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將程良宇心頭所有希望都碾成了粉碎,心頭縱有種種瘋狂的念頭忍不住滋生,可在這不近人情的冷漠面前,就好像浮塵一般卑微,他神色絕望,呼吸沉重,顫顫巍巍的說道:“此事與我無關,都是魯陽逼迫我乾的,我若不答應他,他就會殺了我,還求師弟饒我這次,我也是身不由己。”
張潛恩怨分明,眼裡哪裡容得了半點沙子,片語之恩必報,瑕疵之仇自然也要人償還。
這程良宇既然動了害他的念頭,即便未能得逞,也不能視作不見。
“你如今身在此處,便是參與進來了,又說與此事無關,豈不欺我不明事理?”張潛聲音清冷。
程良宇心有不甘,繼續祈求:“你也說了,我當初曾有恩與你,而且此事也並非我心甘情願,而是那魯陽逼迫於我,何況未能得逞,也未對你造成任何損失,你何不賣我幾分薄面,日後好相見。”
張潛聞言只覺好笑,斥道:“你對我有相助之恩不假,可之前便已報償,你我之間自然扯平,此時還拿出來說事,實在笑話,休在我面前喋喋不休,早些自我了斷,免得遭無辜罪受!”
“你不要逼我!”程良宇求饒無果,變得有些瘋狂,突然想起手裡還有一瓶白頭火蟻的酸液,頓時抓住了一線生機,猛將手伸出去,那瓷瓶傾斜對準法陣石柱,濃密的白煙一下子從瓶口之中升騰起來,隔着四五丈遠都能聞見一股刺鼻的腥氣,“我這手是裡白頭火蟻的酸液,只要落在這陣法石柱上,這囚籠禁制立馬便會毀去,到時候讓其中的檮杌逃脫出來,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我勸你還是讓我離開。”
張潛聞言眉頭緊鎖,神色之中殺意逾漸凝重,只是在黑暗之中讓人無法看清。
程良宇見他沉默無言,以爲威脅見效,臉上神色隱現驚喜,神色卻逾漸的張狂,想以此震懾張潛,大聲吼道:“怎麼樣?讓我離開,彼此相安無事,若將我逼急了,咱們就同歸於盡!”
張潛依舊一語不發,沉默的好似與黑暗融爲了一體。
他神識瀰漫在囚籠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中,自然對這大殿之中的一切都瞭如指掌,非常清楚那石柱被毀掉之後是如何後果,而囚籠之中的檮杌是否有程良宇所言那般兇猛,也無需質疑,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氣息極爲兇戾,讓自己神識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而眼下他只如病貓一般趴在囚籠的角落裡。
不過這一切並不能消減他心頭殺機,反而被挑釁的更加濃烈。
“我這一條爛命在你眼裡雖說什麼都算不上,可你不要誤了自己性命!”程良宇依舊喋喋不休。
“給你三分顏色,你便想開染坊,實在是不知死活。”張潛哂笑一聲,也不與他多說廢話。
擡手一揮,一點真火自掌中飛出,就像是勁弩射出來的羽箭,在空中拉出一道明豔的尾光,那程良宇臉色驟變,未料到張潛竟然將身死看的如此只輕,而他心頭卻還有幾分猶豫,畢竟覆水難收,這一瓶子白頭火蟻的分泌物一旦傾灑在陣法石柱上,那便再無活命可能,這般搖擺不定,讓他陷入兩難之境。
程良宇既狠不下心將手中的白頭火蟻分泌物傾灑下去,也不敢往遠處閃避,因爲他一旦離開石柱範圍就意味着失去了最後的籌碼,死的會更加不值,因此只能提起手臂遮擋,只求不要傷及要害。
那一點真火雖只有燭光大小,但威力卻極爲恐怖。
只聽得嗤的一聲,如燒紅的鋼釺插進了血肉之中,竟將他手臂燒了個前後貫穿的窟窿,鮮血還未來得及從傷口中噴灑出來,便被熾熱的高溫灼成了青煙,一股焦糊的味道瀰漫開來,程良宇痛的一聲哀嚎,痛的雙眼緊閉,眼淚只往外滾,正欲驚哭求饒,睜開眼時卻見那片黑暗中已無一個人影,心涼透了。
濃烈的死亡從心間生起,一瞬間近乎將他腦海中所有念頭都吞噬乾淨,只剩下臨死一刻的絕望與仇恨。
他自知必死,也不在遲疑,將手中的瓷瓶朝着石柱狠狠摔去。
嘭!
胸膛聲如破鼓。
還未等他將手揚起,便見眼前一個黑影逐漸清晰,好像似從虛空中被擠壓出來的一般,來的如此突兀與迅猛,而後狠狠一肘砸在了胸膛上,肋骨還未斷裂,猶如山崩一般的衝擊力已將它體內的器官震成了一團爛泥,死亡如驚雷而至,快到讓人難以反應,自然也不會覺得如何疼痛,意識、力氣如柴堆崩潰。
張潛殺人果斷至極,飛來一肘斃命之後,不等他整個人腳尖離地,劈手將那瓷瓶從他手中奪了下來。
而後那屍身才如風箏般飛出,正撞在一處囚籠禁制上,觸動上面流淌的地火岩漿,屍身便似沾了沸油一般,瞬間燃起熊熊烈火,幾息之間便成了一堆灰燼,連完整的骨頭都尋不到一塊,也省卻了他許多功夫,那瓷瓶被張潛抓在手中,方纔搶奪之中難些傾灑,不過都被他手心握住,不曾有一滴灑落石柱之上。
這白頭火蟻也是上古異種,分泌的酸液腐蝕性極強,何況經過提純之後。
估計那程良宇死也不會相信張潛竟然就用手接住了,不過他此時亦不好受,那酸液似無數芒刺,沿着軟鱗的縫隙往肉中滲透,似針扎一般難受,一陣陣青煙從他指縫間飄起,不過他卻不敢鬆手,只能小心翼翼的把手從石柱上挪開,心中暗道:“若是尋常體質,這一下不僅接不住,恐怕整隻手都化成了白骨。”
眼見事成,忽然那囚籠之中的兇獸檮杌猛地從角落裡翻身竄起,突然兇性大發。
“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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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渾身毛髮炸立、前軀匍匐、血盆大口之中獠牙交錯、猶如亂筍,猛然長嘶,一陣石破天驚的巨吼剎那間爆發開來,聲波已成實質,竟然在空中凝成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漣漪,而後似滔天巨浪一般,朝着那火光流轉的光幕上砸去,只見火光盪漾,猶如水中倒影被江風拂亂,慶幸的是,沒有任何破裂的跡象。
這囚籠大陣乃是攝取地肺毒火以及地心元磁之力佈置而成,自然不是那般容易破去。
不過這層流火光幕雖然能困住檮杌,卻阻止不了那無形無質的聲波。而且張潛千算萬算卻是遺漏了囚籠之中的兇獸,因此未能防備,被那滾滾而來的聲波直接轟在了身上。整個人如同被巨浪砸中,頓時那陣的恐怖的力量侵徹全身,口鼻之中鮮血橫流,腦子裡也跟糨糊一般,一瞬間對身體失去了控制。
哪怕他意志如鐵難以撼動,然而身體還是因爲本能,產生了輕微的震動。
就是這一絲搖晃,幾滴白頭火蟻的分泌物從瓷瓶中傾灑出來,落在了石柱上,頓時嗤嗤之聲雖一陣白煙飄起,石柱上銘刻的道紋頓時被蝕去了本來的面目。張潛也頓時從呆滯中清醒過來,那陣力量來的兇猛,卻只在體內停留了短短一剎那,雖然給他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卻並未使他受到致命的損傷。
當然也是因爲他體表的軟鱗阻擋了大部分衝擊力,若換了旁人,哪怕這力量如何短暫,也足以將體內肺腑撕裂,不過此時,他卻無心爲此慶幸,亦不會因爲自己的疏忽而懊喪,心頭只有波瀾不驚的平靜,神色如一,看不見恐懼甚至是一絲應有的緊張,就好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石像,只將目光落在那光幕之上。
白頭火蟻的分泌物迅速的腐蝕着石柱,已無任何補救的餘地。
隨着石柱上銘刻的道紋被不斷被毀去,原先流轉自如渾然似天成的光幕也好像被石塊擊中的湖面,那種美感與平衡被打的支離破碎,流轉逾漸的緩慢,看着極不順暢,而流動越慢的地方,光幕也開始渾濁,如同混進鐵汁的泥潭,到最後,有幾處甚至已經失去了火光,凝成了一塊塊黑色的硬殼。
囚籠之中兇獸檮杌的身影已經難以看清,張潛只覺渾身冰涼,往後稍稍退了幾步。
“這兇獸方纔一吼,還是隔着禁制便差點讓我受傷,如今這囚籠壞去,即將脫困出來,以我如今實力卻是萬萬不敵,不過逃也並非辦法,樊籠之中那些禁制根本擋不住這檮杌,除非我能棄了西廊這處道場。”張潛心頭飛快盤算着得失,“不過如此一來,便失去了安身立命之處,沒了這處依仗,如今我也不是魯陽幾人的對手,難逃活路,如此看來不如背水一戰,依靠這樊籠之中的地火焚神陣將這檮杌煉死!”
這般做了決定,他也絕了其它念頭,將瀰漫在樊籠大殿中的神識如潮水般收回。
不去管那無用的禁制,只將神匯聚中在樊籠大殿地面上那些錯綜複雜的裂痕上,頓時心中一陣燥熱之意浮現,只覺得腳下地面都不再是原來的模樣,而是一塊漂浮在岩漿上的石板,他似乎能夠感受到熾熱的岩漿在自己腳下涌動,還未催動大陣,便覺得體內元精開始蒸發,心頭有種莫名的震撼。
“原來樊籠竟然是建在火山口上!”
張潛心中漸漸明瞭,忽然聽的一陣巨響,像是山崩一般,腳下地面似乎都震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