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之中,張潛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這四五日功夫,沒了俗務累身,又將那兩枚草還丹服食下去,他如今修爲平平穩穩的步入了築基第三重境界,寒暑不侵,其實這種本事他一直便有,只是彼此原理卻是不同,那道淵之術修煉皮肉,使得他可以抵禦寒暑,然而築基卻是由內而起,五臟調和,氣血順暢,能夠對外界寒暑作出應對調節。
這是身體機能抵達一種極爲完美的狀態纔有的本事,至此境界,也就再無病痛困擾。
即便有所損傷,旺盛的生命力也能使得傷勢快速痊癒。
想來這也是李貴受了那般嚴重的傷勢,每日還能擔水劈柴的緣故,念及於此,張潛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這些天他雖然沉浸於修煉之中,看似對李貴不聞不問,但這般一個心腹大患伴於身側,他怎敢不提防幾分,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的他的監視,自然也知道剛纔李貴出去了一趟。
“看他這來去時間,應該是去了道宮,定然是找人來向我報仇,只是回來便無動靜,應該沒能得逞,不過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事遲早還是要個着落纔好。”張潛心頭暗自想着,當然殺了這李貴算是一了百了,只是自己如今實力不夠強橫,縱然能殺了他,卻不足以震懾住他背後那些厲害角色。
“我還得儘快提升實力才行,否則麻煩一來,就是我大禍臨頭之日。”
張潛心頭略微有些焦灼,這些天修爲雖然再穩步增長,可距離他能夠獨當一面還有不小的差距,而道淵之術更是陷入了瓶頸之中,靈肉境第三層與前兩層不太相同,可謂一道門檻。
當血肉之中生出軟鱗之後,尋常飛劍法器都難以損傷身體分毫。
若能達到這種境界,幾乎能與心魔叢生境的修士一戰,自然不是那般容易修成,然而幾日琢磨他也發現了一絲契機,這層境界以血食藥膳滋補效果以不太明顯,只見力氣增長,卻生不出半片軟鱗來,偶爾一日服食了藥膳之中的一片龜甲,卻見了一絲成效,指甲附近生出一片青黑色軟鱗來,雖不明顯,卻也難得。
而後幾日,他又嘗試吃了一截鹿角,亦見成效,心中漸漸有了些猜測。
這軟鱗既然是鱗甲,其本源必然與角質硬物有相同之處,只是庫房中這等藥材不多,多是黃精、黨蔘這類尋常藥材,思量一番,張潛便將注意打到了別處,這焰獄峰雖然貧瘠,然而相隔不遠卻又一座山峰,山勢不高,也無靈脈,因此不在七十二峰中,只是焰獄峰的附屬,卻是有不少走獸盤踞。
“這走獸爪牙、骨骼都可以做我取材之物,既然庫房裡沒有,我便自己獵取罷了。”
張潛打定主意,立即開始準備,打了一包裹滋補草藥,也不帶任何兵刃。這五穀堂只是一處伙房,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那把劈柴的大斧頭,廝殺還不及他拳腳犀利,更不如赤手空拳這般方便。
準備妥當,隔日一早拿了穿宮令牌便離開了焰獄峰。
他往日也沒少下山取水,對這山下道路倒也熟悉,一路疾行,不曾停歇。
那處山脈在焰獄峰上便可望見,相距不過二三十里地,提着十來斤的包裹行了半個時辰,便進入了鬱鬱蔥蔥的密林之中,正是這小潙山洞天中最爲常見的景緻,一入其中便不知身在何方,身周皆是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許多地方甚至連供人行走的道路都沒有,修仙之人排空馭氣,因此這山下密林也是人跡罕至。
張潛於密林中過夜,赤手空拳搏殺了一頭花豹,當作晚餐。
以他如今這身體,若非碰到老虎、熊瞎子一類的猛獸,似這類豺狼、豹子根本傷不着他分毫,
將這畜生一身骨頭都盡數嚼着吃了,張潛手上又生出了一兩片綠豆大小的軟鱗,雖有成效,卻只是杯水車薪,這軟鱗不成片生成,廝殺時也沒多少用處,何況眼前這鱗片的顏色偏於灰黑,並非大成時呈現的皎白之色,他也沒有立竿見影的對策,只能盡其可能的捕殺猛獸,自然聊勝於無。
山中不知歲月,半月不覺漸去,張潛一身道袍已經在於猛獸的廝殺之中破爛不堪。
取了些清水洗了洗手,只是那血跡彷彿成了胎記,烙印在他雙手之間,怎麼也沖洗不乾淨,他也不刻意爲之,覺得舒服便停了下來,而後生起篝火,將先前獵到的野物架在火上烤了起來,趁着這段時間,從身後包裹中取出幾樣草藥扔到嘴裡嚼了起來,也不管味道如何,大口吞入腹中,而後開始冥想調息。
這半月以來,他便是如此度過,將每一絲時間都用安排的滴水不漏。
之前從山上帶下來的草藥也已耗盡,如今他所食用的都是從山中採摘所獲,雖然算不上靈藥,藥性卻也比藥圃裡培養出來草藥好上許多,半月下來,張潛已覺自己肺腑之氣強大到了極點,隨時可能突破。
一旦進入身輕如燕之境,配合自己靈肉境二重巔峰的爐鼎,即便是築基巔峰的修士也有一戰之力。
“想要靠每日狩獵所獲將靈肉境三重修成,所需時日實在太過漫長,不可取,等築基進入身輕如燕之境我便回山罷了,也不怕李貴那跳樑小醜搬弄救兵,這十幾日苦心便不算白費。”張潛心頭暗自忖着,心頭又生出另外一樁隱憂,他入門尚才兩月,卻已經觸摸到築基境第四重門檻,這般進展實在恐怖,怕會惹來一些無端的麻煩,而他如今卻也無法收斂,唯有極儘可能的提升實力,只求在禍事臨頭時擁有自保之力。
半晌之後,篝火上的野物已經熟透,張潛將其取來,連骨帶肉一起嚼碎吃了。
有巨闕穴消磨鍊化,這些骨渣根本不會損傷倒腸胃,片刻間便消化乾淨,正吃到酣暢之處,遠處密林之中忽然傳來一陣響動,似有野獸在灌木從中穿行,而且速度極快,他當即也不多想,將手裡半截獸腿扔在地上,擺出迎戰姿態,這些天生死廝殺之中,那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戰鬥,這般反映完全出於習慣。
驟然之間,遠處密林枝葉濺落,卻是一頭通體雪白的猿猴從樹梢間飛蕩而來。
“好一頭白猿!”張潛心頭戒備稍降幾分,卻又陡生警覺,這白猿神色之間隱現驚慌,顯然是被什麼兇獸追殺的拼命逃竄,他當即往旁處躲閃,未等腳下挪動絲毫,幾丈之外的灌木叢忽然被連根掀飛,一頭皮毛斑斕彷彿血染的吊頸白額大虎猛的竄出,一躍而起,猶如凌空虛度,離地竟有兩三丈高。
張潛只覺頭頂驟然多出一片陰影,整個身子都被籠罩其中,莫名生出一種卑微之感。
“好恐怖的畜生,怕是通靈了,再能活上一甲子,說不定能修成妖道!”張潛心頭吃驚無比,這幾日在這山中見過不少兇惡猛獸,但與眼前這畜生一比,簡直跟溫順的羊羔一般,他卻也明白,這等畜生真若發起狠來,怕是築基巔峰的修士也不是對手,然而眼下他卻沒有選擇的餘地,唯有一戰。
他弓身蓄力擺出迎戰姿態,至於說逃跑,他卻未曾想過。
在這惡獸遍佈的密林中生存了十幾日,他絕不會把自己的後背留給這麼一頭實力恐怖的畜生,這般做無疑是在葬送最後一線生機,而且經歷這麼多生死磨鍊,他也不缺乏一場廝殺的底氣。
置之死地方可後生!
“這頭畜生一身骨骼爪牙堅逾金鐵,我若能夠服食,道淵之術必有突破!”張潛此時不但不懼,反而醞釀出了濃重的戰意,柔軟的身體一瞬間緊繃,好像一張被拉成滿月的弓,腳下自地下猛地一跺。
無數枯枝敗葉四散而起,彷彿一朵張牙舞爪的花。
張潛身子在這短短一瞬間作出了驚人的反映,就像牀弩上爆射而出的鐵箭,朝着那畜生猛的衝去。
兩道恍若勁風的身影瞬間匯聚一處,便是硬碰!
嘩啦!張潛渾身骨頭髮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那畜生一撲之勢挾裹着千鈞之力,將他整個人撞的倒飛出去,如那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攔在半道上的幾株矮樹被他身體掃中,盡數折斷!
那畜生張潛這般一阻撓,也止住了去勢,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順勢一爪打在山石上,將那佈滿青苔的頑石震的四分五裂,白森森的抓痕嵌入石中,觸目驚心,比這更觸目驚心的卻是惡獸腹下那道血淋淋的窟窿,似被利刃剜去一塊,鮮血如柱、連成一線。
“真是兇殘!”張潛忍着身上劇痛,翻身竄起。
在他手中,正抓着一塊血淋淋的虎皮,上面還帶着筋肉。
正是在對撞的一瞬間,張潛使勁渾身力氣,從他腹部撕扯下來的,如今他指尖生了軟鱗,五指抓取之力堪比飛劍法器,這畜生縱然皮糙肉厚,卻也擋不住這般兇猛的力量,若能這般撕扯數十次,這畜生也能被他活活肢解了,然而每一次近身都意味着一次衝撞,沒有半點含蓄,恐怕不等他得逞,便讓這畜生殺了。
雖然前景很不樂觀,張潛卻無半點畏懼,將手裡的血肉扔掉,繼續擺出迎戰姿態。
那斑斕大虎被張潛所傷,兇性反而收斂了幾分,在遠處來回遊弋,伺機而動,眸子之中血光隱現,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雖然腹部血流如注,但對它那龐大的身軀而言,卻算不得致命的傷勢。
正在雙方僵持之際,頭上密林中突然落下一道白影。
張潛眉頭驟然一縮,竟然是先前那頭逃竄的白猿,本以爲這畜生已經趁機溜走了,卻沒想到此時竟然敢回身反撲,那白猿猛然蕩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斑斕大虎的腦袋上,藉着墜落的力道,竟然將那畜生踩得身形一晃,而後像蜘蛛似的抱着那顆磨盤大小的腦袋撕咬起來,也不管有沒有用。
“這白猿是再給自己製造機會!”張潛立即明白過來,卻也毫不含糊。
那斑斕大虎被白猿抓破眼瞼,看不清事物,張潛抓住這須臾間隙,身如利箭猛躥過去,當空一翻便躍至那畜生背上,雙腳彷彿鐵鎖緊緊纏住,任憑那畜生如何掙扎,也不鬆懈半分,而後撐開五指,指尖軟鱗隱現,衝着那畜生身上各處不停撕扯,傾盡生平之力,猶如瘋魔附身,兇殘性情比這畜生更勝幾分。
頃刻間,這畜生後背便多出數十個血淋淋的窟窿,到最後內臟都被扯了出來。
張潛仍不停歇,渾身被鮮血染盡,指縫中全是破碎的內臟,直到胯下這畜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他又掄起鐵錘般的拳頭在腦袋雙錘了十幾下,這才慢慢收手,也無心去管那白猿的死活,仰面趟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