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河神拘來!”光祿道人心念一動。
正於河面上快速飛行的金甲神靈豁然睜開雙眼,金色的瞳孔之中兇光大盛。
化作一道金光遁入水中,不過片刻,便將正在清水河中清理河道的李漁拘押至光祿道人身前。這神靈身高過丈,威猛無儔,李漁被他整個人抓握於手中,猶如鷹爪中的燕雀一般。之前一直在清水河底清理河道,尚不知發生何事,忽然被人捲起,嚇得驚慌失措,在那金甲神靈手中掙扎一陣,也毫無結果,那堅硬如鐵的大手將他全身鎖住,阻斷了神念溝通,竟讓他連清水河水域之中的葵水靈氣都無法調動,完全失去了抵抗了能力,自知眼下處境以是身不由己,已漸漸冷靜下來。
那金甲神靈在岸邊落下,豁然鬆手。
李漁只覺得渾身一輕,身子翻滾,從半空中摔了下來,連滾帶爬的跑了幾步,這才穩住身形,擡起頭來,便看見那日大戰的遺蹟前着一個面色陰戾的錦袍老者。
在他身上,有一股恐怖的氣息涌動着,讓李漁渾身難受,猶如芒刺在背。
他微微扭頭,看向四周,便見先前拘押自己來此地的那尊神靈雙眼緊閉,猶如泥塑一般,頓時明白了什麼,面色驟變:“你竟然供養邪神。”
“休說廢話。”光祿道人轉過身來,雙眼之中金光流轉,仔細一看竟是一尊金色的小塔在瞳孔深處旋轉,那幽深的門戶中散發出無窮無盡的神威,就好像神明居住的殿堂一般,李漁頓覺一股威嚴至極氣息鋪面而來,渾身如受重壓,膝蓋顫抖,竟是忍不住要跪下去,然而心中一股執拗支撐着他,竟是死也不屈服,他曾爲岷江水神,乃是東嶽大帝親自冊封之神,秉金書敕令而生,如今雖然流落他鄉,然而心中尊嚴尚在,豈肯像供奉邪神的魔道妖人跪拜。
“區區溪流水神,螻蟻一樣的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裝腔作勢。”光祿道人目光凝聚,威嚴更重。
而後往前走了一部,神威如雪山崩塌一般,碾壓而至。
李漁神體頓時崩潰,膝蓋以下竟是化作粉塵,金色的血液遍地流淌,身子頓時矮了一截,然而雙手撐着地面,依舊不肯低頭。
“我且問你,最近兩天之中,可曾有魔宗修士經過此地。”光祿道人無心糾纏,看門見山的喝問道。
李漁眼神之中冷光閃爍,執拗萬分!
聽聞此言,他便知曉來人意圖與身份,定時魔宗妖人無誤,恐怕與太上道人有仇,此行是爲尋仇而來,哪能如實相告。
牙關緊咬,吐出兩個字來:“沒有!”
“你睜着眼睛哄我?”光祿道人頓時大怒,一指身後那個大坑,大聲斥道:“這分明是我魔宗神通留下的痕跡。”
“果然如此,這人是那魔頭的好友,太上道人殺了他,此人定是尋仇而來。”李漁聽聞此言,心中更加堅信這點,目光堅定,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不卑不亢的說道:“你既然知曉,又何必問我,你是魔道中人,我是人間正神,勢不兩立,你問我,我什麼也不會高訴你,你有本事便殺了我”
“好骨氣,你是以爲老夫不敢,還是殺不死你,區區五十里水域,揮手間便可夷爲平地。”光祿道人被他這不識好歹的性子激的兇性大發,擡手一揮,一個金色的掌印轟擊在山谷懸崖之上,堅硬的石壁陡然間粉碎,斗大的碎石飛濺而起,清水河中激起無數浪花,而後又有裂痕沿着掌印蔓延,只見金色巨掌往回一收,正面石壁竟然墜落下來,猶如斷裂的巨刃,直插河道中央,將清水河從中截斷,渾濁的水流漫過河谷,“說,留下這坑的人去哪裡了?”
李漁緊咬雙脣,不言不語。
光祿道人眉頭微皺,極爲不耐煩。
天祿峰道術便是圍繞“神靈”展開,自然知道如何殺死一尊神靈。
神靈是從信仰之中誕生,只要信仰不滅,神靈便可永生,即便被打散神體,依舊可以憑藉信仰之力漸漸恢復。
想要徹底殺死一尊神靈,便要消滅掉所有信奉他的生命,讓他的名諱從世間消失,這小子爲這條河流之中的水神,信奉他的生命無非是這河流中的魚蝦,將整條河流直接填平,即可將他徹底於世間抹殺,本以爲此舉戳中這河神的軟肋,哪知對方盡是視死如歸,冥頑不靈,有些氣急敗壞,擡手一揮,金色手印落入河流之中,一股無形的巨力頓時將河道中淤積的渾水捲起,化作巨浪捲入高空,而後化作瓢潑大雨落下,摻雜着無數死魚死蝦,“說是不說。”
李漁身軀抽搐,身上不斷有流光飛起,輪廓逾來逾模糊,仍舊一言不發。
正在此時,遠處山中另外一尊金甲神靈去而復返,手中提着一個身材短小的猥瑣老頭,光祿道人面色上怒容漸漸收斂。
甲山也是稀裡糊塗,被人從洞中抓攝出來,一路被帶到此地,反抗不得絲毫,也不知發生何事,心中慌亂。
被金甲神靈扔在河灘上,見脫了束縛,翻身起來,二話不說便想施展土遁鑽地逃跑,哪知四周地面金光隱現,堅硬如鐵,一口啃下去差點沒將門牙磕碎,而後一擡頭,纔看清先前抓攝自己的那尊神靈,面目冷峻威嚴、高不可估,只覺得那一個金燦燦的腳丫子便跟自己肚皮一樣高,動動手指頭恐怕就能將自己碾的骨肉分離,當即不敢動彈,趴在地上,如耗子一樣,眼睛賊溜溜的看向四周,而後看見一個錦袍老者正陰冷的審視着自己,在他腳旁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甲山揉了揉眼睛,覺得那具屍體從輪廓上看有些像李漁那小子,最後終看清他脖子上那圈赤金色的魚鱗,終於明白過來,不是像,而就是。
一股強烈的恐懼涌上心頭,他茫然的擡起頭來,只覺得秋日的陽光也有些刺眼,遠處乾涸斷裂的河牀,觸目盡心。
腦子裡渾渾噩噩,跟糨糊似的。
“留下這坑的人,他如今在哪,你知道嗎?”光祿道人瞥了他一眼。
甲山猶如木偶一般,僵硬的點了點頭。
光祿道人滿意的努了努嘴,而後以厭惡的目光掃過地上的李漁,輕輕擡臂,覆手一壓,金色手印猶如磨盤似的碾壓上也無去,擰轉手腕,那尚在抽搐的身軀頓時化作一灘肉糜,倒無血腥之氣,只有一縷縷流光從中逸出,似青煙一般,在空中消散,恐怕不久就會徹底散盡。然而這一切對光祿道人而言,不過似碾死一隻螻蟻一般,連目光也不曾多停留片刻,看着跪伏於地雙眼圓睜面無血色的甲山,冰冷無情的說道:“帶我去找他,若使什麼花招,下場便與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