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焰獄峰已被地煞元磁陰陽逆亂神陣封鎖,裡外無法想通,自然不虞走漏風聲。
雖然事起突然,倉促之間開啓大陣封鎖山門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不過焰獄峰自衰落一來,便一直扮演着一個不近人情的角色,有此舉動也合乎慣性,不會有人刻意去追根尋源,因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露出什麼馬腳。至於焰獄峰內部,肯定會因此產生一些不穩定因素,沒人願意被綁上一艘雖是可能傾覆的海船,然而這些麻煩相比於海蟾子給他的威脅而言,簡直不值一提,張潛無心管這瑣碎之事,全部交給徐釗解決,他若連這點事情也處理不好,那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徐釗前腳一走,張潛心思便回到了原處。
秦觀身上比較乾淨,除了冥海之甲,便只有一枚普普通通的儲物戒,張潛驅散了其中殘留的神識意念,將之據爲己有。
其中也無其他事物,只有一塊碾盤大小灰色鐵礦,散發着金屬光澤,入手涼意沁骨,沉重至極。
張潛如今修成無漏靈體,入水而不溺,入火而不傷,染塵垢而不沾,卻被這陣涼意侵徹肌膚,有寒意入骨之感,顯然這塊普普通通的鐵石並非凡物,應該是之前秦觀言語之中有所提及之物——九幽寒鐵。五指虛握凝聚一縷火煞落在這鐵石之上,灼燒片刻,才隱隱泛紅,卻無融化之意,不由心驚,心中也是有數,這塊九幽寒鐵價值絕對非同小可,想必是海蟾子賜下,讓這秦觀鑄劍的所用。將來所成劍胎就質地而言絕對可劃入高階靈寶一流,若再孕育出完美的器靈,品質甚至不在那龜甲之下。
可見秦觀在這海蟾子心中地位絕對非同小可,這仇怨真是不共戴天了。
不過他心中那絲緊迫也隨之淡化許多,這塊九幽寒鐵便是他凝聚火煞進行淬鍊,也至少需要一月時日,方可將其中雜質除盡,這秦觀若單純藉助火眼之力,沒有四五個月的時間休想完成,也就意味着在這段時間之內,海蟾子是不會起疑的,他處境相對安全。當然這也只是推算估計而已,萬一天有不測風雲,海蟾子提前察覺,他毫無準備的面對唯有死路一條,到那之時便悔之晚矣,因此絲毫不敢怠慢,將那九幽寒鐵收進微塵洞天之中,而後繼續清點、收刮。
那枚儲物戒中,除了這塊九幽寒鐵,還有一個海螺。
其中封印着一道極爲磅礴的碧海潮生氣,有陣陣呼嘯聲從中傳來,閉眼感受,彷彿看見明月滄海,無窮無盡的巨浪轟擊着礁石。
浩淼無邊、連綿無盡。
“海蟾子真是考慮無微不至,知道秦觀境界已至,只需以肘後飛晶、還精補腦之法滋養爐鼎一段時間,便可引自然元氣貫通經脈,竟然所需一切都提前準備好了,難怪這秦觀境界提升如此之快,有這麼一個金丹境界人仙跟老黃牛似的在前邊拽,相慢也慢不了啊。”張潛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倒無蔑視之意,天地萬物各有其命,人家便是命好你總不能因此而跟他過不去,何況這也的得靠自身努力,否則一拽便散了架、亂了陣腳,也成不了大氣。
他只是可笑,海蟾子一番苦心,倒頭來卻是爲自己做了嫁衣。
而後細細搜索一便,也未從秦觀身上發現其他東西,引來真火將其遺骸焚成灰燼,拂袖一揮,將其吹散。
從何處來,便歸何處去,也不玷污死者之軀。
做完這一切,張潛又將那件陰沉竹衣從微塵洞天之中取了出來,與那巨浪劍纏在一起,裡面還裹着彭璇的骨灰與身上瑣碎的遺物,提着衣襟一抖,便聽得哐噹一聲悶響,巨浪劍掉在了地面上,劍光扭曲、銘文散亂,劍胎之上更留下一個深深的指印,其中夾雜着數道氣息,想必這巨浪劍修復之時,有不少人爲此耗費心神,而那彭璇重新祭煉時日不夠,因此劍中氣息駁雜不純,須逐一淨化。張潛修血煉黑金劍氣,不屑於使用身外之劍,也懶得費心祭煉,便封進了微塵洞天之中。
待來日以真火融化,煉進血煉黑金劍氣之中。
而後那陰沉竹衣之中又掉下一個束緊封口的香囊,似是鯊魚皮鞣製而成。
當日張潛以地肺毒煞氣從裡至外將這彭璇燒成一堆灰燼,此物應是貼身之物,竟然未被焚燬,顯然有些玄妙。
神識侵徹其中,心中頓時映射出一方幽藍近乎於陰暗的空間來,猶如將深海切割下來一塊,竟然也是類似於儲物戒之類的法寶,只是品質更高,空間更爲寬敞,已足有一丈大小,而且其中充斥着濃密的葵水靈氣,近乎於實質一般,想來與人鬥法之時也能發揮一點用處,不過對張潛而言,卻只算一般,比那玉璧之中的黑暗世界仍有極大的差距,而且隨着他見識愈廣,愈發覺得兩者之有一種無法相提並論的感覺,然而其中所藏財物卻是豐厚至極,讓人眼花繚亂。
神識一掃而過,只見那葵水靈氣中漂浮着無數丹藥,密密麻麻猶如魚羣一般,竟然全是地靈丹。
被葵水靈氣包裹這,藥性凝而不散。
略一清點,竟有千餘枚。
“不愧是碧海峰峰主之子,身家果然豐富,便是這千餘枚地靈丹,便已超過我當日從白骨道人身上搜刮所得。”張潛微微咋舌,不過如今對他而言,這地靈丹對他的效用便非那般明顯,當然也不是無用,這般按部就班的積累純陽真氣,而後蓄勢貫通經脈,因其爐鼎關係,這個過程甚至比常人更快,但永遠趕不上掌控局勢所需,如今唯有借鑑更多的道法,以天地之間種種外力強行衝開經脈,才能在最短的世間內取得最爲顯著的成效,因此如今對他而言,碧海峰的道術纔是重中之重。
將那些丹藥擱置一邊,那記錄了十萬門派貢獻的符紙也未曾打動他的心神,神識尋尋覓覓,終於是不負所望,在葵水靈氣中發現了一塊懸浮着的玉簡。
神識一動,侵入其中。
只見碧海潮生、滄海月明,一副浩瀚而幽暗的景緻籠罩下來,置身其中,整個人都彷彿渺小了起來。
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於漆黑的天穹,隨着圓缺變幻,一陣陣浩瀚的引力自天穹落下,牽動海面,捲起潮汐。
張潛靜悟片刻,而後便見海中暗流形似人體經脈一樣,海上波光幻化成字字經文,記述的正是藉助碧海潮生之氣貫通體內足太陰脾經的方法,隨即也不遲疑,將那個存儲藏着碧海潮生氣的海螺拿了出來,破去螺口禁制,便見一道道幽藍深沉的氣流灑落出來,先是是往下沉去,而後又猛地捲起,一陣浩瀚而恐怖的潮汐之力隨之瀰漫開來,震得書房之中的防禦禁制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響,像是不堪重負一般,連他也忍不住微微皺眉,顯然將其納入體內絕非輕易之事。
這碧海潮生氣離開海螺之中,便不能久存於世,張潛也不敢拖泥帶水。
心中默默回憶一遍經文,而後牽動碧海潮生氣自足大趾一側隱白穴進入體內,頓覺一陣蠻橫至極的力量在體內最爲脆弱之處席捲開來,浩浩蕩蕩,猶如海潮拍擊,感覺脈絡、筋骨都快盡數斷裂,痛苦不堪,然而有之前貫通手少陰心經之經驗,此時所受之痛苦比地肺毒煞入體卻又輕鬆了許多,根本不爲所動,極力控制着碧海潮生氣在經脈之中艱難的開闢前行,雖是緩慢,然而效果卻是十分明顯,爲後天穢物堵塞的經脈一點點的被疏通,不知不覺,便已過三日。
足太陰脾經起於大指之端,循指內側白肉際,過核骨後,上內踝前廉,上踹內,循脛骨後,交出厥陰之前,上膝股內前廉,入腹,屬脾,絡胃,上膈,挾咽,連舌本,散舌下。那一道碧海潮生氣沿此路線遊走一圈,直至第三日夜裡,張潛覺得舌下泛起一陣惺甜之氣,張嘴一吐,吐出一團紫黑色的濃痰來。
就好像傷口腐爛流出的膿血,至此整條經脈已全部貫通。
卻無舒暢之感,經脈之中仍被潮汐之力充斥,胸悶氣短,肚子裡彷彿一口活泉,再源源不斷的涌水,整個人都快被那陣力量從體內撐開。
張潛也不做遲疑,將經脈之中的碧海潮生氣收攝鎮壓在足下商丘穴附近,那陣感覺才漸漸散去。
卻也未能盡數好轉,經脈之中留下無數暗傷,整個人就好像大病初癒時一般,面色蠟黃,渾身疼痛,心中暗忖自忖道:“藉助外界之力貫通經脈勢必會給體內留下傷患,雖不致命,然而積少成多亦不可忽視,便似積鬱成疾、積勞成傷一般,這種損傷累計到一定程度必然會使得身體徹底垮掉,何況這個過程本身也是兇險至極,嘗試一次便相當於在鬼門關前走一圈,因此誰人也不敢肆無忌憚的藉助外力,不過對我而言,卻是沒那麼多忌諱,如我之前預料一般,是行得通的。”
張潛神識內視,只見經脈壁壘上那蛛網密佈的裂痕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着,最後消失,連一絲痕跡也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