公山虛又躬身道:";請君女大人稍安,此人既然沒走,看上去倒是個肯擔當的,先將事情問清楚了,再處置不遲.";接着他又轉過身來道,";請問你是何人,又爲何在此行兇傷人?";
虎娃反問道:";你是什麼人?居然在這裡擺開軍陣!不要告訴我,這些軍士是君女的衛隊.";
對方的語氣令公山虛吃了一驚,再說話時氣勢便弱了幾分:";我是國中鎮守此獵場的將軍公山虛.君女宮嫄大人來此遊獵,卻被你所衝撞,衛隊亦受襲擊,我得知消息,率人趕來接應.";
虎娃伸手指了指山坡上那頭沒了角的駮馬道:";行兇傷人的不是我,而是那頭畜生.我原以爲宮嫄是回來要賠償村民的,那麼這件事也不必鬧大.不料她卻命衛隊來襲擊我,當時軍士已控弦,難道還讓我站在原地等他們射嗎?";
宮嫄又在車上大叫道:";虛將軍,你別聽他胡言.我當時親眼所見,角將軍只是在追一條狗,卻被這個人攔住了.他明明已經制服了角將軍,卻還要下毒手將角將軍殺死,我這才欲將他拿下,否則無法回去向父王交待.";
公山虛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向後舉了一下左手,三小隊軍陣戰士皆持盾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做好了迎戰準備,然後他沉着臉問虎娃道:";是這樣的嗎?";
虎娃搖頭道:";那畜生明明有靈智,卻有意踐踏田地,企圖向村民行兇,被一條狗阻止,它便去追那條狗.明明看見我在前方,卻不收勢仍欲傷人性命.若非我還算有點修爲,此刻恐怕已經沒命說話了.
我的確是制服了它,可那畜生被制服之後仍欲行兇,所以我纔不得不宰了它.那畜生既然已經死了,我本不欲追究他人,只要畜生的主人前來道歉,並賠償村民的損失即可.不料她竟敢繼續縱容衛隊行兇,此刻還把軍陣也調來了!難道是嫌自己闖的禍還不夠大嗎?";
公山虛越聽越是心虛啊,對方說話時的神情實在太鎮定了,彷彿根本就沒將殺了駮馬,揍了公主的衛隊當回事.若他所說是實,那麼所做的事情也就完全佔理,看樣子便不怕,公山虛不禁在暗自猜疑此人的身份.
虎娃看上去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但顯然修爲不低,其來歷必不普通.宮嫄身爲君女固然尊貴,可是國君有十幾個女兒呢.假如這少年是哪一門大派尊長的嫡傳親人,或者是國中某個重要部族的繼承人,那麼他在這種情況下,還真敢頂撞宮嫄.
國君碰到這種事,只要這少年佔理便追究不了,也只能去責罰宮嫄;而這少年也不過是回家挨尊長一頓罵,可人家好像不在乎這些.
公山虛只得又問道:";你說那頭駮馬被制伏之後仍欲傷你性命,卻與君女大人以及她身邊衛士所見的事實不符,這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