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也同你說起過這事?不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我只是不想讓楊繼業繼任宗主之位這才答應支持他,幾位魔尊的意志恐怕不是那般容易動搖。”
沖和子臉上忽現驚訝,聽這口氣,無生子似乎也被張潛給拉攏了,不過也不意外,他二人相識較早,以張潛邀買人心的手段,無生子被他綁上戰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輛戰船上人越多,能夠發揮出的力量也就越大,但同樣也會變得更加沉重,轉圜的餘地只會越來越小,看來張潛是鐵了心要揚帆遠洋了,對宗主之位圖謀之心強烈,一入深海被巨浪吞噬的風險自然也是成倍增加,沖和子是一個善於權謀的人,自然能夠分析其中的利害得失,此時不免心生憂慮。
“你錯了,他既然能說服你我?便不會說服更多人?而且宗主對他也青睞有加,如今宗主已修成元神,是我小潙山第四位魔尊了。”
沖和子哪能想不到無生子所說的這些可能,張潛拉攏無生子已在他意料之中,之所以變得憂心忡忡,完全是舉一反三,想到了其他情況,就是無生子所說,張潛可能拉攏了更多人,鐵了心要三位魔尊的意志一拼到底了,不僅僅是挫敗楊繼業,剝奪他繼承宗主的權利,而是要取而代之,這已經偏離了兩人的本意。
當初兩人支持張潛,一是看着情面,二則是想借張潛之手阻止楊繼業上位,以免將來對自身形成威脅。
根本沒想過張潛能夠繼承宗主之位,當時雖然也隨口說起過,但並未當真,而且張潛是個聰明人,想必也不會生出這般不切實際的想法。
僅是阻撓楊繼業,已經違背了三大魔尊的意志,有激怒三位魔尊的可能。
至於取而代之,繼承宗主之位,是幾乎沒有可能的,就算你實力再強,三位魔尊會讓你牽着鼻子走嗎?你一味放肆,只會讓三位魔尊惱羞成怒。
可如今看來,張潛是真有這打算,否則他費盡心機培植黨羽又有何意義?
蘇城作爲張潛弟子,成了本次大筆之中的最大一匹黑馬,大敗李蒼梧,碧海峰如今不消說已被張潛控制了,而張潛本人又使實力強大的鬼相避戰認輸,另衆人爲之譁然,那尊強悍無匹的鬼仙來歷頗爲古怪,道不清根源,想必是張潛的手筆,他能夠贈天權峰一枚鯤魚內丹,那一尊鬼仙恐怕也算不得什麼,如此看來,幽遊峰也被他拉攏了,而且焰獄峰崛起,赤練子自出關以後就一直沒閒着,那火神殿就在天權峰上空飄着,只要進去做客便有重寶相贈,這幾日也不知籠絡了多少人心。
短短一個月裡,張潛的勢力便在悄然之間擴張到了一個令人膽寒的地步。
直至當下,兩人這才覺悟,只是這時候想要和張潛劃清界限已沒有可能了,而且兩人也不屑如此,只是爲張潛舉動感到心憂。
就算你勢力龐大,可三大魔尊纔是小潙山魔宗真正主人,合縱連橫也要分清楚對象不是?
兩人無奈一笑,時至如今,也只能硬着頭皮跟張潛一條道走到黑了,雖有些悲觀,但也並非不報有希望,這一屆的宗門大比如今已被他完全操控於股掌之中,這種手段即便想想也令人覺得心驚膽顫,千年以來從未有過,這張潛也算上是妖孽、鬼才,說不定真有希望使得三位魔尊的意志爲之動搖。
如今局面已到了他二人難以左右的地步,只能隨波逐流了,也懶得多想,繼續看小世界之中方希直與楊繼業的交手。
靈氣的洪流將整個小世界的席捲一遍,按理說其中任何事物都已灰飛煙滅了纔對。
然而楊繼業卻僅僅只是有些狼狽,一身衣衫盡數被靈氣洪流絞碎,然而劍氣距離他身子始終間隔着一段段距離,他雙腳踩在一條洶涌不止的黃色河流之中,整個人猶如屹立江心的礁石一樣巍然不動,黃泉河的流動代表着時間流去不止,而他一動不動,好似將自己永遠禁錮在了過去之中,過去永恆不變,無論靈氣洪流如何肆虐,他的身影就像一抹泛黃的剪影,倒映在水中,無論水流如何變幻,倒影總是不受影響的,似乎與現實分處兩個世界之中,看起來極不真實。
“黃泉密境!他竟然將《黃泉魔經》修煉到了這種地步!”
無生子本以爲方希直能夠憑藉着橫掃世界的一劍奠定勝勢,即便不能,至少也會重創楊繼業,可沒想到楊繼業竟然是施展出了黃泉魔經之中的無上秘法,黃泉密境!這門秘法乃是用碧落黃泉大真氣營造出一片“過去”的世界,和尋常神通構建的微塵洞天略有不同,不在所處空間之中,乃是一個縱向的世界。
若沒有窺見過去的能力,連這個世界的入口都找不到,可見而不可及!
也就是說,哪怕換做全盛時期的自己,也根本沒可能戰勝他,因爲連他半片衣角都摸不到。
便連張潛看見這一幕時也微微皺起了眉頭,《黃泉魔經》他也修煉過,自然知道黃泉密境到底是一門什麼樣的神通,以楊繼業目前的境界和對大道的理解根本無法施展出來,換做自己,如果積累有足夠的碧落黃泉大真氣,加之他對大道的理解,施展起來也困難重重,何況是他?想來是有其他原因,張潛立即便想到了可能與王玄甫有關,楊繼業體內如今可有一道三清之氣,此氣乃鴻蒙元氣一分爲三所化,而後三清之氣衍生萬物,可以說乃萬物本源,極爲穩定,近乎不朽。
他能超越境界施展出這門神通,恐怕是佔了三清之氣的便利。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雖方法不同,卻能達到相近的效果,張潛是這般理解的,然而在黑雲殿中,靜靜觀看着整場戰鬥的黃泉魔尊卻並非這這種心態,他對《黃泉魔經》理解遠比張潛、楊繼業二人深刻,張潛都會對此起疑,他自然也會,雖不知楊繼業的那些秘密,卻是發現了由楊繼業施展出來的‘黃泉密境’並非那麼正統,看似是‘黃泉密境’,其實不是,眉頭也是皺的更深了,似乎一切都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楊繼業自從回山之後就一直表現古怪,讓他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雖然還是對他多有維護,但一絲懷疑已如種子一般在他心底生根發芽。
而到如今,宗門大比上接連發生的許多事情也超出了他的意料,讓他心中那一絲不安逾漸強烈,楊繼業偏偏再此時露出了馬腳。
“你下山這兩年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黃泉魔尊心頭煩躁,桌角被他不經意間掰斷,又在五指之間碎成齏粉。
楊繼業身形似真似幻,隨着靈氣洪流不停的飄蕩,終於是等到方希直劍勢走到盡頭的那一刻,整個人輕輕飄起,隨着黃泉長河流動之勢飛起,好似從亙古不變的過去猛然橫跨到了現在,時間飛逝,一往無阻,凌厲的劍氣就好像光陰,對世間萬物都挾裹着一陣無情的肅殺,光陰變幻,萬物枯朽,無人能逃脫這個定律,黃泉魔尊看到這一幕時,竟是怒極而笑,“好徒弟啊,光陰肅殺,老夫也是近年觀無極師兄衝擊衆妙之門,才略有領悟,從你手中施展出來竟是有幾分模樣了。”
挾裹着光陰肅殺之意的往生之劍發出陣陣輕吟之聲,迴盪在天地之間,如同一曲蕩氣迴腸的輓歌。
劍氣所致之處,萬物凋零,靈氣枯朽。
張潛雙眼微闔,其實這根本不是光陰肅殺,而是三清之氣將方希直劍上匯聚的千萬靈氣都返還本源了。
雖是不同,但一樣霸道至極。
若無三清之氣,方希直憑藉這柄劍或許能夠與楊繼業一爭高下,可三清之氣一出,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
五光十色的氣泡被一劍澄清,方希直有些驚慌失措,待從光陰肅殺的強烈殺意之中清醒過來時,往生之劍已經近在咫尺,甚至凜冽的劍意已經割裂他的臉頰,他連捏碎護符認輸的時間都沒有了,心中一片死灰,以爲自己便要成爲劍下亡魂了,正是絕望之際,一陣恐怖的巨力將他包裹了起來,已經無法形容這股忽然出現的力量有多龐大,彷彿上無止境一般,恐怕推動天上星辰運轉的力量也不過如此了吧,往生之劍刺入這股無形的力量之中,頓時發生扭曲。
楊繼業眉頭微皺,無論如何,往生之劍也難有寸進,完全就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那種無力之感。
“爲何阻我!”楊繼業雙目之中殺意爆發,方希直先前被殺意震懾了心神,根本沒有時間捏碎護符,外人在這個時間內是不準插手的。
他不知自己爲何想殺了方希直,兩人之間並無仇怨,只是最近聽了一些風聞傳言,對衝和子頗有幾分厭惡而已,但此時受外力阻撓,沒能殺死方希直,卻讓他心裡產生一種強烈的反感與憎惡,哪怕方希直已被那股力量送出了小世界,他依舊不肯罷休,碧落黃泉大真氣像是洪水猛獸出欄,瘋狂涌進劍中。
往生之劍發出一陣令人雙耳發聵的錚鳴,彷彿困獸一般。
然而那股力量卻根本不是他如今所能夠撼動的,輕輕一震,往生之劍便到飛回去,像是一塊廢鐵似的摔在了楊繼業腳下。
“四號臺,天權峰方希直對黑雲殿楊繼業,楊繼業勝!”
執事道人的唱喝聲響起,楊繼業那顆蘊含殺意的狂躁之心終於是冷靜了幾分,俯身撿起身前的佩劍,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