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希直實力竟然如此之強,這張潛定然是必敗無疑了吧。”
如今衆人眼裡只有方希直一劍之下形成的如畫江山,根本尋不到張潛的行蹤,只見山嶽沉浮、河流變遷,小世界之中一切都發生着滄海桑田一般的變化,其中的一切都似被湮滅,不復存在,便在所有人都以爲這場對決已接近尾聲的時候,一團團黑色的旋風悄然從雲層中降下,所過之處靈氣枯朽,山水草木盡皆化作齏粉,嗚嗚的風聲如泣似訴,而後那陰風化作萬條黑線,朝着方希直頭頂滷門穴吹去,如毒蛇蠍尾一般想要鑽進他識海神庭之中,噬咬他的神魂。
“贔風!”天權峰上金丹人仙不在少數,不少人都經歷過風火大劫,自然認得出這雲端降下的黑風到底是什麼,一時間驚呼聲響徹全場。
方希直竟是在比試之中頓悟,有得證金丹大道的跡象。
在場衆人無不震驚,方希直昨日還是氣行周天之境後期而已,堪堪能夠運轉四五個大周天,今日頓悟直接讓他有了結丹的跡象,這種飛躍簡直是亙古未有,可以說是立地成仙,然而衆人更多是感到不妙,誰人渡劫之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甚至需要長達三五年的準備。這贔風若渡不過去,管你是什麼稀世妖孽,都只有身死道消一個下場,方希直此時忽然頓悟,必然準備不足,而且還在與人鬥法,情況可謂兇險至極,一個不慎,這場天大的機緣便要催他性命!
這等天才,對於整個小潙山而言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將來成就不可限量,若折損於此,可以說是巨大損失。
衆人心頭都在猜測,這場對決是不是要就此暫停,讓方希直安心渡劫方是重中之重。
無極仙宮雖可以保護弟子性命不在鬥法之中受到損傷。但贔風之劫乃是身體內外同時誕生,無極仙宮也無法護其周全,只能依靠自身之力。
然而天權峰上諸位大佬似乎遲遲不肯作出決斷,也沒有任何終止這場對決之意。
在場衆人無不感到疑惑,但都不敢多嘴,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看着小世界中所發生的一切。如畫江山在贔風的侵蝕之下,就像邊塞的古城,在風沙中斑駁壞朽,衆人也終於看到了張潛的身影,靜靜的站在遠處,並沒有趁機發難。圍觀衆人終於是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這張潛行事倒是坦蕩,沒有趁火打劫。”
“什麼坦蕩?是個聰明人都不敢肆意妄爲,方希直經今日所悟,立地成仙,日後可以說是前途無量,張潛若因一己之私便使他出現差池。日子絕不會好過。”
一旁有人撇嘴說道,場中低聲議論不絕於耳。
時間一分一秒的渡過着,方希直身上衣衫已被贔風吹的盡數腐朽,皮膚也如槐樹皮一樣皸裂開來,整個人如同進入了垂暮之年,和乾屍沒什麼區別,贔風之劫對他而言可謂有着巨大的兇險,但他雙眼始終不曾有絲毫波動,彷彿古井一樣,贔風之劫最大的兇險之處不在於對肉身的傷害。而在於神魂,能將人吹的魂飛魄散,如今方希直雙眼之中一片清明,贔風直接顯然沒有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張潛也並不關心他是否能夠渡過劫數。自己已是仁至義盡。
贔風在小世界中肆虐了足足半個時辰,這才逐漸消停,方希直已是虛弱不堪。
他一朝頓悟,境界飛昇,根基本來就不夠穩固,這贔風直接對他而言自然極具威脅。
如今他神魂與元氣已經初步融合,但尚有陰火之劫未曾渡過,只算是半步金丹之境,勉強調動紫府之中的陰陽元氣調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勢,使得面目看起來不是那般悽慘,但依舊皺紋橫生,體內元氣被贔風侵蝕,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老態龍鍾,沒有百餘日的修養恐怕無法恢復原樣,如今也沒了像張潛繼續討教的力氣,甚至站着都些手腳發軟,強撐着身體,對張潛恭敬行了一禮,誠懇謝道:“多謝閣下指點迷津,希直頓首拜上。”
張潛安心的承受了他這一記大禮,並不矯情做作,若不爲他指明這一誤區,方希直在這一途上摸爬打滾四五年也未必能夠修成金丹,甚至可能誤入歧途。
今日一番指點,不僅讓他頓悟立地成仙,也爲他日後五氣朝元開了思路。
所以這一禮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心安理得可以承受的。
然而這一幕卻讓圍觀之人異常不解,不知方希直對張潛接二連三行禮作甚,就算你儒家思維根深蒂固要立志做謙謙君子,可這表現的也太過了一般,然而沒等衆人鬧明白這什麼意思,方希直有做了一劍更加令人譁然的舉動,竟是從袖中取出護身玉符捏碎了,竟是主動放棄了幾乎到手的勝利。
方希直頓悟之下立地成仙,可謂一鳴驚人,正是風頭極盛之時,將所有人的光彩都壓了下去,偏偏在這時候認輸?實在是違反常理,他即已觸碰到了金丹人仙之境的門檻,就算是與楊繼業一爭高下也不無不可,爲何在此時認輸?衆人譁然一片,疑惑不已,然而待天鐘響起,方希直從小世界中步履蹣跚走出來的時候,衆人終於是明白了,原來方希直是在渡贔風之劫時受了重傷,已無再戰之力,一時之間無不惋惜。
若方希直能借着頓悟成仙之勢在已雷霆萬鈞之力拿下這場對決,名望必定攀升到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可事情總無完美。
不過也不算虧,對決的勝負在此時已經說明不了什麼了,方希直雖是放棄了這場勝利,但他已觸摸到了金丹人仙之境的門檻,纔是這屆大比之中最大的贏家。
而張潛,也讓人羨慕不已,眼看就要輸了,竟然平白無故撿了一場勝利。
然而其中真正原因與細節只有方希直這個當事人知道。若非張潛大義,今日他根本不會有這一場機緣造化,事後認輸也是明智之舉,就算他沒有在贔風之劫中受傷,恐怕也不是其對手。他以前只知道張潛實力很強,但不知究竟在什麼階段,先前雖說是讓其指點,但未嘗不是抱着一種不服輸的心態在挑戰,如今是心中有數了,服氣不已。且不說對大道的理解,遠比自己深刻,先前那江山如畫的劍氣可以說是他這輩子實力所能達到的巔峰,卻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甚至就是受贔風之劫波及,那恐怖的陰風落在他身上也無法吹動他的一根頭髮,卻將自己吹的狼狽至極。
一葉落而知秋。從這種種細節,方希直也是明白了張潛的實力究竟強橫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地步。
頓悟之後,他再次面對楊繼業還有一戰之勇氣,可面對張前時,他連一點勝算都看不到,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交手,這便是差距。
這些東西。雙方之間心知肚明便可,張潛行事低調,也無意像衆人解釋,他只要結果,至於在旁人眼裡他是不是走了狗屎運,並不重要,離開小世界,回了漂浮在天權峰上空的火神殿,卻未想到楊繼業竟是上門造訪來了,並且在殿中等候多時。赤練子正在作陪,兩人相處尚算融洽,赤練子是個聰明人,也是知道張潛的計劃安排,必然不會在這時候流露出任何敵意。引起楊繼業的警覺,而且他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張潛跟他有仇,自己卻沒必要招惹這個不僅陰毒而且毫無底線的人。
張潛到來的一瞬間,赤練子立即露出一臉如釋重負的笑容,將茶盞往桌子上一放,起身抖了抖衣袖,道:“你二人是故交,便先聊。”
而後找了藉口,便抽身離開了。
“張兄實在讓我刮目相看,宗門大比之上接連獲勝,勢不可擋啊。”楊繼業淺笑着恭維了一句。
“你不也一樣,大敗方希直,一劍嚇得黃冠道人抱頭鼠竄,我只是走運而已,鬼相與我是故交,所以賣我一個面子,不與我動手,方希直忽然頓悟立地成仙,被贔風之劫重傷,所以我又僥倖撿了個便宜。”張潛似乎不怎麼領情,態度輕慢,似在敷衍了事,拿着市面上的傳言說道。
“不管你是不是走運,你下一輪的對手肯定是我。”楊繼業收斂了笑容,也是直入正題,“你兩場取勝看似有運氣的成分,但我知道你並非如那些無知之輩傳言裡描述的那般不堪,一個僅憑的運氣的人是無法走到這一步的,所以下一場對決我必然會全力以赴,不會有任何輕視,也當你我相識多年的一種尊重。”
“你來我這,便是與我說這些麼,既然你我之間必有一戰,那便戰好了。”張潛端起茶杯輕輕吹着熱氣,連頭也懶得擡一下。
“若全力以赴,必然無收手餘地,以你我如今實力,無極仙宮也難以做到萬無一失,因此你我之間可能會有一人會死。”楊繼業微微皺眉,被張潛這態度噁心的有點不舒服,但並未忘記今日來此所爲何事?強忍惱火的情緒,繼續說道:“今日我來也算是深入瞭解到了你焰獄峰目前所擁有的實力,很出乎我意料,很強,赤練子前輩天魔轉生之後即便是我,也沒有勝他把握,而他似乎很重視你這個弟子,否則不會將峰主大位傳授於你,而你也與沖和子、無生子幾位前輩關係不錯,我若讓你有個三長兩短,勢必會得罪很多人,我打算繼承小潙山宗主一位,可不想因你一人而離心離德,所以希望你能直接認輸,免得有任何意外。”
“送客。”張潛毫無憤怒,也未發笑,將茶杯往桌子上輕輕一方,對身旁執事道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