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師弟他……”
許世黑青着臉色還想強辯,卻被青槐道人直接打斷:“我已經說了,你那師弟是罪有應得,趁着沒死趕緊救人去,卻非要跟我講這些沒用的道理。”而後目光看像一旁戰戰兢兢的嚴世平,怒道:“我不管你是哪家弟子,今後不要讓我在互市之中看到你,否則定要像你師父問個清楚,到底會不會管教弟子。”
嚴世平以往雖然行事張狂,可家道中落之後,也只敢仗着修爲在同輩之中耍些威風。
似青槐道人這種,不僅修爲高他許多,地位職權更是與他無法相提並論者,他是完全招惹不起的。
此時被這般訓斥,也只能唯唯諾諾的聽着,心頭恨張潛簡直滴得出血來:“想不到這愣頭青竟然認識巡察使這種人物,且容你狐假虎威一陣子,我嚴世平遲早要還回來,否則你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睛!”
“我給你說的,你聽明白了嗎?”青槐道人見他不回答,又是怒斥一句。
嚴世平被嚇了一個哆嗦,連忙道:“聽見了,聽見了。”
“聽見了還不快滾!”青槐道人狠狠一甩袖子,一股兇狠的氣質撲面而來。
張潛在旁看的直抹鼻子,也沒想到青槐道人僅因爲當初一絲情分便爲他作出這些事情,就好像一個護短的長輩一般,心頭略微有些感動,卻也沒開腔搭話,只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看着,那嚴世平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將桌子上三瓶固壽丹兜進口袋裡,連臉上血跡也顧不得去擦,拖着癡肥的身子一陣小跑,消失在了街角。
許世臉色更是難看,自然明白青槐道人先前那番舉動是殺雞儆猴。
“既然如此,這事便由巡察使處理吧。”
青槐道人如此做法,已經是在宣示自己的立場,無論如何也要保全張潛,許世心知肚明,自己再這般糾纏下去,也討不到半點好處,便放低了態度,準備來日在做計較,反正已經知道張潛名號。
“好,你看如何?”青槐道人轉身問了問張潛。
張潛未料到他會考慮自己的意見,愣了一下,青槐道人還以爲他不願善罷甘休,勸解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修行之人所修爲大道,爲的是長遠,不爭朝夕之間。”他這番話便是隱隱提醒張潛不要意氣用事,爲了一時爽快壞了修行大事,實在有些得不償失,這天祿峰可比不得俗世衙門,殺幾個人不可能草草了事。
聽他如此一說,張潛隨口笑道:“一萬年太久,我卻只爭朝夕。”
這話本不過隨口而說,有幾分率性,可此時聽起來便有些不服規勸的感覺,青槐道人面色微變,以爲張潛還打算繼續糾纏,那他可真算是攤上一樁爛事了。見他如此反映,張潛失笑道:“我卻只是隨口一說,師兄既然開口,我也不能不識擡舉,這事便就此作罷,無論之前誰對誰錯,有何恩怨,都一筆勾銷。”
青槐道人鬆了口氣,而後看了許世一眼,與兩人說道:“那我今日便做個和事佬,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同門師兄弟犯不着爭個你死我活,我正好在梓真樓擺酒,兩位便隨我一起吃杯酒去?”
“全憑師兄吩咐。”張潛到不在意。
許世眼角抽搐一下,而後道:“勞煩巡察使好意,師弟有傷在身,我恐怕不方便去了。”
青槐道人本想規勸兩句,可見他眼中那一絲寒意,便也不在多說,說道:“那你便去,莫耽擱了。”而後喚着張潛一道往街邊梓真樓去了,這梓真樓卻是青槐道人師兄梓真道人開的,有點類似於俗世之中的酒樓,只是其中酒食飯菜,都非凡物,是以各種奇珍靈物爲原材,再用真火烹飪,妙不可言。
“你莫小看了這梓真樓,用日進斗金來形容也不爲過。”青槐道人一邊將張潛往樓上領,一邊說道。
張潛隨他一路走着,這梓真樓中生意果然極好,一連上了三層,落座率竟然還高達七成,忽然他發現一名修士喚過樓中弟子結賬時,給的竟然是一種奇怪的符紙,不帶一絲五行靈氣,只是上面的符文複雜倒了極點,細微之處用纖毫形容都有些爲過,而且標有數額,有點像俗世之中的銀鈔,讓他有些摸不着邊際。
“那便是宗門貢獻度,只不過記錄於紙上,可以在宗門之中換取各種資源,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等價交換物,你可以將他想成俗世中的金銀。”青槐道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將他一舉一動都看的真切,自然知道他心頭所想,與他解釋道,而後又說道:“其實世俗世外都是一樣,不過是凡人與修士間有所區別。”
“嗯。”張潛點了點頭,隨着青槐道人一路到了五樓。
這梓真樓雖在這互市中不算起眼,然而比世俗中許多建築都要高大壯觀,世俗繁華比之世外繁華,可謂小巫見大巫一般,兩人在一處雅間中坐下,桌上還有些沒吃完的酒菜,青槐道人喚過一管事的弟子,吩咐之後,不過片刻便有幾名弟子上來換好席面,上百年的靈龜燉湯,香氣沁鼻的靈藥珍釀。
“修行之人雖說斷絕了口腹之慾,不過民以食爲天,食爲人之天性,不必如此拘束,而且這些飯菜酒食可都是大補之物,對身體也有好處。”青槐道人停杯舉箸,撕下一片靈龜之肉塞進口中。
張潛見他如此爽快,也斟滿一杯酒,與他同食。
兩人以酒助興,雖然說不上相談甚歡,然而張潛默默聆聽,也算是投機,青槐道人講的大多是這小潙山中的一些勢力以及那些不成文的規矩,也是怕他將來闖禍,關係如此漸漸熟絡起來,酒過三巡,青槐道人忽然端正了顏色,一本正經的問道:“有一事我一直想問,卻怕有些唐突,不知該不該說。”
張潛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麼,不等他問,便與他說道:“我知道師兄是想知道,我如今這境界是怎麼得來的。”
“的確如此,若不弄個明白,我實在忍不住去猜。”青槐道人倒不隱瞞什麼。
“其實那日資質測試時,出現了一絲意外,其實我資質也並非那般不堪,那一枚求生丹是我自己使了些手段吐出來的。”張潛這般說道,話中七分真三分假,倒是讓人分不清了。
“哦?”青槐道人頗爲不解,問道:“師弟爲何這般做?”
“當時自作聰明瞭。”張潛搖頭苦笑。
這般含糊其辭一說,也沒講清,全由青槐道人自己去猜,卻是極爲巧妙的岔開了話題,沒有繼續追問。
“後來進入焰獄峰中,我修行漸漸有了起色,得了門中長輩看重,便賞了各種資源供我修行,如今剛剛渡過四次心魔,使得元精聚合。”張潛卻是沒講他在焰獄峰中大開殺戒之事,青槐道人雖然多次幫他,對他有大恩,但兩人關係可以用“同生不共死”五個字來形容,犯不着將自己的秘密跟他全盤托出。
雖然有些不坦誠,但這種於人於己都無好處的事情,講清了也毫無用處,反而將他拖進自己的困境中。
“當初我在青羊縣時,我便看重了你這份心性,可惜後來資質考覈時,橫出那麼一趟子事情,如今看來,果然不是我走眼了。”青槐道人聞言大笑道,拍着張潛手背,毫不矯情的說道:“將來飛黃騰達,可莫忘了照顧師兄。”在他看來,張潛能在一年之內,修煉到元精雲布初境,雖然眼下修爲不及自己,但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大有可期,與楊繼業、方希直等人一般,都是前途無量之人,也不枉自己一番苦心。
青槐道人行事偶爾也講幾分情誼,但本性之中卻更加註重功利。
張潛自然看的明白,不過對此毫不在乎,不管青槐道人幫他是何種目的,哪怕別有所求,但說出一朵花來,也抹殺不了自己受他恩惠的事實,這便是道理,也是他處事的準則,有恩必報,有仇必償。
“將來師兄若有需得着師弟的地方,便知會一聲,不敢不上心。”
張潛也未說什麼兩肋插刀、肝腦塗地的話,徒顯矯情,一邊悶頭吃飯,一邊隨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