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黃巾縷臂(其之一)

面對這樣古怪的“病人”,“三不治郎中”張鄲當然也是一籌莫展。

廖冾秋心急得很,看到張鄲的表情只有更加憂心三分。

這一路上,這口“狗劍”已經露面太多次,每次都是引起鬼知道哪裡來的人馬注意,最後每次也只好靠它“傷”上加“傷”來逃脫。

“三不治郎中”的名聲廖冾秋也是意外得知的,如果光論名聲,廖冾秋可沒什麼銀錢,他本來不願意找這位大夫。

最後他還是找上張鄲的醫廬,原因倒是因爲這大夫住處孤僻,說不定倒不像其他大夫行醫處所,可以避開別人對這口“狗劍”看上幾眼。

高曉倒是個老實人,看了這口劍之後馬上說要帶廖冾秋和劍來找張鄲。

可廖冾秋髮現這一客棧的人,當即就有點後悔,最後是硬着頭皮想到來就來了。

可這大夫偏偏先是一愣,又面露難色,無怪廖冾秋生出更多擔心來。

廖冾秋還來不及問張鄲有無辦法,張鄲反而先轉過身來,怒瞪一雙眼睛問起廖冾秋:“你帶它來找我幹什麼?”

廖恰秋一愣,順口答道:“你不是大夫?”

這句話反問得古怪,張鄲也是一愣,隨後眉頭怒意更盛,道:“我是大夫。我是問你帶一口劍來找我幹什麼?”

廖冾秋完全沒想明白張鄲爲何生氣,也不是願意給生人遷怒的脾氣,也是橫眉道:“你是大夫,我找你當然是找大夫了?!”

張鄲皺緊眉頭,瞪得更狠,問道:“你有病?!”

廖冾秋本來覺得這人態度奇怪,更不像大夫,也不願退讓,也瞪回去道:“我看你纔有病!”

廖冾秋與遊劍“燈廬”相處得久了,自然把它當狗看待,別人卻沒這一層的感觸,廖冾秋也一時沒法理解別人爲什麼覺得帶它來瞧病奇怪。

張鄲額上已經怒起青筋,給布冠蓋着一部分但仍能從旁看出。

張鄲又和廖冾秋互瞪一陣,轉身對高曉令道:“高曉,送客。下一次別帶莫名其妙的人來見我。”

高曉見師父發怒,正要應下,廖冾秋卻偏要先把道理講清:“慢慢慢!我明白了,你看我沒錢,不願意給‘狗劍’醫治,可你連價錢都沒談到,怎知我真付不出來?”

這是哪兒的道理接着哪兒的道理啊?張鄲也倔勁上來轉身再瞪廖冾秋:“你管這一口叫‘狗劍’?!”

廖冾秋更感奇怪,道:“不然呢?!”

張鄲正要開口嘲笑,心想又不能透出自己對江湖事情的瞭解,忍住開口的想法,道:“對……你說是‘狗劍’那就‘狗劍’吧。”

廖冾秋更覺得這大夫實在是奇怪,繼續道:“所以你到底想要多少錢,還是你醫術稀鬆,沒本事救‘它’?你直接說一聲也就罷了我去尋別的大夫去!”

高曉這時才後悔帶着廖冾秋過來,卻向來不擅長跟人吵嘴,更不知道該怎麼插進去話。

張鄲自己回嘴,省了高曉這層煩惱:“我沒本事救它?我……你說我開價是不是?好!!你拿出一百兩來,我立刻幫你瞧瞧這東西。”

廖冾秋對張鄲的厭惡此刻已經到了一個地步,怒道:“我看你根本就是沒本事,想開個天價打發我保護你名聲,好繼續到處招搖撞騙!!”

張鄲怒道:“你上下嘴皮一碰,信口開河的本事倒是不差!所以你到底出得起出不起?一百兩銀子,一個銅子兒都不能少。”

廖冾秋還想再嗆,轉眼一想自己怕是真出不起,

改口道:“我出不起!”

張鄲心滿意足,決定把桌上這包麻煩隨手包好送客,也算是送走一樁麻煩。

廖冾秋卻又開口道:“你連它的傷都沒瞧,不然我問問你,一兩銀子的瞧病和一百兩銀子的瞧病有什麼不一樣?爲什麼別人一兩瞧得的病你一百兩才瞧得?!”

這已經算是強詞奪理,高曉也有心逐客,插嘴道:“你這就是有心爲難師父了,別說別人一兩銀子瞧病收你一百兩,就是別人一兩百文瞧的病在我師父這裡也是幾兩甚至幾十兩纔給瞧……”

話還沒說完,高曉已經看到張鄲在瞪着自己,趕緊收口。

另有沒趣人已經到了門外,只聽丙字房門咚咚咚三聲悶響,門外就有人大吼道:“吵什麼吵?!隔壁歇着病人不知道嗎?!莫名其妙!”

廖冾秋此刻火氣仍在,對門外也大吼回去:“你那有病人,我這裡就沒有嗎?你纔是莫名其妙!”

高曉這時候才找到句適當的話來勸,接道:“廖老弟,你這……算病人嗎?”

廖恰秋怔住,他也分辨不清楚。

只有張鄲,聽出門外是秦雋聲音,突然想起剛纔初見遊劍“燈廬”時腦中憑空生出的用法訊息,靈光一閃不光包起來“燈廬”,更是抱起布包就往門外走。

他這一舉動讓廖冾秋急了,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想搶着“狗劍”,誰能想到特地來找個大夫居然連大夫也是。

廖冾秋橫攔門前,忙喝道:“這是我的!”

張鄲畢竟身懷功夫,此刻只道“讓開!”便出手把廖冾秋摔在一旁,解鎖開門走出。

門外的果然是秦雋、藏真心,只是多了三個站着沒出聲的,當然是陳至、南宮勝寒、南宮尋常。

眼見這大夫捧着個布包出來,門前五人都是不明所以,南宮尋常正要開口問:“張大夫,你這是……?”

張鄲瞪着南宮尋常,南宮尋常不自覺後退一步,只覺得這名大夫光論氣勢逼人實在比那名無我堂首座還要高明。

張鄲開口的話倒不是怪罪,他怒目圓瞪,狠狠道:“你受傷了?”

南宮尋常和無我堂首座法卻形船上一斗,確實不止腿上給沒攔下的水珠擊得流血,身上還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臉色也已經偏白。

南宮尋常自然不必隱瞞這點,道:“大夫慧眼,今早確實和人交手,受了點輕傷。”

張鄲“嗯”了一聲,眉頭皺緊,雙眼閉上思量。

他思考的其實是自己懷裡這包東西的問題。

廖冾秋也已經從丙字房裡奔出來,道:“‘狗劍’是我的,假大夫,還來!!”

這話更讓所有人一愣,作出不同反應。

“‘狗劍’?!”藏真心對這稱呼感到有趣。

“‘假大夫’?!”南宮勝寒更好奇廖冾秋是什麼人,居然有膽子這麼叫張鄲。

“統統閉嘴!!!”張鄲大吼一聲,他心已經夠煩的了。

衆人一時安靜,只那廖冾秋仍然是道:“你先還我!!”

所以張鄲再睜開眼睛時,他也是先瞪廖冾秋:“你收聲,跟我過來,這事情也是瞞不住的,這幾個人正好合適說開事情!”

說完,張鄲轉向藏真心,狠狠地說:“尤其是你,跟我過來!!”

接着張鄲推開衆人,先一步到乙字房裡去。

藏真心一時受驚,全然想不清怎麼自己給這張大夫盯住,也不知道要罵什麼,只是先送了一片茯苓在嘴裡開始嚼。

幾人雖然覺得奇怪,都還是依言跟着張鄲進了乙字房,陳至最後進入,將門反鎖。

陳至雖然沒明白事情經由,看張鄲神神秘秘,本能覺得應該將門鎖上。

張鄲對鎖門之舉似乎滿意,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房內放布包在桌上再解開。

遊劍“燈廬”一現面,衆人腦中涌現用法訊息,張鄲不必再解釋什麼了。

張鄲稍等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候就是對廖冾秋解釋:“此劍屬於江湖,你沒本事保下,這裡最適合處理它的其實是這位百花谷的南宮大俠。”

陳至、藏真心、秦雋、南宮兄弟消化完腦中訊息,正聽得這句話,對張鄲古怪舉動一時明瞭。

廖冾秋皺起眉頭,仍道:“我又不是要處理它,是問你有沒有本事治好它。”

張鄲怒道:“修劍你來找大夫,我真該先給你瞧瞧瘋病!”

廖冾秋也不服輸,對道:“是它讓我找大夫的!!”

“它?”張鄲這時候才明白點廖冾秋的意思“你是說它不光有靈性,還有智慧?!”

遊劍“燈廬”發出一陣微光,似乎是在作迴應。

張鄲頓時覺得一個頭有兩個那麼大,想着不如一件件事情交流,道:“先不管你,那個頭腦損耗過度留有後症的女娃兒,你湊近點這口‘燈廬’。”

藏真心小心上前,走到放置“燈廬”的桌邊。

張鄲又道:“你既然有智慧聽得懂人話,顯出你的本事來,看看對這女娃兒的病有無助益。”

遊劍“燈廬”先是微光一閃作爲迴應,又放出圓形柔和光輝,將半間屋子照亮。

張鄲忙瞪着藏真心,狠狠問道:“如何?”

“什麼如何?!”藏真心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又要被瞪,退後一步後又道:“好像……腦中那股沉沉的被什麼耽着的感覺沒了?”

南宮兄弟、秦雋、陳至此時都已經明白張鄲是做出猜想,認爲這口“燈廬”的異能既然能夠讓光芒護着的人不生病,或許會對藏真心的病情有用。

張鄲這才徹底說明自己的想法:“這口劍果然對怪病有所妙用,在這女娃兒身上試過,稍後可以試那姓趙的了。

至於這口劍本身,你說它有病或者有傷,我學的是醫治人的醫術,但是一通百通過一個道理:急症適緩,痊癒適養。

其實我們能做的也就給它些金瘡藥或其他藥物,剩下的主要放它自己養着,順便就可以給這裡兩位怪病病人治療。

這一樁不是我出手的病案,錢倒是不必收。

只是姓廖的你保不住這口劍,還是要聽這位南宮大俠的安排,懂嗎?”

陳至最先跟上張鄲的意思,接話道:“我明白了,而且此事需要保密,所以也不能將此劍用在治療樓下的諸位刀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鄲點了點頭,不涉及到讓他治病時他態度倒是溫和,接着說道:“沒錯,因爲也要在這女娃兒身上嘗試,此間最適合處理這口劍的又是南宮大俠,這事怎麼也瞞不過你們五個。

所以知情人就限定在這屋子中八個人,不能再多了。”

廖冾秋聽着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多少倒是聽明白道理,也知道“燈廬”之“傷”主要靠養,聽從這大夫的安排確實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所以他也收起對抗態度,答應道:“好吧……不過它跟我好,它到哪裡我要跟到哪裡去。”

南宮尋常倒是同意這點,馬上點頭,順便就問起廖冾秋怎麼得到這口“燈廬”來。

廖冾秋並不隱瞞,將自己貨物如何被劫,如何躲進深山,又如何得到“狗劍”,遇上修羅道四當家“萬世不禪”弗能修, 最後四處求醫的過程講了個遍。

衆人光聽着就夠頭大,這廖冾秋不懂江湖事,一路上不知道惹起多少人的注意,弄得這口遊劍實在是燙手山芋。

只有南宮尋常特別注意到其中一點,問向廖冾秋:“你說貨物……押貨的人當時讓你們做什麼標記?”

廖冾秋答道:“當時囑咐我們每人綁一條黃色布巾在左臂,要到了地方交貨後再解了。”

南宮尋常又道:“那批貨物是什麼你有印象嗎?”

廖冾秋搖搖頭,腳伕只負責裝貨卸貨和中間運車,對封箱的貨物內容一無所知。

陳至知道南宮尋常必有線索,於是馬上問道:“南宮大哥,你有什麼想法?”

南宮尋常道:“這位廖兄弟所說他們走了隱蔽道路運貨,而委託者又是民間行商之人,結合之前的猜測,正是我懷疑爲天空寨的民間組織。

那組織是諸多商販成立的又吸納各行各業的人加入,正經不正經的生意都做,他們管自己叫縷臂會。

凡是正常通貨,他們會一切如常,有事情相商或者流通和縷臂會有關的貨物時,他們會讓進行的人以七色布巾縷臂,接頭者一眼即明。”

秦雋奇道:“爲什麼要七色?”

南宮尋常道:“說是要分辨那事情趨向黑道還是白道,越是趨向白道,就用虹色七色之中更偏向於紫色的顏色。

而越是趨向於黑道的生意,則……”

說到這裡也已經足夠了。

黃巾縷臂,證明那一趟是相當接近於黑道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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