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相自有預謀,玉陽道人卻不知他這些考慮,頗有恨其不爭的意思。
方纔從小世界之中出來,便被他攔住了,似乎極爲不恥他先前不戰便直接認輸的舉動,喝問道:“你此舉何意?”
鬼相對自以爲高人一等的玉陽道人並不不抱有好感,見他糾纏不休不由皺起眉頭來,也懶的與之廢話,說道:“認輸啊。”
“你又未曾與他交手,又怎知不是他對手!”玉陽道人憤慨不已。
“凌虛子峰主就是前車之鑑,我何必重蹈覆轍?”鬼相哈哈一笑,拂袖便走,不想聽玉陽道人聒噪。
“你簡直是我輩中人的恥辱!”玉陽道人氣的牙疼,凌虛子是他師叔,這番話無疑也將他羞辱到了,同樣此舉也太漲張潛的威風。
“你說什麼?”鬼相微微皺眉,轉過身來一臉嚴肅的問道。
“不屑與你多言,貧道同你這種懦夫恥與爲伍!”玉陽道人冷哼一聲,鬼相身上散發出來那陣陰森之氣讓他渾身有些發毛,但不甘墮了氣勢,仍是一臉孤傲。
鬼相似是看清了他眼眸深處的恐懼,不怒反笑,輕聲說道:“希望宗門大比之中有機會與你遭遇。”
玉陽道人哪能聽不出這番話裡威脅恐嚇的意思,確實有些心虛,鬼幡之中散發出來的氣息實在太過恐怖,可鬼相與張潛一戰種種舉動卻讓他有些不恥,“區區張潛便能讓你聞風喪膽,不戰自敗,你也不過是虛有其表之輩,何足爲懼!宗門大比之中若與遭遇,必讓你明白!”
“拭目以待。”鬼相一臉平靜,喜怒皆無,遠處天鍾已再次響起。
“四號臺,天權峰方希直、黑雲殿楊繼業。”
執事道人的唱喝聲傳遍天權峰上下,似乎自己都激動了起來,語速微快,略帶輕顫,場間氣氛也被推動到了一種無以復加的地步,張潛與鬼相那一場戰鬥,令人質疑聲、唏噓聲不斷,如今終於是被掩蓋過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牽動到四號臺,小潙山千年以來,百餘屆大比,從未有過一場,參戰雙方實力如此之強,唯一令人感到惋惜的就是,比試雙方實力並不均衡,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楊繼業已經修成金丹,而且是黃泉魔尊親傳弟子,實力評估高的近乎離譜,
除了方希直,沒人有資格做他的對手,可方希直雖然僅次於其後,雙方之間的差距卻是不小。
因此衆人其實並不期望這場戰鬥能又多精彩,只是想借這機會,看看楊繼業到底又多強,到底有沒有資格繼任宗主之位。
方希直一襲齊襟闊袖的長袍,頭戴高冠,腰懸長劍,猶如上古時期的仙道霸主,體內純陽元氣以一種奇異的方式運轉着周天,隱有一股威嚴之氣從自體內散發而出,給人一種掌握諸天的感覺,隨隨便便往那一站,不言語不語,便讓人心生敬畏,天權峰核心道術源自於一本叫做《原始玄元秘錄》的上古道書,傳聞是南極元始長生仙王傳下的一門道術,雖然只是幾頁殘篇,卻也玄妙至極,不遜色於三位魔尊開創的道術,無極魔尊當初曾一語評之,仙道法術之中的帝王術!
可見這《原始玄元秘錄》何等不凡,可一直無人能夠修出那種意境,總是落了下乘。
沖和子也算天權峰數百年來屈指可數的幾位大成就者,可卻將這《原始玄元秘錄》修成了權謀術,也無法免俗。
唯獨方希直給人的感覺與天權峰歷代前人略有不同,眉宇之間已經隱隱呈露出王道之氣。
“這方希直不簡單啊,竟然能將《原始玄元秘錄》修出這種意境,假以時日,此子必成大器。”
天權峰正殿之中,無生子也是微微眯起了眼鏡,雖然有樓臺殿宇阻隔着視線,可天權峰上空小世界裡發生的一切都彷彿在他眼前呈現一般,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困擾,也是將方希直的神態、舉動都盡數收之眼底,稍作揣摩便似發現一塊美玉,欣喜不已,隨即又有些黯然失神,“可惜他的對手是楊繼業,不然此次大比之上必然大放光彩,這楊繼業對我幾峰心懷敵意,比試之中必然會痛下狠手,依我之見,不如讓希直這孩子直接認輸算了,鬼相就比較聰明。”
沖和子搖了搖頭,一臉神秘的說道:“鬼相那是和張潛實力差距太大了,不認輸不行,我徒兒雖境界差楊繼業不少,可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你如此又信心?”無生子一臉不信任,覺得沖和子有些託大。
“你拭目以待便是。”沖和子笑了笑,不再多言,無生子也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四號臺上,楊繼業已經到場了。
一身麻衣,樸素而乾淨,頭髮用木簪隨意釵着,挽了一個簡單的道髻,手裡抓着一把舊跡斑斑的長劍,劍柄甚至就是用麻布一圈圈纏裹而成,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麻布早已變得烏黑髮紫,猶如陳年的污垢,雖是簡陋,卻讓人從內心深處泛起一陣寒意,上臺之後也不多言,甚至不曾多看方希直一眼,視外界千萬目光如無物,整個人就像一條死寂無瀾的長河,簡單潦草的拱手見禮之後,揮手撫過劍刃,一陣幽幽如泣的清嘯如風聲瀰漫開去。
整個小世界,驟然間被這種如泣如訴的聲音所充斥,雖不震耳發聵,卻又無處不在,連神通都無法阻擋,好像從心間傳出。
方希直只覺心中哭泣之聲不絕,心意微亂,不由皺眉。
正欲凝神靜氣,忽然便覺眉心一痛,伸手一摸,只見指尖已經沾上了血跡,方纔不經意之間竟是被楊繼業用劍所傷,甚至都不知道他何時出的劍。
原本方希直眉宇之間威嚴隱現,猶如帝王,如今被這一劍斬在眉骨之上,裂開了一道半寸多長的口子,鮮血塗面,看起來有些狼狽,形象大打折扣倒是其次,氣息也被削弱了幾分,更不敢亂,神識悄然瀰漫,將這小世界中的一切動靜都收之心底,猶如掌控世間萬物的帝王,任何一切都無法逃過他的手心,整個世界都快成了他的神識領域,然而幽幽苦訴之聲仍是不絕於耳,只是心中多了一份平靜,直至聽到劍鳴之聲自身前咫尺之地響起,這纔有所反應。
懸於腰間的長劍豁然出鞘,恐怖的劍意陡然間瀰漫開去!
整個小世界都好像一方狹窄的平湖,卻有一頭巨大的鯤魚蟄伏在水底,忽然之間浮出水面,立即掀起滔天巨浪!
猶如實質的波紋沿着長劍掃過的軌跡擴散開去,眨眼之間,便席捲了整個世界,五行靈氣凝聚的山水、樹木盡數化作齏粉,隨着劍氣流動,猶如極光一樣。
整個小世界一瞬間變成了一個五顏六色的光球,頓時失去了兩人蹤影!
那巨大的氣泡,也微微有些變形,似乎這方世界雖是可能破裂開來,這可是仙器無極仙宮所衍生出來的洞天世界,竟是難以承受這一劍的力量。
“好劍!”無生子被驚的離座而起,旁人無法看清這小世界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可他是裁判,其中發生一切他都通過神識在他心間呈現了出來,方希直那一劍竟是將整個世界之中所有靈氣都融入了劍氣之中,這小世界之中的靈氣乃是爲參戰者施展法術所準備,種類繁多,性質不一,可方希直竟是不分差別,照單全收,一口氣將整個世界之中所有靈氣都掌控在自己手裡,這般霸道手段,簡直令人震駭,換做旁人,只怕連與之抗衡的資格都沒有。
整個世界都是我的,你拿什麼跟我鬥?而且這一劍的威力也以達到了一種恐怖的境界,觸其鋒芒,金丹人仙都有不敵之虞。
無生子也是被他這一手深深震懾,當然也知道方希直沒這麼強悍的手段,即便他將《原始玄元秘錄》修煉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可道行尚淺,這是死結。
也是猜到了,方希直能夠做到這一切,只怕是他手中那柄劍在作祟。
稍一感知,心裡掀起滔天巨浪,劍上氣息猶如淵海一樣,令人毛骨悚然,簡直比往生之劍的品質還要高,甚至給人一種錯覺,只要經雷霆洗禮便可晉升成仙器!
“這劍中器靈你是從何處得來?”無生子一語中的,天權峰根基深厚、財力雄渾,能煉製出一柄質地近於仙器的神兵他並不奇怪,可質地再好沒有靈性,也算不得什麼,只是一劍趁手的兵器而已,雖然也能大幅提升戰鬥力,卻和仙器無法相提並論,一件仙器即便對於人仙而言,也是意義非凡,就好得到一位實力等同於自己甚至還要勝過自己的幫手,就好像方希直手中這把劍,從實力而言,已經遠勝他自身,可以說這場戰鬥,不是他跟楊繼業打,而是這柄劍。
這樣一柄劍,只要事先準備充分,鑄成胚體可能用不了多久,可想蘊育出這樣一尊強大的器靈,卻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
所以遠古靈寶是比尋常靈寶更加珍貴的存在,當然無生子知道這尊器靈不可能是沖和子花費時間慢慢培養出來的,必然是捕殺太古兇獸,取其內丹封入劍中,神迫使兇獸神魂兵解,化作器靈,可這麼強大的兇獸內丹卻並非那般容易獲取的。
“張潛送的,一頭鯤魚的內丹。”沖和子並未隱瞞,如實相告。
無生子也算見過大場面的人,可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隨即問道:“也就是說,你答應他,支持他繼任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